第23章 章
第 23 章
病好的差不多了,祁澄便約着安衹宸一起出去玩。
出去時鄧美蘭又不在家,反而是祁盛名這幾日顯得無所事事,活也不接,天天在家裏享受肆意人生。“穿得厚些,你感冒剛好,別又凍着了。你奶奶知道了又要給你爺爺跪下了。”
鄧美蘭不在家時祁澄總會顯得活潑些,跟自己老爸貧嘴道:“你不跪嗎?”
“我無神論者,肯定是不跪的。我在你床邊一把鼻涕一把淚抹你身上,看你好不好。”
祁澄翻個白眼,嫌棄之餘升出了一絲絲感動。
雖然是祁澄約着出來的,但其實地點都是安衹宸定的。
“怎麽定在這種地方?”祁澄跟着安衹宸深一腳淺一腳在雪地裏走着。天地間白茫茫一大片,唯有前方松樹林裏還能看到皚皚白雪下的一點綠意,道路中間是被車壓實的雪,祁澄心血來潮在地上滑着。
“別走這種地方,容易倒。”安衹宸沒有先回答祁澄的問題,而是一把制止住祁澄,“給你個驚喜。”他回答道。
“還有這種好事情?”祁澄很驚訝,“什麽驚喜?”
安衹宸拍拍自己帽子上的雪,“都說了是驚喜。”
“誰知道是驚喜還是驚吓。”祁澄小聲嘀咕。
“我知道啊。”安衹宸回頭望着祁澄笑。
安衹宸的目的地仿佛是那片松樹林,正處于下坡,雪積得比其他地方厚些,他停下腳步,等着祁澄靠近。
祁澄慢慢走着,他今天穿了一雙不太防滑的鞋,走得小心翼翼,死死得盯着地面,生怕自己在坡上滑下去。在這時,一只手突然伸到自己面前。
“剛剛不讓你滑非要滑,現在怎麽不敢了?”安衹宸紳士地伸出手,嬉皮笑臉道,“給你個牽我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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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穿了身短款的墨綠羽絨服,與前方的松樹林相得益彰,襯出了刺骨寒風裏的盎然生機。
祁澄對他翻個白眼,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兩個少年手牽着手,一起向前走。
“快到了。”安衹宸松開手邁過前面的雪溝,雙手張開。
祁澄擡眼望去,越過安衹宸看到他身後的雪景,一時愣住了。
在層層翠綠之間,一個碩大的雪人立于樹林中,在他周圍,還有各式各樣的雪雕,飛鳥魚蟲,琳琅滿目,俨然成為了一個雪的王國。祁澄一步步走過去,雕刻得很拙劣,顯然是雕刻的人功夫不到家,不過仍然可以看出各種東西的雛形。
他轉身,與一雙眼四目相對,赫然是安衹宸。
“你弄的?”祁澄問。
“當然!”安衹宸眉目間頗有驕傲神色,又想起什麽,把祁澄拉倒一邊,囑咐他說,“等會啊,還沒完。”
說完他跑到雪人旁邊從他後面拿出一個箱子。
“砰——”
“砰——”
“砰——”
在滿天絢爛奪目的煙花裏,祁澄聽見安衹宸在喊:
“祁澄——生日快樂!”
祁澄突然就對他笑了。
“你傻不傻——”祁澄對他喊,“我生日早過了。”
“知道啊。”安衹宸說,“所以是驚喜嘛,怎麽樣,夠不夠壯觀?”
祁澄不說話,看着天空笑。
現在不是夜晚,卻也已經可以看到月亮了。沿着松樹林向深處看,日光一點點消失,天際由深色向上方延出滿天霞光,煙花的顏色随着日落西山漸漸現形,祁澄仿佛置身彩虹裏。
這是一個少年送他的彩虹。
“好看吧,你都看呆了。”安衹宸在他旁邊坐下,仰頭看天。
“好看,怎麽想起來給我過生日了?”
“嘿嘿,”安衹宸尴尬地笑笑,“原本自己雕着玩的,後來覺得自己搞得還行就想找個人來觀賞觀賞。”
“所以我只是你随便拉來的人?”祁澄瞪大眼。
“不是不是,”安衹宸連忙解釋,“我是想找個人來看,但我第一個就想到你了。”
“那不也是随機選的。”腦子裏随機出來的人,祁澄想。
安衹宸發覺自己越解釋越不清了:“唉——我該怎麽說啊,天啊!”
“你繼續說吧。”祁澄心情還算不錯,竟然沒有因為這事鬧別扭。
“我一想也快到你生日了,就幹脆等到你生日的時候邀請你來看,誰知道你回家了。”安衹宸的模樣滿是懊惱。
“好看吧?”安衹宸又問了一遍。
“好看好看,你都問了兩遍了大哥。”
“哎,我這不是在尋求肯定嘛。”
風中傳來祁澄的話語聲,如涓流交彙,逐漸變得清晰。
“謝謝。”
安衹宸吃了一驚:“這麽客氣?”
祁澄瞬間翻了個白眼:“我在你那就這麽……這麽……”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去形容自己。
“不知感恩!”安衹宸替他接上話。
“詞不達意,勉勉強強吧。”
“不過,”祁澄不想把自己處在劣勢的一方,哪怕這場煙花是安衹宸為自己放的,自己還是想給他挑一挑毛病,“你不知道現在污染嚴重,禁放煙花炮竹嗎?”
安衹宸明顯沒有想到祁澄的挑刺,啞然失笑:“這就是你對我生日禮的報答嗎?你防患意識真是強。”他向祁澄伸出大拇指。
祁澄自認為自己反擊得還可以:“那當然。要我說,大家應該多種樹。一年種一棵,中國十三億人口,一年十三億棵樹,消滅溫室指日可待!”
“嗯。”安衹宸環顧四周,霧凇挂滿了松樹林,冬天似乎永無止境,而綠意仍在凍土裏破土而出。
“光說不練假把式,橙子同學你要以身作則才好。”
“當然,你瞧好,以後每一年的生日,我都會種一棵樹。”
“說到做到?”安衹宸揚起手。
“說到做到!”祁澄與他擊掌回應。
陰沉的天幕,瑩白的土地。唯有滿天煙花照亮沄沄翠濤,稍縱即逝卻凜然盛放。
祁澄對着祁盛名軟磨硬泡了一個星期,終于去買了一棵小小的冷杉苗。
“我幫你拿着,你告訴我在什麽地方?”祁盛名幫兒子拖着樹冠,防止針葉紮到他的脖子。
“不用,”祁澄在前方扛着樹幹,大喘氣道:“你把我送到前面松樹林的下坡,然後我自己拖進去就行。”
近幾日沒有再下雪,道路變得濕滑,祁澄怕自己一不小心滑倒,碰髒了自己的衣服。
祁盛名幫着祁澄把樹苗送下去,擔憂地看着自己那彳亍前行的兒子,心裏卻很欣慰,澄子終于長大了,可以自己幹點活了。臉上滿是為人父的驕傲與滿足。
恍惚間,他聽見自己兒子喊自己的聲音。
“爸,爸,爸……”
祁盛名回過神來,疑惑地望向離自己有十米遠的兒子。
“這個樹上面的針老是戳我,你再幫我擡會兒吧。”
“……”
“嘿!誰在這兒種了棵小樹啊?澄子你來看看。”祁盛名走在前方,一進樹林就看到了這棵與周圍高大喬木格格不入的小樹苗。
“啊?”祁澄緊随其後,看到前方竟有了一棵小衫樹。他圍着樹苗轉了個圈,在樹苗的第一個分支處看到了有人用刀刻的一個字母“A”。
祁澄完全可以想到這是安衹宸的手筆。他甚至可以揣測出安衹宸其實是想刻“安衹宸”三個字的,後來刻不上去才又變成了簡單三筆的“A”。
“幼稚!”祁澄心想。
祁盛名問祁澄把樹種在什麽地方,祁澄想了想回答:“種他旁邊吧。”祁澄指了指安衹宸種下的那棵小樹。
知子莫若父,祁盛名看看這兩棵樹,又看着自己兒子一直盯着別人種的樹看,一下子就參透了祁澄的小九九。
“兩棵樹挨得太近不好,容易長歪,離得遠一些吧。”他提着樹後退了兩步,問祁澄:“這裏怎麽樣?”
祁澄蹙着眉:“你往前來點,再往前,再往前……停!”
祁盛名看着如今的位置簡直哭笑不得,種一棵樹都不能落在人後面。
“确定是這裏了?”祁盛名問。
祁澄點頭,開始在地上挖坑。兩人忙活半天,滿頭大汗,終于把這棵根正苗紅、高“樹”一等的冷杉種了下去。
二月中旬各地初中開始陸陸續續開學了,進到班裏喬小丹立馬撲了上來。
“澄哥!”喬小丹一把鼻涕一把淚。
“我懂。”祁澄一把把喬小丹推開,從書包裏掏出自己的作業。
“謝謝澄哥救命之恩!”
祁澄坐回自己座位,感覺到安衹宸一個勁兒地盯着自己,心裏惡寒:“你沒見過帥哥嗎?”
“我天天見好吧,一照鏡子就能看到。”
“那你盯着我幹嗎?”
“等你問我啊。”
祁澄不明所以:“什麽?”
“樹。”
“什麽樹?”
安衹宸發現自己和祁澄壓根就不在一個頻道上:“啊,真是——我種的那棵樹啊——”
祁澄反應過來,也不怪他,離那天已過去這麽久,誰會有事沒事記挂着一棵樹呢?好吧,祁澄瞥了眼身旁的人,是有人閑的沒事。
“我知道那是你種的。”
“你怎麽知道的?”
“你說的啊。”祁澄簡直要笑死,這人智商真的堪憂啊。
“你是不是看見我名了?”安衹宸自動忽略剛剛那句。他壓根就不相信祁澄會不知道是他。
“對啊,我還知道你肯定想寫你大名,但刀工不行,只能刻個縮寫。”
安衹宸一臉驚訝:“你怎麽知道的?”祁澄真說對了,他原本是想刻自己名字的,但樹皮太硬了,把自己刻刀都掰斷了才搞上一個點。
“只有聰明的人才會知道。”祁澄處處拔高自己。
“切。”安衹宸被無語到。感覺一個寒假沒怎麽見,祁澄都變得厚臉皮起來了。
“哎,咱們地理老師換了。”喬小丹開始給大家傳消息。
“不是早換了麽?”安衹宸問。
“不是不是,你理解錯意思了,”喬小丹連忙擺手,“那個替趙勝的老師也換了。”
“無所謂,誰都一樣。”
“哎哎哎——可不能這麽說啊澄哥,你知道換成誰了嗎?”喬小丹神秘兮兮地說。
發現沒有人買單,只好自問自答:“換成地理組組長了。”
“我去!那個女魔頭!”安衹宸驚叫道。
“對。”喬小丹沉重的點點頭,把臉轉向祁澄,“所以澄哥,你的地理試卷呢?”
“那不在……那嗎?”祁澄看着喬小丹手裏寫着“謝銘”的作業。
完蛋,假期跟謝銘約出來學習,把作業裝錯了。
“要不……我去找強哥要份空白卷子,憑你的聰明才智,做完不成問題。”喬小丹試探這說。
教室門口傳來高跟鞋的“噠噠”聲,一個盤着高發髻穿着亞麻色長褲,煙灰色西裝小外套,腳踏細高跟的女老師推門而入。
安衹宸盯着她對喬小丹說:“不用給你澄哥要卷子了,他完蛋了。”
祁澄兩眼發愣,雖然他對各位老師不感冒,但地理組組長的威名他還是有耳聞的:“是的,我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