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中午接到章河的消息, 那邊約晚上八點,同心茶舍。羅家楠中午飯都來不及吃就奔過去踩點布控。到那一看,是個好跑的位置:前臨快速路, 後倚金坪山,左邊是湖, 右邊是密集的居民樓。茶舍在二樓,裏裏外外四個通道,就算把通道都安排人堵上,嫌疑人從二樓跳下來也不會摔死。

然而今天不是為抓人的, 章河說那邊只來一個。根據現場分析,嫌疑人有倆,抓了一個另一個很可能會望風而逃,布控是防止對方持槍傷人。

陳飛發過來協助布控的特警抵達後,羅家楠挨個給他們安排位置。然而特警隊的小夥子們不管長相如何, 一個個身板挺直,氣勢逼人, 看的他直皺眉頭。試想一個普通的客人進茶館喝茶,進屋瞧見好幾個眼神犀利的男人, 都會覺着這地方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他決定不在店內安排人,都守外圍。人還不宜多, 否則容易引起嫌疑人警覺。最後挑挑選選, 留了四個小夥子, 倆堵門口, 倆堵窗根。被安排堵窗根的倆小夥子看羅家楠彎着腰滿地踅摸,好奇的對視了一眼, 其中一個姓張的問:“羅副隊, 您找什麽呢?”

“找點碎磚頭, 诶,你倆也別閑着,一起找。”

“找碎磚頭幹嘛?”

羅家楠直起身,擡胳膊指向二樓的窗戶:“撒絆腳石啊,嫌疑人如果跳窗逃跑,跳下來先崴丫一腳。”

小張頓感恍然,心說不愧是重案的大佬,有點邪招兒。這時羅家楠的手機震了起來,他揮揮手示意倆小夥子找碎磚石塊,自己走到遠處接電話,順帶抽根煙。

祈銘的聲音盈滿擔憂:“你晚上要出任務?”

羅家楠滿不在乎的:“啊,接觸下嫌疑人。”

“他們有槍。”

“是啊,所以不能帶你,我跟陳隊一起,他說他要演你爸。”羅家楠有意讓祈銘放松心情,故作調侃道:“你說他長那樣,演你爸,那不誰看都得懷疑你不是親生的啊?”

說完自己嘿嘿樂了兩聲,然而聽筒裏沒有笑聲,只有淡淡的嘆息。經手過的屍體證明,別說槍和刀了,一根木棍、一塊板磚、一個煙灰缸、一條繩子、甚至筷子叉子圓珠筆玻璃杯都可以置人于死地。羅家楠受過的傷太多了,每每對方要出任務,祈銘的心都得擔到走廊上響起熟悉的腳步聲為止。

他永遠不會忘記那日面對“毒蜂”時自己持槍的手抖得有多厲害、看到羅家楠胸口被鋼筋穿透時的憤怒有多炸裂,以及恐懼,恐懼失去一切的心碎感覺。

得不到回應,羅家楠輕聲哄道:“怎麽不說話了?別擔心,今兒不抓人,就碰一下。”

“你手上的傷還沒好利索,少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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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銘知道,說“注意安全”、“保護好自己”根本是多餘的,真遇到突發狀況,所有反應都是出于本能。區別在于,經驗豐富的警員的本能往往可以救命,菜鳥更容易出事。比如歐健,不是不會擒拿格鬥,雖然沒羅家楠身手利落好歹也是受過訓的。可如果是羅家楠,見嫌疑人抄武器第一反應絕不是把自己送進對方的攻擊範圍內,如果已經在攻擊範圍內了也會想方設法的自保。

領導們去醫院看歐健都贊“初生牛犢不怕虎”,擱羅家楠就倆字——缺練!

視線往路盡頭的湖面飄去,羅家楠無心欣賞白鷺翺于水面的閑情,卻仍是故作随意的:“那就盼着人別往湖裏跳吧,行,不多說了,忙呢。”

“少抽煙,記着吃飯,”祈銘聲音一頓,“晚上等你回家。”

“诶。”

應下囑托,羅家楠對着話筒“吧唧”親了一口。

果然,那邊秒挂。

抽完煙羅家楠轉身往回走,到跟前差點沒笑哭了。不愧是特警,既敬業又有實力,倆大小夥子也不從哪吭哧吭哧擡來一墩二百斤的水泥格檔,說天黑,路又窄,嫌疑人悶頭跑容易絆一跟頭。

行吧,羅家楠心說,青出于藍勝于紫,臨場發揮的不錯,這倆孩子未來可期。

四點整,陳飛帶着監控車到了。除了技術部的上官芸菲跟車做技術支持,還從反詐那邊借了個技術員,彭寧。到地方後彭寧下車就進了茶館所在的三層小樓,約莫過了半個小時,車內的三塊監視屏亮起,茶館監控攝頭所拍到的畫面實時傳遞。

等彭寧回到車上,羅家楠對着人家就是一頓猛誇。誇得小夥子耳根子直泛紅,一個勁兒的謙虛“我跟芸菲姐差的還遠”。事實上羅家楠剛聽上官芸菲說,彭寧的技術非常過硬,基本和懸案組的秧客麟旗鼓相當。

“頭兒,您跟季隊商量商量,把小彭調咱組來呗。”

羅家楠是逮個機會就得揮把鋤頭挖一下牆角。反詐那邊網絡詐騙案多,調查取證過程多依賴網絡技術,一半的組員有計算機專業背景,可着刑偵處捋,就他們重案組缺技術型專業人才。歐健倒是學通信工程的,黑隔壁路由器密碼還成,但像今天這種黑茶館內部監控的活兒,幹到明天早晨都不一定有結果。因着現在大部分的商家監控不像以前那樣連自家電腦,而是連接銷售軟硬件設備的安保公司,資料都儲存在安保公司的服務器上,有專人對服務器網絡安全進行維護,技術不夠段位的黑不進去。

實話實說,陳飛也有此打算。現在幹什麽都離不開網絡,與其遇事就去求人,不如自己手底下有個能幹活的。他想在退休之前幫羅家楠把人員組織架構配齊,省得這小子用人的時候抓瞎。不過彭寧是反詐組的人,明目張膽的挖不合适,就沖他們組長季海那陽奉陰違的行事作風,被人挖了牆角指定不能咽下這口悶氣。

稍作權衡,他決意撺掇彭寧自己遞調職申請:“小彭啊,在反詐幹多久了?”

推推堪比瓶子底厚的眼鏡,彭寧回答道:“兩年了。”

“哦,那不短了,出過幾次現場啊?”

“……沒怎麽出過現場……大部分時候是在辦公室裏做技術支持……”

“也沒抓過人?”

彭寧腼腆一笑,不好意思的搖搖頭。

“嗨,我都幹了七年了也沒抓過人啊。”

上官芸菲話音未落,感覺後腰被捅了一下,頓時擰起秀眉瞪了羅家楠一眼。羅家楠趕緊給她使眼色,示意她別打擾陳飛挖季海牆角。之前還想着把上官芸菲從技術部調重案來,申調報告陳飛都打上去了,結果黃智偉跑過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說要把他老婆調重案來,他就自挂重案辦公室大門口。

換位思考一下,黃智偉的行為不算過分。重案的危險性僅次于緝毒,即便是技術員也不可能天天躲辦公室裏敲代碼,到該用人的時候,照樣上天臺下陰溝緝兇追嫌,那真是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牲口用。人家小兩口結婚還不到三年,孩子都沒要呢,真把人媳婦弄傷了弄殘了,他們也賠不起。

陳飛無所謂的笑笑,繼續撺掇年輕單純的後生仔:“你要是願意的話,可以來我們組感受一下氛圍。”

聽了陳飛的話,彭寧眼神微動。他從小就想當警察,家裏一堆一堆的刑偵推理小說。高考前本來一門心思想報警校,卻由于近視度數太深被告知“不建議報考軍、警專業學校”。畢業考公本來體檢也過不去,幸而聽師兄說有特招通道,試着去申請了一把,終是靠着過硬的技術圓了自己的警服夢。

然而進來之後卻發現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樣,電視裏演的都是騙人的。雖然敲代碼一樣可以建功立業,但他更期待緝捕嫌疑人時喊出那聲正義的“我是警察!”,只不過在反詐組裏沒多少機會。以往辦案,他頂多是收網時跟在師兄們身後,盯着嫌疑人別删後臺程序。之前跟歐健一起在專案組裏搭檔的時候,晚上睡覺前聽歐健繪聲繪色的講述兇案現場,令從來沒聞過屍臭味的他無限向往。

他試探着問:“那……我要是來重案,算借調還是……”

“都行,看你自己的想法,反正我們組每年都有正式名額。”羅家楠在一旁煽風點火,“不是我吹牛逼诶,想進重案可太難了,你看我是怎麽進來的。”

他給彭寧秀了把耳後和胸口的刀疤。

猙獰的疤痕把彭寧看的眼睛都直了,下意識的用手搓搓褲子,咽了口唾沫問:“那我……我……夠格麽?”

“你有技術啊,當然夠格,我這沒技術的才得靠拼命呢。”

“是啊小彭,以前靠體力,現在靠技術,正是你們年輕人建功立業的好時候。”

眼瞧着彭寧被羅家楠和陳飛這一狼一虎盯的汗都冒出來了,上官芸菲輕咳一聲替他解圍:“陳隊,先試下竊聽器吧,別到時候跟上次似的,進去就沒聲了。”

“對,先試設備。”

陳飛用鞋跟輕磕了下羅家楠的腳,示意他別逼的太緊。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強扭的瓜不甜,坑挖好了,等對方自己往裏跳就是了。

從五點等到七點半,章河先到了。羅家楠看沒其他人跟着,借口上廁所,通知外圍蹲守的特警注意別暴露。這上家章河也不知道真名是什麽,就知道外號叫“烏鴉”,據說是在外面幹過幾年職業雇傭兵,受了傷才回來。

這和羅家楠的推測一致,嫌疑人有軍、警相關職業的從業經驗。如此看來案件中使用的制式手/槍很可能是境外走私進來的,追國內的廠家應該追不到。

八點一刻,人還沒出現,陳飛不耐的屈指扣桌:“我說這烏鴉還來不來?你趕緊打個電話問問。”

章河賠笑道:“我沒他電話,得等他主動跟我聯系,號碼每一次都不一樣,有手機的,也有座機的。”

正說着,章河放桌上的手機震起,一串沒有備注姓名的手機號。接完電話,章河歉意道:“不好意思,二位,烏鴉說臨時有事趕不過來,讓咱換個地方見面。”

臨時變換見面地點,陳飛的設想應驗了。他當即拉下臉,沖章河發起難:“有這麽談買賣的麽?他說去哪就去哪?到底誰特麽掏錢?”

羅家楠緊跟着打圓場:“诶,叔,別生氣,這種人我知道,都謹慎着呢,怕咱是警察給他下套。”

“呸!老子最特麽膩味條子!一幫不幹人事兒的東西!”

就沖陳飛罵街時那嫌棄勁兒,任誰也想不到他穿的正是單位發的常服褲子。本來想換一條的,以免被有心之人看出來,結果出門之前正碰上趙平生找他說事兒,光顧着隐瞞行蹤了,把換褲子的事兒忘一幹淨。

TBC

作者有話說:

老趙:老陳!褲子!

明兒上夾子,零點的更新挪到晚上11點之後,可以等後天兩章一起連着看,麽麽噠,愛你們呦~

感謝訂閱,歡迎唠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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