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去!你小子看着挺瘦——嗯!分量還不小!”
羅家楠站馬桶蓋上提氣一頂, 硬把彭寧頂進位于天花板的通風口內。彭寧進去之後弓着身子在裏面轉了個圈,伸手拽羅家楠上去。費勁巴拉的出了一身汗,錯身給羅家楠讓位置時彭寧臉上一滑, 眼鏡順着通風洞口淩空落下,“啪嗒”掉到了馬桶蓋上。
一千多度近視, 沒眼鏡,彭寧的視野瞬間模糊。離着尺把寬的距離卻連羅家楠的五官都分辨不清,不得已,小聲請求道:“羅副隊, 您受累再下去一次幫我把眼鏡撿上來行麽?”
屈膝弓肩縮在狹窄的通風管道裏,羅家楠好容易轉過身來實在懶得再下去一趟,再說時間緊迫,上下來回折騰耽誤功夫。
他伸出手指,問:“這是幾?”
彭寧眯眼貼上前仔細辨認了一番:“二。”
羅家楠心滿意足的:“得, 沒瞎就行,回來再撿。”
“不是羅——”
沒等彭寧抗議完, 羅家楠已經順着管道出溜出溜的爬走了。可憐彭寧一高度近視伴夜盲症患者,在光線微弱的通風管道裏跟瞎子基本沒區別, 拐彎又多,爬幾步腦袋就“哐”的撞一下, 等爬到盧鑫辦公室的通風口時已是磕得七葷八素。
“诶, 我卸排風口栅欄, 你把場強計——”
話說一半, 羅家楠感覺後面悉悉索索的,下意識的回過頭, 看跟在身後的彭寧一個勁兒的搓腦袋, 頓覺哭笑不得:“行不行啊你?”
彭寧哪好意思說不行, 趕緊收手,點頭如啄米:“沒事兒,我沒事兒。”
“嗯,慢慢習慣,在重案就這樣,上天入地的,你趕緊把場強計調試一下,測針孔攝頭的位置。”
羅家楠說完拽出車鑰匙,從挂在鑰匙圈上的微型多功能軍刀上掰出小小的一字改錐,探出通風口百葉扇的縫隙,小心翼翼的撬動固定螺絲。他在那卸螺絲,身後的彭寧都快把臉貼場強計上去了,眯眼皺眉,費勁巴拉的辨識着操作屏幕和按鈕。無線攝像頭進行數據傳輸時會發射電磁波,能量密度超過100毫瓦,而國際規定為每平方厘米10毫瓦,明顯區別于普通電路,可通過場強計進行大致的位置判定。
攜完最後一顆螺絲,羅家楠輕手輕腳的将百葉扇挪進管道內,八枚螺絲依次排列陳放,然後回頭問:“找着沒?”
彭寧點點頭:“應該在靠窗那邊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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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等着別動。”
撂下話,羅家楠鑽出管道口。管道口在天花正上方,他跳下時借了把邊框的力道,落地幾無聲息。到窗邊上下左右檢查了一番,并沒發現針孔攝頭的影子。但是這玩意要是那麽輕易就能被發現,也不會叫針孔攝頭了。他琢磨着既然是盧鑫自己安的,應該不會裝在太複雜的位置,比如插座孔裏什麽的,搞不好容易把自己電死。
所以……視線凝于收卷百葉窗的滾軸上,稍作判斷,他用手撐住近一人高的檔案櫃邊緣,一使勁兒“蹭”的竄了上去。彭寧扒在通風口邊上,視野裏是羅家楠模糊的輪廓上蹿下跳,不由暗暗感慨——重案的都是超人吧?不說羅副隊進過ICU麽?還能跑能跳的。
不一會,羅家楠從檔案櫃上跳了下來,手裏捏着從滾軸裏拆下來的針孔攝頭。剛想撩外套擦櫃子上留下的鞋印指紋,忽然想起這是祈銘新給買的,感覺怎麽着也得講究一陣,于是從辦公桌上的紙巾盒裏順了兩張面巾紙來用。
剛擦完忽聽樓道上傳來腳步聲,他立刻低聲命令彭寧:“把百葉扇擋上!”
辦公室大門是磨砂的,若是路過之人貼着往裏看,難說會不會發現他們。危機感陡升,彭寧有種自己現在不是警察而是賊的錯覺,手忙腳亂的摸索着百葉扇,可看不清邊角的準确位置,只能勉強遮擋黑洞洞的通風口。羅家楠則弓身藏于辦公桌後——桌底下沒縫,外面人不進來看不到——屏息靜待腳步聲的遠去。
然而腳步聲并沒有遠去,而是确确實實的停在了門口。很快,一個中年人的嗓音隔門而入:“剛警察來過了?”
另一個聲音答道:“您放心,裴總,是侯經理盯着他們搜查的,什麽也沒找到。”
裴總?羅家楠眉弓一壓——是裴文标。他從桌後稍稍探出點頭,窺視映在磨砂玻璃上的影子。嚴格意義上講,裴文标算不上寇英的手下,說生意上的合作夥伴更貼切,據說是個相當聰明的人。當年進去是因為查寇英時被牽扯出來洗錢、僞造票據等經濟罪名,和兇殺一點關系都沒有。那一億三千萬的事兒,要不是聽苗紅提起,他根本不知道。
“我有什麽不放心的?我又沒犯法。”裴文标的語氣倍顯輕蔑,“市局經偵那個誰,哦對,明爍,他追着我查了一個月了,查出什麽來了?我經營不善虧掉客戶本金,他不能抓我吧?沒這條法律啊。”
“是,不過……”另一個聲音稍作停頓,“裴總,我查到個事兒,明爍是賀玉清的弟弟。”
“賀玉清還有個弟弟?”裴文标的聲音稍顯詫異,“那怎麽跟他不一個姓?”
“是賀家收養的孩子,随賀玉清母親明潔的姓,賀玉清父母離婚時明爍被法院判給明潔了,明潔帶他去了上海,在那邊念的大學,工作,賀玉清出事之後明爍回來做了警察……”
空氣陡然凝固,許久,才聽裴文标陰沉而笑:“原來如此,他是替他哥報仇雪恨來了……不過法治社會,萬事得講求證據,賀玉清取保候審期間畏罪自殺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他追我,不如追到陰間掰他哥的嘴去。”
噠!
不過是細小金屬物體淩空墜落觸地的細微響動,卻如千鈞巨錘砸在羅家楠的神經上,以至于下意識的停止了呼吸。
可能是百葉扇的螺絲被彭寧碰掉了,他覺着。
好在外面的人沒聽到,随着幾句奉承話,腳步聲終于遠去。
離開藏身處,羅家楠彎腰撿起掉落在地的螺絲,擡頭壓低聲音:“把百葉扇挪開,你也起開點,我要上去了。”
彭寧應聲照辦,等羅家楠助跑幾步竄上來扒住邊框,趕緊使出吃奶的勁兒把人拽進通道內。沒成想羅家楠上來就把手怼到自己跟前,劈頭蓋臉的:“我擺的好好的你動它幹嘛!”
“對不起羅副隊,我沒看見,沒看見。”彭寧都沒看清舉到自己眼前的是個什麽玩意,猜測是百葉扇上的螺絲,“那個……我剛忍不住動了一下,就……是我不小心……對不起啊。”
“別跟我說對不起,事兒辦砸了跟誰說對不起也沒用。”
教育歸教育,不過想想也是,羅家楠壓下口氣,一千多度的近視眼,五米開外人畜不分了。像祈銘,夜裏睡着睡着打軍體拳把他從床上擠下去,不戴眼鏡都找不着他掉哪去了。
怪不得當初一個人的時候都得睡兩米寬的大床,給十米寬的都未必夠祈銘滾的。
裝好百葉扇順原路返回,到衛生間裏撿回眼鏡,彭寧的視野終于恢複清晰。上了車,羅家楠看他蔫頭耷腦的模樣,自覺剛才話說的有點重,畢竟不是自己手底下的人,不好像罵歐健那麽順嘴,遂語氣平和的問:“怎麽了?罵你兩聲受不住?”
彭寧拉過副駕的安全帶扣上,回手推了下眼鏡,眉頭微擰:“不是,羅副隊,我是……就那個裴總說的話,我雖然聽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但……不管怎麽說那也是明隊的家人啊,他那種語氣讓我感覺特氣憤,恨不能沖過去打他一拳。”
羅家楠冷嗤一聲:“對,他覺着警察抓不找他呗,這種人多了去了,沒進去之前牛逼着呢,進去全成慫逼。”
彭寧定定道:“我想抓他。”
瞄了眼那書卷氣尚未脫盡的側臉,羅家楠笑問:“你有證據麽?”
“找呗,咱不就是吃這碗飯的麽。”
嗯,羅家楠心說,這小子不錯,幹刑警就得有這種血性和韌勁兒,我喜歡。
他順勢揚起挖牆腳的鋤頭:“那你決定了沒?來不來重案?”
“啊?哦……”彭寧的眼角閃過道游移的虛光,“這事兒,這事兒我還得跟季隊商量商量……他……他不一定放我……”
“行,那你回去和你們季隊慢慢商量,不過話先放這,你來重案的話,跟我。”羅家楠無所謂的笑笑,一腳油門轟出車位。
“——”
被啓動慣性壓到座椅靠背上,彭寧直覺頭皮一緊,整個人瞬間僵硬——今天兩個小時而已都快給我磕出腦震蕩了,這要是以後天天跟着羅副隊,我……我……我還能活過三十麽?
TBC
作者有話說:
寧仔:Q-Q我想跟紅姐……
記得回帖領假期紅包吖~
感謝訂閱,歡迎唠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