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聽“蓋寰宇”這仨字, 羅家楠眼前立刻浮現出對方那副欠抽的富二代DIAO樣。想當初杜海威就是因為這神經病的糾纏才從上一個單位離職,硬生生被扣上“作風問題”的帽子。他還揍過這兔崽子一拳,為了幫杜海威解圍, 窩心的是最後人倆人開跑車走了,他被晾馬路中間當人體模特讓一堆吃瓜群衆圍着咔咔拍。
不過電話裏的蓋寰宇卻和之前留給他的印象大相徑庭——客氣, 恭謹,語速适中條理清晰:“羅警官,非常抱歉打擾你休假,是這樣, 我這邊有個事,跟威哥提起,他說你人脈廣路子野,建議我找你幫忙,如果你願意撥冗聽取一下情況, 我再跟你細說,如果不方便, 那就算我唐突打擾了。”
“……”
一般來說,不是關系特鐵的人拜托自己幫忙, 羅家楠是不接茬的。仗義歸仗義,那得分對什麽人, 起碼知根知底不會被帶坑裏去。要說唐喆學苗紅呂袁橋他們找自己, 那肯定沒二話, 不過這蓋寰宇……八竿子打不着的主, 連“朋”裏的月字邊兒都沾不上。
可中間隔着個杜海威,他雖然不喜歡看那家夥和祈銘互動, 但對方在工作方面的嚴謹性他還是認可的, 既然杜海威把人發他這來了, 說明事情值得關注:“杜海威讓你找我?”
“是,威哥說你在休假,不一定有功夫,讓我試試。”
眉心微擰,羅家楠心說——杜海威你是一天不給我找點故事你就不踏實,知道我在休假還特麽給我找活兒。
“啊,那你說說吧,诶,事先聲明,什麽從看守所拘留所裏撈人啊、給檢察院遞話啊、違章消分兒啊、孩子上學報戶口之類的事兒別找我,紀律不允許,我也沒那權限。”
說着他探身從床邊撈起褲子,摸出煙和打火機。這時候抽一根祈銘不會攔着,剛那頓累不能白受——瞅瞅祈銘,臉上直放光,神采奕奕的,跟磕了根兒千年人參一樣,再瞅瞅他,手機屏幕上隐隐映出一張藥渣臉。
話筒裏傳來清嗓子的聲音:“是這樣,我有個發小,叫陳昱洲,做記者的,前段時間摸到一條傳銷組織的線索,決定卧底該組織進行深度報道,然後昨天他女朋友詹琳給我打電話,說已經一個多月聯系不上他了,給單位打電話也沒人知道他的情況,去派出所報案呢,卻因為拿不出他進入該組織卧底的證據、又沒有顯而易見的人身威脅或者自殺征兆,只留了個備案就讓回去等消息了,詹琳很着急,怕他被人發現遇害了。”
“……”
記者卧底傳銷組織被害的事情,可能性極低但不代表不存在,羅家楠還真處理過類似的案子。在那一起案件裏,受害者的身份不是記者,而是試圖救自己親人以身涉險、暗中取證告發組織者被發現時遭受毒打意外死亡。受害者被發現時只剩一副骨架子了,埋在某塊廢棄的田地裏,要不是村裏死了人送那去埋挖坑的時候給刨出來,到現在還難以沉冤得雪。
派出所的處理沒有任何不妥,沒有顯而易見的證據證明陳昱洲出事或者身陷險境,不可能盲目調派警力。統計數據擺在那呢,超九成的成年人失聯并非是出意外或者遇害,而是這些人為了躲避債務、遠離煩惱或者逃避應負的責任故意銷聲匿跡。
稍作考量,羅家楠交待道:“這樣,你把我電話給詹琳,具體情況讓她跟我說,你這沒頭沒尾的,我不好做判斷。”
“好,謝謝羅警官,我這就通知她,哦對了,等你休假回來,我請你吃飯。”
“吃飯就不必了,我們單位有食堂,我也沒那麽多閑工夫。”
Advertisement
實話實說,羅家楠真不想和這神經病扯上什麽關系,願意幫忙純粹是出于對勇于挖掘事件真相的記者的尊重。
“那行,讓威哥請你在食堂吃。”
“……”
羅家楠心說我缺他那兩塊錢是麽?
等羅家楠挂上電話,祈銘問:“有案子?”
羅家楠的語氣并不怎麽愉快:“你們杜老師給找的活兒,說是有一卧底傳銷組織的記者失蹤了,派出所那邊讓家屬回家等消息,家屬等不及,七拐八拐找我這來幫忙了。”
祈銘聽了沒立刻發表意見,沉思片刻後說:“要是杜老師覺得事有蹊跷,那應該是真的出事了,我相信他的判斷力。”
雖然羅家楠心裏也是這麽想的,但聽祈銘說出來,還是感覺酸溜溜的:“是,杜老師多牛逼,你知道小夏怎麽說他麽?說他做選擇題蒙都不會出錯。”
就算祈銘情商再低也聽的出羅家楠是在陰陽怪氣,當下略感不爽,卻也很識大體的沒有在餘韻未消之時便和對方起争論,回手把被單一抽,裹着進了衛生間。
冷不丁被裸陳于空氣中,羅家楠身上唰的被空調吹起一層寒栗,扯着嗓子嚷嚷道:“诶你洗澡就洗澡,你把被單抽走幹嘛啊?空調開十八度,冷着呢!”
——凍死活該。
祈銘恨恨的往被單上擠着沐浴液。在家邋遢也就邋遢了,出來了還這麽不拘小節,明天打掃衛生的進來,一看被單上的痕跡不得浮想聯翩啊?
唉,打包行李的時候多塞一瓶蛋白裂解液就好了。
趁着祈銘在浴室裏銷毀“罪證”的空當,羅家楠從詹琳那了解到了事情的大致情況:大約一個月之前,陳昱洲經由某位“老鄉”的介紹進入到了那個組織的大本營,具體地址不清楚,一進去手機就被沒收了;原本計劃的是半個月左右就脫身,但到現在整整一個月了,陳昱洲宛如人間蒸發了一般,所以詹琳坐不住了,到處找他卻是一無所獲;報警也是讓等消息,實在沒辦法了才來拜托蓋寰宇找朋友幫忙。
聽詹琳在電話裏哭哭啼啼的,羅家楠安慰道:“別着急,也許他只是還沒收集到足夠的證據,另外還有沒有人知道這事兒?我說他同事一類的,知不知道大概的地方?好安排人去周邊走訪。”
“沒人知道具體位置,他們可小心謹慎了。”詹琳鼻音濃重的答道,“羅警官,我知道你們辦案得憑證據,可我真的沒別的辦法了,你幫幫忙,我上禮拜剛查出懷孕了,他要是真出事了,讓我怎麽辦啊?”
嘿,羅家楠心說,屋漏偏逢連夜雨麽這不是?
“別激動別激動,身體重要,你現在是自己住還是在家裏?”
“在我倆一起租的房子裏,現在就我自己一個人住。”
“有沒有朋友能過去陪陪你?”
“我可以叫我同事過來陪我幾天。”
“行,那你照顧好自己,哦對,你把報案的回執單給我發過來,我跟派出所那邊了解一下進展。”
“謝謝,羅警官,小蓋說你在休假,真是不好意思。”
“嗨,人——”話說一半,羅家楠把“命關天”仨字咽了回去——不好當着一孕婦的面刺激人家,“人嘛,誰還沒個難的時候,不着急了啊,好好休息,我盡快給你消息。”
“嗯,我給你發報警回執。”
電話挂了還沒五秒,報警回執便發了過來,羅家楠照着上面的信息聯系了接警的派出所。辦案民警說,陳昱洲的手機已關機,根據行程大數據确認,最後出現的地點是在德新縣下轄的一處鄉鎮購物中心,他們已經發協查給轄區派出所了,目前沒有任何消息反饋。
所以人家查了,只是沒查到。琢磨了一陣,羅家楠從手機通訊錄裏調出個號碼——德新縣公安局刑偵大隊隊長,周毅林。根據以前合作過的經驗來看,周毅林也是屬于那種揪着點線索就跟貓聞見魚腥味一樣的心細之人,雖然面上看着比他還糙。這人還惦記過祈銘來着,想着給自己妹妹介紹對象,結果羅家楠一看他妹妹照片,感覺自家祈老師實在是配不上。別說祈銘配不上,他這形象的往那姑娘旁邊一站都成良家婦男了。
倒是可以給反黑的楊猛介紹介紹,就是不知道人家一黃花大閨女介不介意離過婚的。
電話接通,羅家楠客客氣氣的:“诶,周隊,我,羅家楠,說話方便麽?”
“說。”周毅林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把前因後果這麽一交待,羅家楠最後沒忘了捎上杜海威:“這事兒呢,是我們市局鑒證一把手杜海威杜科給攬的,我是這麽想的,派出所警力有限,等他們不知道得等到什麽時候去,而陳昱洲最後出現在您的轄區裏,所以得歸您管,畢竟我們不好直接派人過去鏟地皮。”
“哦,杜科啊,我知道他,之前辦案的時候打過交道。”周毅林說着話鋒一轉,“對了他現在還是單身麽?”
羅家楠心髒忽悠一跳,心想,咋着,又想給你妹妹介紹對象?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他那樣的,應該不至于單着吧。”說完他直想抽自己——何必替杜海威擋這種事兒,保不齊人家看對眼了呢?
好在周毅林沒繼續這個話題,又轉回到陳昱洲的事上,表示會盡快安排人去走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死要見屍當然是沒人想看到的結果,但具體會發生什麽,誰也不好預測。羅家楠這邊一通忙活,祈銘也洗完澡出來了,看他抱着枕頭取暖,本來緊繃着的嘴角忽而彎起:“去洗澡,洗完出去走走。”
——走走?您可真有精神頭。
羅家楠心裏逼逼,嘴上卻死要面子:“要不直接去天涯海角石吧,從這走過去也沒多遠。”
“你能走,我就能走。”
“嘿,我有什麽不能走的?我這——诶我去!”
一下床,羅家楠“咕咚”跪祈銘跟前了。
TBC
作者有話說:
不對啊,楠哥怎麽越來越慫了……都怪蜂叔……
感謝訂閱,歡迎唠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