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像這種荒郊野外發現的屍骨, 确認身份案子就算破了一半了。但死者褲兜沒有任何證件,面部損壞指紋缺失,暫時無法确認身份。衣服也很普通, 下身雜牌牛仔褲,上身是連個品牌标簽都沒有的T恤衫, 皮帶也是仿的,一開始羅家楠以為皮帶扣上的是只海龜,仔細看了又看才分辨出原來是條鱷魚。

鞋的話,LOGO看着像耐克, 細看其實勾上多了個尖兒。而且只有一只,張金钏和彭寧正在取證,另外一只連着腳丫子不知道滾哪去了,還得漫山遍野的找,保不齊也滾到隔壁市去了。

所以死者大概率是個中低收入者, 羅家楠判斷。全身上下沒有一件像樣的東西,估計都是從夜市地攤上或者網上淘來的便宜貨, 單價不會超過一百。目前能追的線索是一串鑰匙,拴在死者的皮帶上, 其中最大的一把看着像是電動車鑰匙,擦去鑰柄污泥, 顯露出JH的字樣, 他看到第一反應是“菊花”。

問題是……有菊花這個牌子的電動車麽?

“楠哥, 上面說有發現, 你要不要過去看一眼?”

聽到唐喆學喊自己,羅家楠把裝着鑰匙的物證袋交給周禾登記, 打着手電循聲往過走。根據現場草木折斷痕跡判斷, 屍體是從坡上落至現在這個位置的, 初始位置縣公安局的痕檢員們正在搜索,也許有一些可以證明死者身份、提示兇手犯罪動機的證據散落在周圍。

和唐喆學倆人拽着樹枝往坡上爬,羅家楠邊爬邊念叨:“我記得咱之前來的時候,沒這麽多樹啊,路也沒這麽難走。”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記得以前那邊還有一大片桂圓呢。”唐喆學用手電朝遠處晃了一下,“剛我過去看了一眼,一棵桂圓樹都沒了。”

“是啊,咱那次還偷了人好多桂圓呢,”回味起年少時的滋味,羅家楠自然而然的笑笑,“這水果啊,還得是樹熟的好吃,現在超市買的桂圓跟咱小時候的比差遠了,一點兒桂圓味兒都沒。”

“現在什麽東西有小時候的味道啊?要麽轉基因,要麽膨大劑,激素抗生素全往上招呼,咱啊,湊活活着得了。”

“是啊,全世界幾十億人口,不好養活啊。”

說着羅家楠感覺餘光又飄過一抹白,登時警惕而立,屏息片刻猛地将電筒光掃了過去——這回看的真真切切,确實有一片白乎乎的東西在視野裏飄忽了一瞬。

發根瞬間乍起,他一把攥住唐喆學的胳膊:“二吉,你看那邊是什麽玩意?”

唐喆學拿電筒往羅家楠說的位置掃了掃,納悶道:“沒東西啊。”又感覺羅家楠攥自己攥的有點緊,壞心眼一冒:“對了楠哥,你還記得這狐貍坡的傳說麽,想當初——我靠!那什麽東西!”

這回他也看見了,一片灰白,自電筒的光柱中飄過。

“過去……看看?”羅家楠說話聽着就沒什麽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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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看看?”唐喆學也有點沒底兒——眼下一絲風都沒有,不管是什麽,它怎麽飄起來的?

于是倆人手拉着手,深一腳淺一腳的往過走。得說明一下,不是害怕,是這地方老鼠兔子黃鼠狼和狐貍都多,給地面鑽的到處是坑,草一長全蓋上了,一不留神就陷只腳下去,這不剛祈銘還被崴了一下。現在是沒什麽事兒了,走路不瘸,希望明天不會腫。

走到“阿飄”出現過的地方,倆人上下左右打着手電掃視。電筒光柱以外的位置黑漆漆的,喬木灌木和藤蔓植物交錯纏繞,迷霧四散,氛圍陰森。忽的,一抹白自二人側面無聲飄過,引得兩道電筒光齊刷刷晃了過去——

“我艹!”

眼瞧着“阿飄”劈頭蓋臉沖自己而來,羅家楠驚悚閃避,沒留神一腳陷草窩子裏,咕咚就坐地上了。唐喆學被他拽着,來不及反應也跟着跪了,同樣脫口而出一聲“我艹!”。

“你倆幹嘛呢?叫的跟殺豬一樣。”林冬循聲而來,到跟前看他倆一個坐着一個跪着,都仰臉望天,遂舉起手電一掃,瞬間退了半步,“我去!這什麽玩意?”

“阿飄”挂在距離他們五六米高的位置,懸空垂下長長的一绺,活似鬼故事裏吊死鬼的喪服下擺。當然,不是鬼,光線上移,照亮了調戲警員們的“罪魁禍首”——是一只松鼠,嘴裏叼着條長長的絲巾。

原來剛才大家看到的“阿飄”、“塑料薄膜”還有“床單”,都是松鼠拖着絲巾在樹枝間跳躍攀爬。許是被電筒光驚到,又或者是玩膩了絲巾,松鼠突然松了嘴,順着樹枝出溜出溜跑走了。絲巾飄然落地,林冬靠上前蹲下身,打着手電觀察了一會,突然回頭喊道:“祈銘!拿FOB試紙過來,疑似有血跡!”

經過測試,絲巾上确實沾染了人類的血液。絲巾本身的顏色很淡,不過已經髒的看不太出來本色了,根據質感和商标品牌判斷,不是便宜貨,更不是男人會用的款式,所以應該不屬于死者。

那會不會是兇手的?

“是否和案件有關,要等回去做DNA比對才知道。”祈銘将拍完照的絲巾夾起塞進物證袋,回手交給周禾,又對林冬說:“屍體沒有被掩埋的痕跡,骨骼上未見土壤沉積染色,所以,應該不屬于懸案。”

林冬回敬道:“等DNA比對結果出來再看。”

祈銘眉心微皺,小聲問:“你為什麽要和羅家楠搶案子?”

“不是你說的麽?他得按點吃飯,按時休息。”林冬故作無辜狀,“祈老師,我可是聽話的好學生。”

“……我覺得你是在諷刺我。”

“呦呵,出去度個假,擁有人類的正常感情了。”

“我一直很正常,是你心眼太多。”

這話從祈銘嘴裏說出來,林冬就當他是在誇自己了:“嗯,千萬別羨慕我。”

剛想駁斥對方“我有什麽好羨慕的”,祈銘忽聽遠處傳來唐喆學的喊聲:“組長!祈老師!你們過來一下!”

過去的路段稍顯陡峭,倆人必須互相拽着借力才能爬上近五十度的坡面。到跟前一看,行,死者的另一只鞋找到了,在一叢灌木的背陰面。而此處距離路面大概有垂直十三四米的距離,正對着路基的轉彎處,幾乎直上直下。由此可見,屍體是被人從路面抛下,一只腳卡在灌木叢裏,倒吊着垂直受力,爾後因蛆蟲啃食及腐爛等因素,踝關節韌帶肌腱斷離脫落,屍體順坡而下,落至被無人機航拍到的位置。

那麽絲巾呢?假設絲巾和案件有關,此前被死者一直抓在手裏?兇手為何不取走?

對此,祈銘的看法是:“如果抛屍時處于屍僵最嚴重的時候,确實很難抽離,況且兇手抛屍至此,應該是相信無人會發現屍體。”

唐喆學接下話:“其實狐貍坡還算比較出名的休閑度假地點,只是這個位置太陡峭了,一般人下不來是真的。”

“兇手熟悉這片區域,應該是從小在這長大的,或者長期在附近工作、居住。”羅家楠做出判斷,又将目光投向林冬,“我說的沒錯吧?林隊。”

林冬點頭表示認可:“而且兇手得有車,不然光憑人力把僵直的屍體運到山裏,不可能。”

“嗯,确認死亡時間調一下監控,看有沒有可疑車輛進出。”說着羅家楠又想起什麽,“對了林隊,你覺着會不會是團夥作案?”

“怎麽說?”

“如果,我說如果啊,那條絲巾是兇手的,那麽兇手應該是個女人,一女的,殺個一米七五的男人,還要把屍體搬上搬下,太不容易了。”

思忖片刻,林冬問:“你懷疑是……情殺?”

“有這個可能,一男一女,要麽是合夥殺老公,要麽合夥殺姘頭。”

“謀財也可以啊,你們之前辦烏鴉那個案子不就是?要是一體格跟呂沛英似的女人,別說一米七五的男人了——”林冬說着一頓,反手指向唐喆學,“弄死他這一米八七的都有富裕。”

羅家楠噗嗤樂出了聲。他可太喜歡聽林冬拿唐喆學開涮了,那真是,面無表情的把人往死裏損。

唐喆學不樂意了:“組長,你這例子舉的就不科學,我能任人宰割不知反抗?”

林冬溫和一笑:“誰讓你是這堆人裏最高大強壯的一個?用你舉例最能說明問題。”

冷不丁被塞一嘴狗糧,羅家楠頓時笑不出來了。看看人林冬那嘴,剛柔并濟,把唐二吉同學的小情緒拿捏的死死的,再看看他們家祈老師那嘴,呵,淬過“見血封喉”。

“羅家楠,給我點兒亮。”

祈銘壓根沒心思和他們一起逗貧,始終一心撲在工作上。電筒光亮照進鞋內,他用塑料勺挖出幾坨蛆,露出趾骨,仔細觀察了一陣說:“死者左腳第二三四五跖骨均骨折過,為已愈合的陳舊傷,根據骨折斷面位置判斷,可能是遭受過重物壓砸或者車輪碾壓。”

林冬探頭看了看,被蠕動的蛆稍稍惡心了一下,皺眉問:“打過釘子麽?”

祈銘擡手示意羅家楠把電筒再放低一點,觀察片刻,否認道:“沒有痕跡。”

“可能是不舍得花那份錢,行,如果DNA沒有對比結果,可以按這個特征先發協查。”

羅家楠聽了立刻:“诶,林隊,這案子還沒說歸懸案呢啊,您別着急下聖旨。”

“習慣了,見諒。”

面上挂笑,實則林冬真實的想法是——老子放着洗面奶不滾,大半夜跑這跋山涉水給蚊子送加餐,圖什麽?圖你羅家楠好看啊?

TBC

作者有話說:

楠哥:诶,林隊,這個真的可以圖一下

二吉:……我一直很好奇楠哥哪來的自信

祈老師:怪我,我給他造成了奇怪的認知

林隊:你們兩口子就互相霍霍挺好

明天周三,本來該休息的,不過……兒童節,為了給各位小天使過節,這周不休息啦~

感謝訂閱,歡迎唠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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