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張金钏和彭寧被叫上來做另外一只鞋的取證采樣, 倆人剛蹲下,就看彭寧觸電似的彈起。站旁邊的唐喆學條件反射擡手一接,正把人抱懷裏。倆人四目, 不,是三目相對了幾秒, 唐喆學嘴角嫌棄一撇,撒手給他扔回草叢裏。還好羅家楠已經下去了,不然看自己新徒弟現場演雜技,又得罵出個子醜寅卯來。
這時張金钏用鑷子夾起剛把彭寧吓竄起來的“罪魁禍首”——一條十幾公分長的蜈蚣, 赤頭烏背,在電筒光的照射下掙紮扭動,頭部鋒利的毒颚兇狠開合。
雙手輪流胡撸着胸口,彭寧驚魂未定的問:“蜈蚣也吃屍體啊?”
“蜈蚣不吃腐食,它是來吃蛆的。”張金钏說着, 用手捏了捏蜈蚣的屁股位置,“這只是母的, 快到交/配/期了,需要大量攝食儲存養分。”
且不說能分公母的技能, 單看對方敢徒手捏蜈蚣,唐喆學深感佩服。反正讓他上手捏是不可能的, 但凡長腿滿地爬的, 他都敬而遠之。之前夏勇輝還在法醫辦實習的時候, 有一次他下去拿資料, 看小夏同學把一只巴掌大的蟑螂放辦公桌上當寵物一樣逗着玩,拿完資料轉頭就跑。
真的, 法醫都有病。
從淩晨幹到日出, 衆人的面上皆挂滿了疲憊。累是次要的, 主要是餓,大部分人上一頓飯至少是十二小時之前吃的。可荒郊野外的也沒個地方買早飯,羅家楠跟祈銘一商量,把準備送人用的特産全部貢獻出來。在場的除了高仁都挺高興,沒想到,加個夜班還能吃到椰子飯和白切雞。
高仁不高興倒不是舍不得本來該給自己的特産被別人瓜分,而是這些東西不是他指定的網紅店買的,和期待中的味道相去甚遠。要說他一禮拜瘦十斤還真不是自然規律,純粹是忙的沒功夫吃東西。祈銘在的時候還沒感覺,這一離開,他的工作量翻倍增加。放眼法醫室,老韓身體不好不能受累,周禾張金钏都是新手,所以好多活兒都得他幹。事實證明,祈銘一個人能頂仨,工作效率絕非常人所能比拟。
坐在路邊的石墩上,高仁迎着初綻的晨曦,興趣缺缺的啃着冰涼涼的椰子飯。聽林冬和羅家楠在背後嘀嘀咕咕讨論殺人動機,他回頭插了句嘴:“會不會是仇殺啊?死者頭部有多處鈍器打擊的痕跡,有過度殺戮的嫌疑。”
林冬問:“多處是幾處?”
“等回去屍檢的時候我給您仔細數數。”
“已經聯系好殡儀館了,就在本地屍檢。”
“——”高仁屏息了一瞬,垮下嘴角,“林老師,你不困啊?”
“還行,我過來的時候在車上睡了一會。”
高仁又看向羅家楠:“你困麽?”
“我昨天在飛機上睡了五個鐘頭,”羅家楠說着一頓,改口道:“哦不是,遇上氣流颠簸的時候,你師父為了分散注意力給我講了半個小時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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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都特麽是超人。
高仁無奈默嘆,随手把吃剩的半牙兒椰子飯塞進透明的證物袋裏——無菌的,在野外勘驗的時候完全可以拿來當保鮮袋用。吹着涼風呼吸着草木氣息濃郁的山間氣息,惬意間突然湧上給呂袁橋打個電話的念頭,可一看時間尚早又不忍心打擾對方休息。羅家楠外出休假的這一個禮拜,呂袁橋也跟上了發條一樣,明明跟他在一個樓裏上班,愣是五天沒打上照面。昨天晚上好容易睡進一個被窩裏,剛小別勝新婚了一番,眼皮還沒合利索呢,單位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沿着山路開來一輛警車,車上下來倆人,自我介紹說是鄰市縣刑偵大隊的,應上級指示來了解下情況。其中一個盯着石墩上的背影看了看,試探着問:“高仁?”
高仁聞聲回頭,眼睛一亮:“尹平學長!”
“真是你啊,好久不見,你怎麽——”尹平聲音一頓,後半句“胖了這麽多”生生咽了回去,遲疑兩秒回身幫他介紹,“這是我們刑偵隊負責人,鐘隊,鐘隊,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學弟,特別有出息,還沒畢業就進市局了。”
“哈哈哈,沒有沒有,虧我師父不嫌棄。”高仁從石墩上下來,指指不遠處的祈銘,“看,那是我師父,待會我幫你介紹哈。”
“聽說過,祈老師嘛,在業界很有名望。”尹平的語氣不無羨慕,“還是你有本事,我聽說大部分人在祈老師手底下都幹不過三個月。”
“在我師父手底下幹活,臉皮必須厚,扛罵是必備技能。”高仁伸手和鐘隊握了握,“您好,我是法醫助理高仁。”
鐘隊客氣以待,寒暄了兩句,轉頭找羅家楠和林冬他們去了解情況。這邊高仁帶尹平過去給祈銘引薦,剛說出名字,忽見祈銘眼神一變:“尹平?你是不是發過實習申請給我?”
尹平表情微怔,遲疑片刻尴尬的笑笑:“是,被您給駁回了。”
這讓高仁倍感意外,一是意外尹平發過實習申請,二是意外祈銘居然能記得住尹平的名字。畢竟祈銘連面對面接觸過的,都記不住對方的名字。
不過祈銘沒說什麽,借口有事離開了他倆。不一會,高仁颠颠的跑過來,小聲問:“師父,你居然記得尹平給你發過申請?”
“他抄了我導師的論文,我當然記得他。”祈銘語氣不佳,“那是我導師念研究生時發表的論文,我不知道他是從哪看到的,除了實驗數據其他幾乎照搬,我看到郵件的時候本來想打電話回去罵他,後來想了想,算了,至少他沒發表在公開刊物上,就只是駁回了他的申請而已。”
“……”
高仁心頭一涼,遠遠看向立在車邊、神情有些無措的尹平。論文抄襲不是新鮮事,不過能抄到三十多年前的确實有把刷子,要不是今天被祈銘點破,他還真沒看出來自己這位師兄居然有如此深重的心機。而且尹平正好撞槍口上了,估計他自己也沒想到,抄的那篇論文正好是自己想要申請的導師的導師所寫。
果然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
思來想去,他覺得還是得把這件事跟尹平說明一下,提醒對方恪守底線。雖然只是申請實習職位所用的論文,但習慣成自然,幹的畢竟是生死攸關的職業,今天可以在論文上作假,那以後會不會在證據上作假?及時指出錯誤責其反省還是非常有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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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殡儀館的路上,羅家楠邊開車邊叨叨高仁:“你啊,鹹吃蘿蔔淡操心,你說了,他念你的好麽?這種人人品就有問題。”
羅家楠說這話不是空穴來風,送鐘隊他們上車的時候,他明顯看到尹平的臉色不是很好,一掃剛見着他們時的客套,連聲“再見”都沒說。剛又聽高仁說把對方抄襲祈銘導師論文的事點破了,才明白是怎麽回事。
好心沒好報,高仁心裏堵得慌,情緒不免有些低落:“他說我站着說話不腰疼,在市局條件好案子多,有的是素材和數據,大體想要多少有多少!簡直是胡說八道,我能不經家屬同意就截留屍體麽?”
“所以啊,那你還管他幹嘛?沒看出來他嫉妒你啊?”羅家楠從後視鏡裏看了眼垂頭喪氣的高仁,皺眉而笑,“我們祈老師都知道看破不說破,你怎麽就不知道?”
高仁不服氣的反駁道:“那不是因為我跟他熟麽!”
“你覺着熟,可人家拿你當跳板,你信不信今兒要沒抄論文這出,他回去就得發消息請你吃飯,跟你套近乎,等你覺着彼此之間肝膽相照的時候,他就得開始讓你幫他活動關系調崗。”
“調崗?我可沒那本事,他要這麽想真是打錯算盤了。”
“他會通過你找有本事的,這就叫打通人脈,你啊,多跟袁橋學學人情世故,別一天到晚跟個傻白甜似的,一點心眼不揣,是吧祈老師?”
被點到名,祈銘側頭看了羅家楠一眼,沒發表意見。于他所見,高仁心眼并不少,至少比自己多多了。他看破不說破,是覺得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一個根本不值得自己關心的人身上而已。
一天到晚替羅家楠操心還操不過來呢,哪有閑工夫管別人?
把祈銘他們送到殡儀館,羅家楠又轉頭奔了縣公安局去開會。殡儀館的條件沒法醫辦解剖室的好,解剖臺無法升降,也沒下水口。屍袋一拉開,“白白”們彷如突獲自由的勞改犯,争先恐後的往出咕湧,不一會就爬的到處都是。物資有限,只穿了一層單薄的無紡布防護服便開始屍檢,導致周禾一會怪叫一聲——蛆鑽衣服裏去了。
從領口裏拽出條蛆,周禾欲哭無淚的:“我應該把美麗帶來,有它在,這些小畜生豈敢造次!”
祈銘一邊檢查死者衣物上的銳器痕跡一邊問:“大米,你出來了,美麗誰照顧?”
“放鑒證那邊了,曹媛說可以幫忙照顧。”周禾說着,把蛆丢進臺子下的水桶裏——沒用的淹死,有用的張金钏已經收集完了。
“曹媛真是人美心善。”張金钏不帶任何情緒的評價了一聲,說完感覺周圍靜音了,他擡頭看看,發現高仁和周禾的目光一致集中在自己臉上,不覺有些莫名其妙。
此時此刻,高仁和周禾的心理活動完全同步——怪不得你能早婚早育,這嘴,會撩。
TBC
作者有話說:
小钏钏真是給法醫辦争氣啊,方月亮得給他發的獎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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