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地牢(二更)
第39章 地牢(二更)
(三十九)
“把孩子給沈洱。”顧明晝冷聲道, “讓沈洱離開。”
聞言,謝珣好整以暇地看向他,“你覺得他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只要我想,我随時都可以殺了他們, 你現在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
地上的兔子默了默, 軍師這麽說話他真的聽着好不習慣,好想揍他。
等等, 他現在是死人啊, 軍師怎麽說的好像他還活着一樣, 軍師好像變笨了, 被顧明晝一句話就套出實話了。
這樣豈不是已經被顧明晝識破?
算了,顧明晝還沒交出內丹, 他再演一會兒。
兔子繼續趴在地上裝死。
顧明晝心沉了幾分, 望向地上的沈洱,“沈洱,起來, 去把孩子抱走。”
被他命令, 沈洱不爽地擡頭:“你少命令本座, 快把內丹給他, 不然他一定會把超壞殺掉的。”
此話一出,顧明晝怎麽會不清楚,這是他們兩人聯合起來, 要對付自己。
半晌, 他嘆息了聲, 伸手覆在丹田處, 将那元嬰內丹取了出來。
蕭青立刻上前将內丹接過,恭恭敬敬地遞給了謝珣。
見他交出內丹, 沈洱激動地忍不住從地上爬起來,“太好了,他現在沒了法力,再也不能奈何本座。軍師,把超壞還我。”
原來這就是蠢兔子口中一直念叨着的軍師。顧明晝眸底劃過一抹暗色,對上不遠處謝珣笑意沉沉的眼眸。
目的已經達到,沈洱和這個孩子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
謝珣抱着孩子,望向沈洱那細瘦的脖頸,只要他一擡手,沈洱和這個孩子都會灰飛煙滅,化作塵埃,而沈洱身上的邪力與大邪命格,也會回到他的身上,他再也不必以一個魔族的身份茍活。
“快給本座啊。”沈洱見他不動,有些困惑,上前去從他懷裏把超壞抱出來,“你耳朵怎麽也不好使了。”
謝珣眯了眯眼,按理說,他已經不需要再僞裝下去,在場的顧明晝、沈洱以及那個孩子,都可以死了。
似乎察覺到他的意圖,蕭青額頭沁汗,微不可察地擋在了沈洱身前,俯身道:“尊主,屬下以為,當務之急是先把顧明晝殺了,以免夜長多夢。”
聞言,謝珣從沈洱面上挪開眸子,淡淡道:“你說得是,來人,把他殺了。”
他現在并不打算殺沈洱,沈洱雖然沒有了利用價值,但畢竟也是他親手養大的,繼續養着玩玩也無妨。
可顧明晝卻非殺不可。
話音落下,沈洱猛地擡頭:“不行!”
廂房內一瞬間死寂下來,蕭青實實在在地為他捏了把汗。
顧明晝也心頭一跳。
蠢兔子的确不怕死。
“為什麽不行?”謝珣似笑非笑,饒有閑心繼續扮演着君臣尊卑的戲碼,“他封印尊上三百年,也是時候該付出代價了。”
沈洱張了張嘴,又閉上,他說不出口。
謝珣失了興趣,揚聲道:“動手吧。”
“你敢!”沈洱擡眼瞪向他,“你殺了他,本座也會死。”
謝珣微頓,笑容僵在臉上,“什麽意思?”
沈洱的氣勢弱了幾分,當着軍師和右護法的面,這話他實在是說不出口,可現在這個時候,他怎麽能不說。
他咬了咬牙,把心一橫,
“其實本座跟顧明晝結契了……”
咔嚓一聲,謝珣手心的月牙短刀被他生生捏斷,腦海裏陡然浮現那出戲臺子唱的憐女戲,笑容下是噴薄欲出的怒意,“你再說一遍?”
沈洱被他笑得心裏毛毛的,小聲說:“哎呀,就是不小心結契了,永遠不能分開,不過沒什麽的,本座還跟他用天道起誓打了賭,無論他轉世投胎幾輩子都要當本座永遠的奴隸。”
謝珣沉默,蕭青也沉默了。
翠屏?
章安?
私奔?
珠胎暗結?
如今甚至還結下不死不休的天道契約!
沈洱努力安慰他們:“其實真的沒事的,本座可以輕松拿捏他,你們相信本座就行。軍師?右護法?你們怎麽都不說話了……”
謝珣按了按眉心,深深吸了一口氣,半晌,從蕭青腰間的刀鞘抽出一把刀,提着刀朝顧明晝走去,卻被蕭青死死攔住。
“尊主!冷靜!還不能殺啊!!”蕭青竭力阻止,“尊上也會死的,您先消消氣,說不定那契約有解開的法子,屬下馬上就去找!”
謝珣也不知自己緣何如此憤怒,如果只是生了個孩子也就罷了,誰讓沈洱素來那麽蠢,被人占便宜吃幹抹淨甚至不小心生個孩子這種蠢事發生在他身上完全不會讓人感到意外。
可沈洱千不該,萬不該,跟顧明晝結下天道婚契!
顧明晝是他精心籌謀三百餘年要殺的人,現在卻因為這所謂的天道契約,只要他殺了顧明晝,沈洱也會死。
怎麽,是嫌自己死得太晚了?
謝珣看向沈洱,提着刀,緩緩朝他走過去。
沈洱有些害怕,不是怕他用那把刀把自己給剁了,而是害怕軍師會把他罵得狗血淋頭,“你別生氣了,軍師。”
五歲時,曾經有一次他偷偷從扶風山上溜出去,結果失足掉下了懸崖,險些摔死。
最後腳摔瘸了,他怕丢面子,也不好意思說,回到扶風山後,硬撐着強忍了好幾天,想靠大邪的自愈力自己恢複,結果腳腕腫到徹底走不了了,才被侍候他的左護法發現。
那時沈洱第一次見到了臉色極沉的軍師,也是軍師第一次沒有顧及尊卑上下,将他狠狠痛罵了一頓。
當時軍師罰他站在牆角,問他為什麽要偷溜出去,為什麽不跟左右護法說,為什麽要自己忍着,甚至還拿戒尺打了他的手心。
說實話,腳還沒軍師打他的戒尺痛。
但除了那次,軍師就再也沒有做過如此逾矩的事情,随着他越長越大,軍師對他也越來越客氣尊重,很久沒有發過那樣的火了。
謝珣沉沉盯着他,像是想打開他的腦袋,看看裏面究竟都裝了什麽。
分明是同一個母親生下來的,為什麽他的弟弟會和他這樣不同?
又蠢又笨,沒有腦子,只知道吃吃喝喝玩樂睡覺,教他做的事情沒有一件能完美做成,讓他學的法術也總是磕磕絆絆,有時他也會懷疑,沈洱真的是他的弟弟麽?
沈洱被他灼灼目光逼視着,心虛地清了清嗓子,“好了,本座知道你們都是為本座好,你別生氣了,讓他們先把顧明晝押下去,待找到解除契約的方法再殺不遲。”
謝珣沒有出聲。
他知道,就是他現在将刀舉起來,沈洱也只會當自己是吓唬他,就算他現在将刀砍在沈洱身上,沈洱也只會以為他是失誤,沈洱無比信任他們。
想要殺了沈洱,是那麽的簡單而輕易,他有無數種方法。
在這恐怖的氣氛中,蕭青猛地走上前來,将謝珣推去了角落,壯着膽子大聲道,“軍師,尊上的命令,難道你沒聽到?”
謝珣眯了眯眼,看向他,耳邊傳來蕭青近乎懇求的聲音。
“殺了他,你一定會後悔的。尊主,千萬別這麽做。”
後悔?
自誕生到現在,他就不知道什麽叫做後悔。
可他偏過頭,看到沈洱那無辜的眼睛,裏面似乎還有一點心虛和尴尬,撓了撓臉,踮起腳尖,想要越過蕭青的肩頭看他是不是還在生氣。
片刻,謝珣緩緩把刀放了下來。
蠢貨。
“再有下次,你的命別想再要了。”謝珣聲音漠然,将那刀插回蕭青的刀鞘。
聽到這話,蕭青松了口氣,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
扶風山上那些年,雖然他們是尊主的護法,其實卻早已親如一家人,這些話他也并不會放在心上。
畢竟,這兩位尊上,可是一個比一個嘴硬。
謝珣恢複了往日的神色,繼續扮演着沈洱的軍師,命人按照沈洱的話将顧明晝暫時扣上縛仙鎖,關押至鬼市的地牢裏。
顧明晝被押走之前,回頭看了沈洱一眼。
蠢兔子在朝他壞笑着做鬼臉。
他默了默,收回目光。
罷了,至少那軍師和右護法看起來并不會傷害他。
有沈洱在,超壞也不會有事。
這樣就夠了。
他落寞的神色被沈洱盡收眼中,本來還在得意地做着鬼臉嘲笑顧明晝好騙,這時候,沈洱忽然又有點笑不出來了,心口還有點堵。
什麽意思,這人幹什麽擺出那種表情啊?
裝什麽可憐,是想讓他同情嘛?
混蛋顧明晝一定是想讓他心軟把他放出去,休想,心機男!
懷裏的小崽嗚嗚兩聲,往沈洱懷裏貼了貼。
沈洱微怔。
他忽然覺得這個場景有點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這一幕。
半晌,他想起來了。
幻境裏,那個第一世的顧明晝,好像也是這樣離開他和超壞的。
沈洱愣在原地,垂下頭,輕輕親在超壞的額頭,扁了扁嘴,小聲嘟哝,
“沒事的超壞,是他活該。”
“尊上,”謝珣看到沈洱和小崽親密的動作,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又很快展開,他笑着,“你是不是很久沒吃惡念了?”
興許沈洱吃了惡念,便會懂得這孩子是多麽負累了。
聽到惡念倆字,沈洱猛地擡頭,口水都快淌下來了,“對!”
見他猛咽口水,謝珣低低道:“我和蕭青這就去準備最好的惡念給尊上。”
太好了!!
有軍師和右護法在,他想吃什麽惡念就能吃什麽惡念,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
更何況這裏是軍師的地盤,簡直就跟自家人開的飯館一樣,可以随便點菜白吃白拿!
沈洱瘋狂點頭,擦了擦口水,忽然間,不知想到了什麽,他狡黠一笑,“不過,本座不在這吃,給本座打包好,本座要去地牢吃。”
他要當着顧明晝的面,讓這個王八蛋,看着他吃!!
*
鬼市地牢。
顧明晝被魔族們押進最深處的地牢內,用縛仙鎖将他的雙手鎖在牆上,這下別說他是個凡人,就算他還有修為,也插翅難逃。
他垂着頭,腦海裏盡是蠢兔子方才的神情,半晌,長長嘆息了聲。
不遠處,也有人長長嘆息了聲。
“我就知道你遲早得進來。”魏燎懶散出聲,他被關在間隔顧明晝三間地牢的地方,方才聽到聲音,他就知道一定是顧明晝中了那大邪和魔尊的伎倆,“早跟你說過不要輕信大邪,你偏不聽,你跟宋驚玉一樣,活該。”
他完全忘了自己當初是因為擔心沈洱被殺,追出去,結果被逮住關在這裏這件事。
顧明晝默然不語。
兔子想害他,騙他,偷吃惡念,他一直都清楚,不是今日才知道,更不需要明悟。
興許從第一日聽到兔子說他懷孕時,他就該早做了結。
可他沒有。
既然沒有,如今再怎麽懊悔都是徒勞。
“你打算怎麽做?”魏燎如今也被打上了鐐铐,要想逃出去,只能寄希望于顧明晝,“我可不想跟你一塊死在這。”
他知道,顧明晝一定會有辦法。
聞言,顧明晝靜靜閉上眼,沒有回答。
要出去其實也很簡單,蠢兔子自己會把他放出去的,不過要看那軍師對兔子究竟有多麽信任。
不一會兒,地牢的門被打開,一道人影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顧明晝不必睜眼,也知道是誰。
“呵呵呵,可恨的顧明晝,你現在總算徹底落在本座的手掌心了!”
沈洱把超壞交給了蕭青,有蕭青和唐小書的乾玉,超壞不會有事。
在他身後,兩個魔族押着一個已經被謝珣用魔氣攝走了神智的魔族,擱在了沈洱腳下。
這就是他今日的美餐。
沈洱嘻嘻笑着,走到顧明晝面前,挺起胸脯得意地道:“顧明晝,睜眼睛,看看本座要幹什麽?”
對方不搭理他。
小心眼那勁吧,肯定還在生氣自己騙他。
沈洱嘁了一聲,緩緩伸手探向那魔族的額頭,“你不看是吧,好,那本座可就直接吃惡念了哦。”
他還沒碰到,就聽牢房內驟然傳來冷冽的聲音,
“你敢。”
短短兩個字,卻一瞬間讓沈洱把幾百年心理陰影都回想起來了,感覺下一刻就會有把劍捅進自己心口。
他吓得指尖一顫,竟不小心點在了面前魔族的額頭上,沈洱還沒準備好,指尖已經開始貪婪地汲取面前魔族豐盛的惡念,不知是不是被謝珣料理過的緣故,片刻就将那魔族的惡念飛快吃了個一幹二淨。
甚至沒反應過來的沈洱:……??
媽呀,它自己飛我嘴裏來的,有人信嗎。
“沈、洱……”
他渾身抖了抖,清晰聽到牢房深處,顧明晝壓低聲音,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喚他名字,
“你當真找揍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