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二合一】乖乖寶貝
第40章 【二合一】乖乖寶貝
作惡多端的手被扣緊, 謝獨一不可抑制地想到多年前的奇特夢境——在他身邊睡着的“謝玄”,伸出手抓住他,緩緩朝下探去……
現實與夢境重疊,謝玄的手不知好歹地在他身上亂摸, 絲毫不在乎這樣會引發什麽後果。
謝獨一斂起眼眸, 毫不掩飾身上的攻擊性, 俯身圈住謝玄,低低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承認身份?怎麽可能。
誰知道承認了謝玄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畏懼他,聽他的話。
更何況他已經做了太多讓謝玄厭恨的事情,壞事做盡, 手足相殘,還有以下犯上。
暴露身份就全完了。
聽到謝獨一的答案,謝玄卻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任憑他扣住自己的手腕, 許久, 似乎想通什麽, 他垂下眼自言自語般道:“不知道?”
謝獨一眉頭微蹙,他按住謝玄的肩膀, 把他揉進柔軟的被褥中,俯身壓上,回頭朝窗外望了眼, 低聲道:“太陽快要下山,也該辦正事了。”
被撲回到榻上時, 謝玄才像是終于回過神來般, 用力推拒壓在自己身上的人, 心口一陣心亂如麻的失措。
那道疤, 是剛撿到謝獨一時, 他給小崽洗澡時發現的,那樣長那樣深的劍傷,想忽視想看不到都難,疤痕的位置謝玄一直記得清晰。那曾是他一點點給他清洗幹淨的患處,小心翼翼地挑開與碎肉粘連的衣物,心疼得好像受傷之人是自己似的。
那些血肉模糊的傷口還深深地刻印在記憶,恍如昨日。
一千多個日夜相處,他們要認出彼此,實在太過簡單。
不該這樣。
這樣不對。
謝獨一不懂,難道他也不懂嗎?
腦海一片亂麻。
謝玄渾渾噩噩地察覺到有雙冰涼的手再次大逆不道地探進他的衣擺下,他連忙按住那雙手,如夢初醒般驚亂地擡起眼,眸底一片潋滟粼閃的水光。
“放開。”他咬牙道。
不孝子。
下一刻,謝獨一欺身上來,把他兩只手都扼住舉得高高的,謝玄難耐地抽了抽胳膊,掙不開,反倒被捏得更緊。
當初才到他胸口的魔族少年,如今長得比他要高更多,想要制住他也毫不費力。
撿他的時候有想過今日麽?
在哺養一頭狼崽時,至少都會想到自己未來可能會被長大的惡狼拆吃入腹。
興許謝玄以前也是想過的,只是沒想到會是以這樣一種方式。
男人和男人之間,養父和養子之間,最不該出現的方式。
獨一還小,分不清楚什麽是情動,什麽是依賴,他這大人總得分得清,他絕對不能做這種錯事,會誤了謝獨一一輩子!
謝玄緊咬着下唇,把探進自己衣擺裏的那雙手盡力推出去。
手很涼,在他腰側像是貪戀溫暖的游蛇,不論謝玄趕出去多少次,對方總能輕易再找到他防不住的漏洞一攻而入。
“別碰了。”謝玄身上似乎都要被他摸了個遍,他無可奈何地深吸口氣,聲音微微冷下去,染上些許火氣,“我只說最後一遍,別再碰我。”
他這樣冷下聲音的時候,謝獨一的動作便立刻頓住了,他愣在原地,目光仔細地在謝玄臉上梭巡過,最終停在謝玄的眼睛上。心頭跳的厲害,哪怕謝玄眼裏有一星半點的厭憎他都察覺得到。
可謝玄沒有,他只是有些惱火。
謝獨一稍稍放下心。
趁謝獨一松開手,謝玄有些狼狽地撐起身子,把自己被揉亂的衣服整理好,氣息很亂,帶着低喘不定的緊促呼吸,低聲道:“我再問你一次,你告訴我,你是誰,叫什麽名字?”
謝獨一對視上他的目光,兩人的眼神交錯,他下意識地避開,而後答案便脫了口:“墨暄。”
聲音落下,謝玄渾身一僵。
“我叫墨暄。”
謝獨一的聲音很淡。
這個名字他沒有跟謝玄提過只言片語,謝玄也不可能聽說過。
這是他親爹給他起的名字,在謝玄身邊的日子裏,他從沒用過,謝玄走後,他才開始又叫自己墨暄。
謝獨一想要騙過謝玄這麽個凡人的辦法有太多,他有自信謝玄不會将他認出來。
只是……
他看向謝玄,對方神色微微僵滞,目光緊緊盯着自己,仿佛有千言萬語想說,卻生生忍了回去。
聞言,謝玄的手指緩緩蜷緊,他越過謝獨一的肩膀,去看這偌大的魔宮。
謝獨一。
不想認他做爹了。
墨暄,墨暄。
更喜歡這個名字,不喜歡再叫謝獨一,對麽?
也是,這裏才是他的家。
寬敞堂皇,八方膜拜,萬人俯首稱臣,随便一瓶藥膏,就是他十個月的宗門俸祿。在這裏的生活,比那狹窄矮小時常漏風的破落茅草屋好了不知幾千幾萬倍。
“好,既然你是墨暄,那就當我認錯人了。”謝玄斂起眼眸,退到軟榻角落裏,悶聲說道,“要麽放我走,要麽你就出去。”
“我偏不。”
謝獨一固執地盯着他,扣住他的腳腕,把謝玄拉回身前,說道:“今晚我就睡這,這是我的床,我的宮殿,我想睡在哪就睡在哪。”
謝玄暗暗磨了磨牙。
小王八蛋。
以前讓他睡在身邊時他自己偏要睡角落裏,向來只有謝玄主動睡他身邊的份,哪有謝獨一親近他的份,這時候倒是想要黏人了,卻是抱了一點也不純的心思。
“你再碰我,我絕對會揍你。”謝玄從知道他身份的那一刻起,心頭的恐懼便全消了,只剩下一些對謝獨一身份的困惑。
比如說,當初他明明見過這張臉……為什麽謝獨一和嬌嬌都長成了這副樣子。
似乎有什麽真相就要破土而出,謝玄沒來得及深思,身上的外衣便被扯了下來。
“你做什麽?”謝玄吓了一跳,他按住謝獨一的手,有些急道:“謝獨一,再這樣碰我,爹真的會揍你。”
謝獨一動作猛然滞住,他擡起眼,沒什麽好氣地重複一遍:“我不是你兒子,我姓墨,明白?”
“你愛姓什麽姓什麽。”謝玄的怒火終于被這句點燃,“不喜歡我起的名字,你想怎麽換都無所謂。”
聞言,謝獨一瞳孔微縮,抓住他的手腕,說道:“什麽意思?”
“你換就換,不認就不認。”謝玄扯開他的手,顧自轉過身,不再看他:“我就當沒養過你。”
霎那間,謝獨一的心髒像是要被這句話撕裂成碎片般,他猛地把謝玄掰回來,卻看到謝玄通紅的眼眶,本來噴薄着怒火,劇烈起伏着的胸腔,在這雙通紅的眼裏,漸漸沒了火焰,氣勢全無。
謝獨一怔愣地看着,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謝玄在氣他不認自己。
半晌,整個宮殿寂靜極了。
謝玄推開他的手,背過身去,一言不發,面對着牆壁睡覺。
謝獨一看着謝玄的背影,頗為懊惱地攥緊拳頭。
他不是想看謝玄哭的,就算是哭,也得是被他做到哭,而不是因為這種事哭。
被子掀開,謝獨一輕手輕腳地爬進去,就像以前那樣,小心地躺在謝玄的身側。
稍稍揮手,床邊的幔帳便落了下來,将他們兩人籠罩其中。
謝玄一句話都沒再跟他說,像是在賭氣般,緊抿着唇,閉着眼睛顧自睡覺。
他就是生氣。
他生氣無論他怎麽做,在謝獨一那裏,似乎都永遠比不上他親爹。
雖然謝玄自己也知道,這本身就沒有可比性,血親和養父怎麽可能相提并論,可人類的劣性就是比較。
謝玄忍不住去比較。
他養孩子的本事差麽?
為什麽謝獨一會被他養成個以下犯上的孽子,甚至還根本不認自己給他取的名字。
“我不碰你。”謝獨一先妥協道,“至少今天不碰你,別哭了。”
謝玄睜開眼,聽到後半句,氣得睡不着。
這不孝子還在想那些畜生事情?
他現在開始懷疑是不是從一開始謝獨一就沒把他當過爹。
但讓謝玄稍稍松口氣的是,說出那句話後,謝獨一果真沒有再碰他,只是靜靜地躺在他身邊,就像以前在茅草屋一樣。
謝獨一眸光微動,從榻邊的矮桌上,燃起一根安神香。
煙縷細長,香氣袅然。不知過去多久,困意終于襲來,謝玄在對不孝子憤憤的怒火中,竟然也能泛上困倦睡意。
聽到他漸漸緩和下來沉穩的呼吸,謝獨一悄然起身,拄着下巴,一動不動地盯着謝玄看。
他一刻也未曾從謝玄身上挪開眼,好像一旦要挪開,謝玄就會像他無數個夜裏的噩夢般消逝。
所以他不敢阖眼。甚至總要屏住呼吸,聽一聽謝玄是不是真的還有氣,是不是真的還活着。
自從失去過一次,謝獨一再也不想弄丢謝玄,哪怕只是短暫的分離也不行。
他仔細盯着謝玄熟睡的臉,看着這副全然陌生的面容,謝獨一也能自然而然地聯想到謝玄的模樣。
換了副殼子,怎麽還是這麽弱氣。
目光落在那雙淡色淺粉的唇上,謝獨一神差鬼使般,喉嚨輕輕滾了滾。
他緩緩起身,動作極輕,雙手支撐在謝玄左右,籠罩在謝玄身上。
半晌,謝獨一忽然伸出手指,在謝玄的唇上一點點描摹他的唇線。
跟原來的一樣軟,與皮囊無關,只要想到這是謝玄,謝獨一胸口就像是被人點了把火似的,燒起整片心間的叢林。
他眸光愈深,試探着用手指探進謝玄的唇瓣裏,一寸寸的小心撬開謝玄唇瓣,觸碰到柔軟的舌尖,那觸感讓謝獨一更加渾身躁熱難耐。
突然間,謝玄眉宇微微動了動,即便睡得很熟,但被人這樣玩弄,也覺出不适來,謝獨一立刻抽回手指,心跳如擂鼓,額頭都冒了些細汗。
指尖沾挂着淺淺水光,謝獨一屏住氣息,待謝玄的呼吸又漸平穩後,他像是半晌偷歡般探出舌尖,将指尖上獨屬謝玄的那點水光輕輕舔舐幹淨。
謝玄不讓他親。
他确實沒親。
—
“宗主,魔宮的探子回來了!”
昭南宗大殿。
謝瓒漠然地坐在正中,四周鋪滿書卷似的長頁宣紙,如竹節玉笛般分明的手指,在漫漫紙頁中顧自翻找着什麽。
聲音極淡:“說。”
這裏就是全部關于仙參的見聞,謝瓒已經在這裏看了三個月。
他不是愛看書的人,每次看到心煩意亂想要撕碎這些無用的東西時,他都會深吸一口氣,想一想謝玄當時把他抱在懷裏,教他讀書的模樣。
那時,天光透過窗子照在謝玄的側臉,幾近透明,眼底像是墜着星子。那是他這一生僅剩的美好夢境,再無其他。
“禀宗主,魔尊确實在側殿裏藏了一人。”
話音落下,謝瓒翻閱紙頁的手微滞,面上仍然沒什麽波瀾,繼續道:“什麽人。”
殿前禀告的弟子有些拿捏不住般,擦了擦額頭的汗,有些支吾道:“屬下覺得應是探子報錯,已經叫他們再去查了。”
“我問你是否報錯了麽?”謝瓒的聲音沒有任何冷意,平平淡淡,卻生生激出了那弟子渾身的冷汗,一瞬間,連血都冰冷透了。
弟子連忙忍下聲音裏的顫意開口道:“回宗主,是一個凡人,探子說,就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凡人,随意弟子才覺得可能有假。”
謝瓒手上騰地燃起一股爆溢的靈氣,紙頁驟然化為了飛灰,他面無表情地緩緩轉過頭,看向那弟子,道:“凡人?”
謝獨一,帶回個凡人?
謝瓒的神情毫無波動,卻讓那弟子覺得自己死期已到般折磨。
每次宗主這個表情,就一定會有人死得極慘。
可下一秒,謝瓒卻忽然笑了,他輕慢地起身,走到那弟子身邊,每一步都像是殺人的訊號,可臨走到那弟子面前時,卻柔和親密地笑道:“你做的不錯。”
說罷,他斂起笑意,轉身離開。
徒剩那弟子脫力般癱跪地上,背後已然被冷汗浸濕。
這喜怒無常的瘋子……
弟子在心頭喃喃。
也不知是誰要遭難,看這瘋子的模樣,怕是要活生生折磨死那人不可。
簡直是惡魔。
……
謝瓒輕車熟路地來到魔宮,以他的修為,瞞過魔宮的守衛再簡單不過,這戒備森嚴的魔宮對他來說,除了謝獨一外,基本上如履平地。
他循着記憶裏,探子給的密報消息,一間間宮殿找去。
聽探子說,昨日那凡人也試着逃過一次。謝瓒便想起來,昨日他确實撞上了一個凡人。
當時未曾細想,看來那就是謝獨一想藏起來的凡人。
藏匿凡人,又放棄仙參,謝獨一在打什麽主意。
難道他已經有了令謝玄起死回生的辦法?
謝瓒眉宇壓下一片陰影。
他不會再讓謝玄落到那兩人任何一個手裏,這一次,他會把謝玄牢牢鎖在自己身邊,這樣,謝玄就永遠不會再離開他。
正琢磨着,謝瓒腳下微頓,停在了一處側殿前。
探子所打探到的消息裏,那凡人就住在這。
他得避開謝獨一,為了個摸不清作用的凡人跟謝獨一動手打得兩敗俱傷不劃算,會讓謝亦寒那個畜生漁翁得利。
思及此處,謝瓒從手心溢出兩道氣,一道靈氣一道魔氣,兩道氣相纏在一起,逐漸向前方飄去,為謝瓒指引出方向。
這招是魔族都會的尋人術法,雖然他沒辦法像謝獨一那純種魔族一樣滴一滴血就能施術,但他自己自創的方法,同樣夠用。
半晌,靈魔氣朝着謝瓒身後的方向飄去,他找的不是那凡人,而是謝獨一。
靈魔氣飄向其他地方,說明謝獨一此刻不在這裏。
這大白天的,他去幹嘛了?
謝瓒心生懷疑。
難道是偷偷去找謝玄的魂魄了?
然而謝瓒不知道的是,謝獨一正在不遠處的魔宮門口,和前來尋人的謝嬌嬌對峙,這才給謝瓒鑽了空子。
立在偏殿前,謝瓒得知謝獨一不在,便也沒了什麽顧忌,他輕易便一人一掌打暈了殿門口守着的魔修,推開門,踏步進去。
空蕩蕩的側殿裏,沒什麽品味的謝獨一,只安了兩扇巨大的花鳥屏風。
謝瓒輕嗤了聲,一腳踹開了那屏風,霎那間便将屏風後的人驚醒。
那凡人竟在謝獨一的殿裏榻上睡了一覺,謝瓒微微蹙眉,心道謝獨一這瘋子也是不挑了。
他上下打量那被驚醒的凡人,對方吓了一跳,怔忪驚慌地擡眼,在看清謝瓒的臉後,整個人都傻在了原地,連逃跑都忘記,呆呆地坐在榻上。
“你是謝獨一什麽人?”謝瓒表面仍然裝得溫煦和雅,這是他慣常的神态,無論對誰都要裝三分。
“我……”那人先是看着他一副百味雜陳的模樣,眼睛時不時看向門外馬上就要搜查到這裏的魔修們,忽又急切道:“我們先走,一會再告訴你。”
第一次見面,就這麽急着背叛謝獨一跟他走?
謝瓒眸光漸深。
原來不過是個以色侍人的蠢貨。
“我為什麽要帶你走,你不過是個……”
想要脫口而出的諷刺還沒說完,對方慌裏慌張地穿好衣服鞋子,打斷他的話說道:“爹不知道你和嬌嬌獨一怎麽回事,怎麽突然都長這麽大,但是現在來不及說,我們快走,不然被抓起來就全完了!”
他的臉,确實和小時候如出一轍。
“什麽?”謝瓒聽到嬌嬌兩個字,神色驟然恍惚了瞬,他猛地抓住對方的手腕,拉回身前,試探着開口問他:“我叫什麽?”
來抓人的魔修已經快要眼前,那人急得要命,險些就差推着謝瓒走了,無比心焦地說:“大名謝瓒小名貓貓,這還用問,我是你爹謝玄,快走!”
這什麽世道,跟兒子見面還要先互通姓名。
謝玄咬了咬牙,抓着謝瓒的手腕沖到側殿門口。
他回頭看向那些魔修,再拖下去肯定會被謝獨一逮回魔宮,那小王八蛋不知道又要做什麽出格的事折騰他。
這種時候,謝玄必須得趕緊跑才行。
最起碼要讓謝獨一冷靜幾天再回來教育,不然現在謝玄現在還真有點管不住他。
聽到他口中那個三年未曾聽過的乳名,謝瓒徹底怔愣在原地,餘光卻看到有魔修已經轉過廊角。他眉頭微蹙,伸手将謝玄的腰扣住,腰間長劍瞬時飛出,足尖輕點在劍上,兩人立刻逃出了魔宮。
被謝瓒扣住腰際,謝玄好不容易才勉強在窄劍上站穩,見到腳下的魔宮已經漸漸越來越小,人也看不清了,他才松下一口氣。
只是腰間的手仍然緊緊地抓着他。
謝玄擡頭去看,當初最小的小崽,竟然在三年內長得比他還高了。
他家這是什麽巨人的基因嗎?
但謝玄篤信自己不會看錯,因為這張臉謝玄太熟悉了,嬌嬌還多少變了些,貓貓跟小時候幾乎沒什麽變化,只是小孩放大了。
“貓貓,爹站穩了,你松手吧。”謝玄擦了擦額頭的汗,剛剛太着急,跟貓貓說話也語氣重了些,希望小孩沒放心上。
可腰間的手仍然沒有松開,而且抓得更牢,像是生怕把他弄丢般。
謝玄有些困惑地擡眼看向謝瓒,見他沒有回頭,想着興許是禦劍需要集中精力,不能分神罷。
于是他伸手輕輕摟住了謝瓒的腰,笑道:“貓貓,松手吧。爹扶着你,掉不下去。”
被他摟住,謝瓒渾身先是一僵,随後從謝玄的身上收回手,思緒大亂,頭腦卻前所未有的清醒。
先是謝獨一突然說不要仙參了,後是謝玄說會被人抓起來,答案已經清晰明确。
謝獨一想把謝玄的身份掩藏,然後永遠讓謝玄留在魔宮,成為他的人。
甚至根本不打算把謝玄借身還魂的事告訴給他和謝亦寒。
這個畜生,真想回去一劍殺了他。
謝瓒胸口鼓脹,有太多問題想問,有太多的話想說。
而想來想去,他最終只想到一句話。
無論如何,他不能讓謝玄知道自己殺了很多人,絕對不能!
謝玄現在這副模樣看着不像知道,否則應該第一時間就要罰他罵他才對。
他要把謝玄帶回昭南宗,然後再也不讓謝玄靠近那兩個混賬瘋子。
打定主意,謝瓒禦劍飛回昭南宗,他這些年雷劫封印已開,修為日益攀升,就是和謝獨一跟謝嬌嬌鬥也鬥得起。
劍落青磚,謝瓒扶着謝玄的胳膊,将他帶下來,眼睛一動不動地緊緊盯着謝玄。
三年。
等了三年!
他呼吸緊促,胸腔滿是鼓動的聲響,仿佛想要直接沖破皮肉般。
“貓貓?”謝玄小心地伸出手,在謝瓒眼前晃了晃,幺崽的眼神莫名讓他有種對方想把他拆吃進肚的錯覺,“這三年你受委屈了,你剛剛為什麽會出現在魔宮裏?”
謝瓒仍盯着他,謊話脫口幾乎不需要任何思考:“我奉宗門之命,前去跟魔種交涉。”
聞言,謝玄忽然擡起眼,直截了當地戳破他:“你是奉宗門之命,還是你自己去找謝獨一交涉?”
謝瓒倏然愣住,胸口狂跳的心髒忽然像是被當空澆了盆冷水,溫度急轉直下,渾身都冷了起來。
“我不是……”
他想辯解什麽,平常伶牙俐齒的嘴,卻在謝玄靜靜看着他的眼神中緘聲。
原來謝玄知道了。
從看到他第一眼就知道了。
“那日在酒樓看到你織毛衣其實就有些懷疑了,但是當時沒有看到臉,我想,可能世上真有人喜歡織毛衣呢?”謝玄似乎自己也覺得好笑,他輕輕笑了聲。
謝瓒呆滞地看着他,許久,緩緩低下頭去,輕聲道:“爹爹不生氣嗎?”
“生氣?”謝玄反問了句。
謝瓒心頭一緊,萬沒想到自己修煉到渡劫期,面對謝玄的問話還會感到心虛害怕,他不自在地撇開眼,道:“我…我做了錯事。”
聞言,謝玄臉色稍淡了些,說道:“貓貓,以前爹教你背過清心咒,你還記不記得第一節。”
如今他的貓貓長身玉立,一襲水青色長衫,穩穩站在劍上,簡直跟真正的仙人般。
可人永遠不可只看表面,要究內裏。
“清心治本,至善謀身。”謝瓒掩在袖中的手,漸漸蜷緊,生生把手掌掐出血來。
謝玄點點頭,說道:“爹只希望你記住這句話,其他的,爹不會多說。”
不會多說。
也就意味着,不會管他。
“為什麽?”謝瓒不可置信地看他,“如果是換做謝亦寒和謝獨一,你也會如此?”
聞言,謝玄微微怔住,他想起謝獨一和謝嬌嬌那副一看就愛惹是生非的樣子,倏忽笑了笑,說道:“不,跟你不一樣,爹肯定會揍他們。”
謝瓒卻擋在了他身前,不死心般問道:“為什麽不一樣?”
因為他們相處時間沒有謝獨一和謝亦寒長,所以不好真正下手管教?
為什麽不一樣?
到底哪裏不一樣?
謝玄有些詫異地擡頭,看到他緊張的模樣,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貓貓,你怎麽了?”
“爹爹,你從小就讓我跟他們不一樣,我只想知道,哪裏不一樣。”謝瓒立在原地,苦笑了聲,“分明我已經做到最好了,為什麽還是不一樣。”
“因為貓貓是乖孩子,跟哥哥們不一樣。”謝玄最不相信的就是貓貓會做壞事,作為唯一一個能夠通過他兔子灰狼考驗的人,他覺得貓貓就算再壞,也絕對是被逼的。
可在謝貓貓耳朵裏,那句乖孩子和不一樣,卻更加讓他刺耳難耐。
他跟謝玄,好像永遠比另外兩個要更陌生,明明他也努力學着謝亦寒撒嬌,明明他也努力想變成謝玄喜歡的乖巧模樣。
對于謝玄來說,他好像永遠都是那個局外人,永遠都是那個最生疏的孩子,因為生疏,所以舍不得打罵,因為生疏,所以才溫柔相待從不斥責,因為生疏,所以就算犯下滔天大錯,謝玄也只是輕輕拍拍他的肩膀,告訴他不會多說。
謝瓒只能一直戴着面具,裝作乖巧懂事的模樣,配合謝玄一次次的演戲,渴望着有一天對方能夠像對謝獨一和謝亦寒一樣,把他謝瓒真正的擱進心裏。
可總是不夠,無論他做什麽都不夠。
直到謝玄死前,他也沒能給謝玄織完那件毛衣,從那天起,他便不織了。
就算織完也會拆開重新織一遍。
循環往複,就好像這件毛衣沒有織完,謝玄就還沒有死一樣,就好像這件毛衣沒有織完,他對謝玄的感情就永遠會循此往返般。
但是。
總隐忍着做乖孩子,他也會累的。
“貓貓,爹是想告訴你……”他話還沒說完,卻被眼前如松竹般靜立的人出聲打斷。
“乖孩子會這樣做嗎?”
謝玄微愣,不明白他話中意思,擡眼看去,謝瓒面色淡了許多,他伸出手,輕輕覆上謝玄的唇,也掩住了他未脫口的說教。
他笑了笑,在謝玄有些不解困惑的目光中猛然俯下身去,吻在了覆蓋着謝玄雙唇的指節間。
好啊,謝玄,乖孩子會這樣做嗎?
看清楚,他這樣還夠不夠乖?
作者有話要說:
小狗舔舔。
小貓親親。
小蛇……
還在騎馬來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