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們的關系(修)

第6章 我們的關系(修)

◎握住她的腳踝◎

今天的,第四次相會。

盛欲感覺時間的漫長都快被江峭分割占據。

“你誰?阿欲已經收了我的花,要你多管閑事啊?”譚歸煦的心裏自不必說,簡直又氣又急。

江峭漠然回敬,字字戳心:“喜歡這件事,窮追不舍就是騷擾。”

不能同意更多。盛欲在心裏附和。

譚歸煦臉都憋紅了:“我沒有騷擾阿欲!”

“別以對方的讓步,當做維系希望的籌碼。”裙 衣無爾爾七五二八一,江峭語調依舊寡淡,仿佛洞悉人心,

“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你的計劃是溫水煮青蛙,對吧?”

“胡說八道,有病。”譚歸煦狠狠瞪了一眼江峭,攥着花匆匆離開。

不急,這兩年阿欲也不乏追求者,一個都沒入過阿欲的眼,以後多的是機會。

想到這裏,譚歸煦連來人的臉都沒細看,經過時,故意用力撞開了他的肩膀。

“你怎麽在這裏?”

看着譚歸煦的背影,盛欲呆了下神,才把視線移到江峭臉上。

她還記得聚會上,宋睿私下裏信誓旦旦的樣子,說為江神買了藥處理好傷口,已經把人完完整整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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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現在為什麽傷患還在自由移動?

江峭情緒平淡,卻分外誠實:“我不知道宿舍在哪裏。”

“這你也忘了?!”盛欲不由自主提高分貝。

宋睿這小子,是把人扔校門口就走了吧?送佛送到西不懂啊?

“你是交換生,應該住在南邊的群碧園。”低頭思考兩秒,盛欲轉身指着左前方,“這條路一直往外走上主幹道,左轉後直行一公裏再左轉就到了。”

上下打量這個衣服有破口的男人,盛欲覺得江峭有句話說得對,他現在就像個沒有自理能力的‘未成年’。

“具體門牌號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你初來乍到,問問宿管,她會樂意回答你這個可憐蟲的。”

淺淺勾彎紅唇,她故作深沉地捏捏鼻梁,笑意裏有些矯柔的善良,告訴他,“我呢,就幫你到這兒了,別太感謝我。”

不料江峭居然沒聽出她話裏的譏諷侃笑,只是垂眸,點頭:“記住了,那我走了。”

盛欲期待看他不痛快的笑容僵在臉上。

眼瞧着江峭沒再多說半個字,轉身就要走,盛欲追上半步,不甘心地一把拉住他。

受傷的手臂襲來一陣被抓握的劇痛,江峭停下腳步,微不可察地皺了眉。卻淡淡回頭來與她對視,眼色清寡無波,毫無痛楚的破綻。

“你小子被打傻了還是這麽聽不懂人話。”

盛欲微揚下颚,咬牙注視着他,一字一頓,

“我讓你,說謝謝。”

夜霧暗湧,風悠然,吹蕩碎小微塵,飄惹在路燈的濃黃光暈下,似被流放的螢蟲旋轉翩飛。似萬千星辰。

他們就在碧翠如洗的樹前對立而站。

彼此目光僵持,不動聲色。

沒有任何盛欲預想中的不悅端倪。縱然江峭清消冷峻的氣質如貴公子,視線緩緩低垂,凝視她的眼神空落寒涼,卻最終下颌微含,順從她說:

“好,謝謝。”

就還,挺乖的。

“得了,你走吧。”盛欲幹脆放開他,随即從衣兜裏掏出小徐替她買的那盒創可貼,随手丢給他。

江峭擡手精準接住,拉低眸光,帕恰狗圖案的創可貼把玩在他長指間。他就這樣站在原地,遲遲未動,神色猶如平瀾靜水般冷靜。

可思緒卻像,等待報廢的代碼。

存檔在腦中的十六年記憶,明顯無法解釋當下的混沌境況。今夜以前,他與世界是如何聯系的?他的認知一片空白。

“我們是什麽關系?”

他的聲線微涼,如這夜色覆水,凝定在她耳畔。

盛欲猛然僵滞身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時,男人又一次重複問句,語氣客觀:“請問我們兩個,現在是什麽關系?”

盛欲快被氣笑了。

“江峭。”她叫出他的名字,仰起頭,眼尾輕眯,朝他跨近一步,“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又是一步:“你覺得我們是什麽關系?”

江峭微微低眼,原本虛心求教的神色輕愣。在盛欲不斷逼近下,為了維持安全距離,只好一步步後退。

直到他退無可退,背靠在路邊的柏木上。

“我們當然是……”盛欲猛地擡腿,一腳踹上他腰側的樹幹,彎起嘴角,笑容冷冷招搖一點惡劣,朝他挑眉,“這種關系。”

針狀葉瓣簌簌落在眼前。

星子碎亮,月華似冰光浮盈游動,借以潮潤萌動的濕霧與燈影私語。素淨昏光交融夜色幽晦,熏染此刻氣氛滋生細密微妙的張力,靜默流轉在兩人身上。

女孩便與光一同,悄然洩入他清黑疏淡的眸中。

江峭偏移了下眼,視線滑落,他的手呈防禦姿态,反射性扣握住她的纖細腳踝。

“這種?”

他重複這兩個字。

“沒錯!”盛欲已經不耐煩到極點了,

“這已經是我們今天的第四次碰面了,每一次都讓我覺得很不愉快。你是真的不記得了嗎?那我真心建議你還是去看看腦子。”

對,她不應該背後吐槽表達對他的輕蔑,也不該把他比作鼈,還被他抓現行。

可是好好說句話能死啊?

就那麽一腳踹倒她的車,真特麽讓人不爽!

要是沒有這破造孽的事兒,今天也不會這麽糟心。

“所以,我認為我們是互相讨厭的關系。”盛欲平複完情緒,便恢複一貫的冷酷,

“就算你報名了我們社,也沒必要入社看我臉色,後天下午四點6號樓309的面試,你自己考慮吧。”

在盛欲和江峭僵持的時間裏,背後宿舍三樓的走廊柱後,有幾個腦袋正鬼鬼祟祟。

“別擠我呀,別擠別擠!”

“那個男人是誰呀?怎麽譚歸煦這就走了,把盛姐拱手讓人了?”

“看不清啊,但我敢說,這個身高就秒殺譚歸煦了。”

“盛姐扔給他一盒什麽東西?我靠盛姐用腿樹咚了!好刺激!!”

“什麽情況讓我看看啊……”

/

時間一晃眼來到面試這天。

面試沒有招新那些花場面,只有幾位維護秩序的社員,盛欲和宋睿負責面試,象征性地問一些問題。

本身能考進琅溪美院的學生,都有不俗的繪畫功底,【異方繪社】主要考量創新性,和集體融入性即可。

“1號,葉文超。”

“2號,陳淑舟。”

“32號朱敏敏請入場面試。”

時間一點點流逝,叫到號碼的同學一個個來了又走,坐在另一邊的宋睿越發焦躁起來。

盛欲當然知道他在急什麽。

趁着上一個面試同學出去的時間,宋睿急吼吼地跟盛欲低語起來:“你說江神怎麽還沒來,是路上出什麽事了嗎?”

“這是大學校園,能出什麽事啊?”盛欲略帶無語。

“那他是睡過頭了嗎?”

“下午四點還在睡覺的可能性也很小。”

宋睿哭喪着臉,不情不願地想到最後一種可能:“那他不會是不來了吧……”

此時下一位面試者敲門進入,宋睿瞬間收了苦相,正襟危坐。

“40號,馮珍琪。”

盛欲用只有宋睿聽到的氣音說:“對面試者要一視同仁,宋副社長。”

宋睿沒理她,挺直腰背,柔聲對馮珍琪說:“請做個簡短的自我介紹吧。”

馮珍琪就是“百團大戰”那日,撞翻社團棚子的、那個盛欲的小迷妹。小姑娘面色含春帶笑,一點不怯場。

講到入社理由和個人特長時,也是繪聲繪色,引得結束時兩位社長都由衷鼓掌。

而自打她結束面試,宋睿就洩氣了,恹恹地坐着,任憑各路能人到場,他都提不起一點興趣。

盛欲瞟了他一眼,沒敢告訴他,前天晚上她對江峭說了非常不客氣的話,指不定是把他氣得鴿掉面試了。

“最後一位,王書沁請前往面試,久等了。”

王同學推門進去時,映入眼簾是面如土色的副社長,正猶豫着,社長盛欲清清嗓子:“他不太舒服,咱們開始吧。”

直到送走最後一位面試的同學,江峭還是沒有一點音訊。

意料之中,盛欲吹響收工的小口哨,悠哉蓋上鋼筆筆帽,随手丢在攤開的筆記本上,壓根沒把江峭來或不來面試這件事放眼裏:

“誇張,江峭沒來瞧把你傷心的。”

“他當時可是把我杵開了!他看都沒看我,就直接填了報名表!怎麽就不來呢?”

宋睿委頓地把頭埋在桌上。

盛欲也知道他多麽期待江峭的加入。

因為跨校交流不是年年有,名額也少,這次如果有江峭這個近乎“天才”的交換生加入,他們社團承辦活動的機會将大大提高。

對所有社員的履歷,都會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而盛欲不同。

在她理想中,人人都必須靠努力得到應有的成果。

“說到底,是不能強求的事。”但她也沒有打擊宋睿。

見他仍是郁郁寡歡,她伸出手指,指節在他桌面反扣幾下:

“走啦!姐請你撸串兒去,正好咱讨論讨論錄用誰——”

“等等社長!還有一位面試的同學,他說配眼鏡遲到了,能不能通融加試他一個?”

此時社員從走廊外敲窗戶的聲響。

“誰啊?”盛欲捋了把白金短發,微微斂眉。

社員答:

“名字叫,江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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