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夜來香
第29章 夜來香
◎強吻的錯誤示範◎
盛欲是在花園裏見到江峭的。
該怎麽形容呢?
當時那個場景, 盛欲想她大概這輩子都沒辦法忘記。就算往後數年,她與江峭分居兩地再沒有瓜葛,也不得不承認他是如此美好的人。
從憎恨到遺憾, 總是他帶來的感情色彩最為鮮明。
月弓高懸,風在靜谧流瀉。
他的花園落陷酣眠。
男人一手插兜, 另一手正持舉着黑色噴壺,清涼水流自彎弧壺口噴灑而下,蕊瓣嬌豔脆嫩, 随水珠落濺震顫不息。千株晚香玉受他修枝剪葉, 精心呵護, 夜來緩緩盛綻蕊芯, 舒展葉瓣,層疊而飽滿。
江峭在澆花。
他就只身立于花叢荊棘中, 清消遺立,孤冷貴氣。白色高領毛衣遮掩他優雅鋒淩的下颌, 藏起了他的陰戾,偏執不見, 徒餘令人疼惜的易碎感。
是月兒倒映水中, 輕風拂過, 錯以為月色為你搖曳生姿,只需一圈漣漪泛蕩,就輕易打破這場幻夢。
整座花園燈色昏聩淡黯。宛若被上世紀皇族冰封廢棄的古老禁區,殘肢百骸, 枯血遺痕, 晨昏不分。
直到盛欲涉足這裏。
“江峭!”女孩出現在半圓拱形門入口。
叫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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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峭聞聲, 手中澆花動作猛然頓滞, 他停下來, 轉身,擡頭望過去——
視域裏,盛欲在朝他奔跑而來。
小徑地燈依次感應在她飛快跑動的步調裏,步步生風,每一步踩落都有昏光迎合放亮。
每一步都踩落在他的心跳上。
她今天的穿着簡練帥氣。
黑色短款小皮衣,內搭黑色抹胸。
緊身牛仔小腳長褲外,裹套着純黑騎士高筒靴,本就高挑的身段被襯拉得更為纖靓窈窕。一頭白金短發有些長了,幹脆紮了個帥氣的低馬尾。
之後,江峭未及有所動作,一瞬只感受到滿懷軟香撲來。是盛欲徑直撲進他懷中,莽撞又大膽。
她撲上來的力道不管不顧,江峭甚至被她撞得踉跄着後退了步,随即他穩住身形,下意識單手摟緊她。手落在她腰上那刻,江峭不自覺施力更加圈緊她一些,似乎只有這樣才足夠令他有實感。
月下雙人影斜拉交疊。
他們身陷萬花叢中緊密相擁,缥缈的光霧與花香不是唯一,是他墜落在她的情眼,此刻成為唯一;
是深擁貼近,他才敢奢望被拯救、被賦予勇氣,消失的七年不算什麽,因為她才是永恒的意義。
他深信不疑。
“江峭,我有一個好消息要跟你分享!!”盛欲從他懷裏出來,忍不住興奮地看着他說。
“是什麽?”對她的話,江峭總有回應。
盛欲嘻嘻一笑:“賣個關子!走走,我們進去說吧,花園裏有點冷。”
江峭在這時松開她,低下身,修長指尖輕緩撫上一株枝蔓,帬1污2爾齊伍耳巴一搜集上穿,微微用力彎折,将那株晚香玉遞到她面前,一如風度高雅的紳士氣派,眼底浮起笑意:
“好,那我們回家裏。”
“這可是絕好的喜事兒,必須得喝點!上次我就看中你家那智能酒室了,你調酒給我喝吧。”
“好,我現在為你學。”
……
調酒室,江峭将冷溫刻意升高了幾度。
盛欲坐在吧臺內的高腳凳上,斜身倚靠着臺面,纖指捏玩着那株晚香玉,旺盛綻放的花瓣抵湊在鼻端嗅聞馥香,另一手撐頭,目不轉睛地看着江峭。
他調酒的手法不講究花式,利落又從容。
雙指夾起碟形香槟杯,在杯壁蘸取一圈鹽邊,用冰夾捏起三角形冰塊,“當啷”一聲扔落入杯。
盎司器分別加入伏特加和藍橙等酒液,後裝檸檬汁與菠蘿汁,反手倒進攪拌玻璃杯,指尖勾起細長吧勺勻速攪動後,徐徐倒入碟形香槟杯中。
雞尾酒被慢慢推到她面前,江峭稍偏頭,下颌輕擡,示意她:“嘗嘗?”
盛欲舉起酒杯,低頭淺嘗了小口,酸甜,酒味适中,果香恰到好處,擡頭問他:“你這杯,叫什麽?”
不管什麽雞尾酒,都一定有個奇怪的名字吧。
“它叫,不懂溫柔。”江峭說。
酒水有什麽溫不溫柔呢?
盛欲眯起眼,視線落回手中杯。水藍色液體中,三角冰塊像座透明小塔嵌落杯底,唯有尖頭露在水面,看上去仿佛是與深海和解的冰川。
冰川會為海水消融,深海承接了它冰冷的溫度。
堅硬危險的冰山,洶湧神秘的海水。
它們的交融當然與溫柔無關。
盛欲還在感嘆他起的名字貼切,江峭這時出聲,打斷她的神游:“不是說有好消息分享麽?”
“哦對!”盛欲一聽立馬雙眸放亮,放下酒杯,急忙從皮衣兜裏掏出手機,伸手拉他靠近些,随後滑開手機翻到作品獲獎界面,語氣雀躍地告訴他:
“江峭你看你看!我獲獎了!全國二等獎!!”
“你一直有在投稿的藏石杯大賽嗎?”
江峭擡眼回以一個誠懇的笑,“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厲害,盛欲。”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知道這幅作品我畫的是什麽嗎?”盛欲手指往右一滑,根本不給江峭誇她的時間,便迫不及待地點開[作品詳情],
“你給我當模特那天,我獲得無數靈感,作品裏我把你畫了下來,可以說是我們一起得的獎項啊!”
江峭在看清畫上內容的瞬間,嘴角的笑容凝固,笑意緩緩平息了下來。
盛欲這副作品是一副光栅畫。
光栅畫,簡單來說就是利用兩眼視角差與光學折射原理,在同一個平面內可以看到畫面之外的,
另一幅畫。
也就是說她畫的是江峭,沒錯。
但,也不完全是。
從正面觀摩,畫上男人看上去清隽矜淡,氣度高貴,削薄唇角壓平,眼神敷染些微漠然疏離的冷。
但從另一個角度重新再看,畫中男人眉尾輕挑,眼風桀骜不馴,薄唇扯起一抹笑,傲慢又輕蔑。
一個冷得斯儒,一個傲得輕狂。
一個是窄橋,一個是GUST。
她将江峭的兩個人格,同時創作在一幅作品中。
畫作被取名為:《離》
“[他]和我,是生死無常中一種決然的分離。”江峭語速緩慢地讀出作品立意,字字咬緊,口吻愈發冷下。
讀完,他頓了頓,自嘲地低頭笑出聲。
原來,在她心裏一直有“他”。
“我可以買下這副畫嗎?”
江峭從她手機上撤走視線,問。
盛欲說:“那等組委會把我的作品回寄,我們還在慶春谷門約吧,五塊錢,賣給你。”
“好,我會好好珍惜大藝術家的作品。”他說。
盛欲卻敏銳覺察出江峭有些不對勁,手機随便扔去臺面,她轉身背靠着吧臺,右手握住那株晚香玉輕輕一擡,花瓣骨朵抵在他肩頭一點點滑動,花香擦拂過他的下颌骨線,上移,在他臉側拍了拍,逼問他:
“你不高興了,江峭,對嗎?”
“是。”他也沒打算掩飾。
“為什麽,總要有原因。”
“那天在酒店你說,我讓你難忘。”江峭擡起食指,指背微微挑開臉側蕊瓣,薄密眼睫半斂下。
花太香了,會讓他心軟。像她一樣。
讓他有些不忍刺破當下的好氣氛,“其實,是對他告白的回應,是麽?”
“為什麽這樣說?”盛欲這次反應很快,幾乎不用多想,也能聰明意會到他在說GUST。
可想到這裏,她猝然又覺得不對,震驚中瞳孔睜大,盯視他,不自覺出聲:“你怎麽知道他……”
他告白的事。
GUST在雨夜告白的事,窄橋怎麽會知道?
他們不是沒有彼此的記憶嗎?
女孩很好懂。
喜怒哀樂,驚奇疑惑,都在臉上。
“因為這次切換回來之後我發現,我對你‘據為己有’的貪念,已經加深到容不下另一個‘我’存在。”
江峭表情是平淡,視線卻晦重如沉淵,“也許你說得沒錯,我跟他終究在共用同一個大腦。”
單手撐在大理石邊沿,他開始前傾身子壓向她,迫使她微微後仰,令她的身影全然委頓在他之下。
然後,薄唇翕動,這樣告訴她:
“他也對你動情了,盛欲。”
這個事實讓我妒忌,卻在看見你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欣喜快樂,我憎恨這種共知共感。
這算什麽?
一個人格在替另一個人格告白嗎?
可是為什麽,她沒有感覺到半分開心與悸動。
分明她已經把話說得不能更明白;分明她從未抵觸過他任何一次靠近與觸碰;分明這次,她已經主動來找他,袒露自己對他的需要。
到底,到底還要分裂到什麽程度。
真是夠了。
“之前,我跟你曾經一起共同讨論過關于讓你人格切換的契機,當然你一定是沒有這段記憶的。沒關系,我可以再告訴你一次。”
盛欲沒有再深入剛才的話題,而是話鋒一轉,
“酒精,高燒,還有我的傷口,都是會誘發你人格切換的機制。不過。”
她将轉折詞設在句尾。
足以成功吊起他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所謂的“切換機制”上,那麽這樣她就可以:
“也許切換契機不止這些,我們試試。”
“什麽?”江峭在這一刻才有所警醒。
但是,已經晚了。
他皺起眉,警覺到危機的一剎,江峭不自覺想要放開她抽身後退,下一秒卻反被盛欲直接拽住毛衣領口,一把扯近,另一只拿着花的手圈攬上他的脖子,彼此鼻尖相抵,呼吸交染。
“既然你說‘他’動情了,那就放他出來說說。”盛欲垂下睫,緊緊盯着他的唇,聲音充滿期待,
“我也很想知道,江峭到底有多深情。”
話扔下,沒有再給江峭半點回退的餘地,盛欲歪頭湊上去,在他稀微驚疑的眼神下,吻上他的唇。
然後,女孩的實驗成功了。
與其說是吻,不如用“唇貼唇”更為貼切。
畢竟,盛欲從來沒有接過吻。
她根本不懂強吻的要領在哪裏,技巧是什麽。
但她還是成功了。
在被她“貼住”的兩分鐘後,江峭隐約眨了兩下眼睫,唇角慢慢扯起諷笑那刻,他擡手掐住盛欲的脖子,強勢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晚香玉在他身後止不住發生顫動。
洩露女孩指尖的瑟抖。
江峭低下頭,拇指拭抹了下唇上的口紅,懶懶冷冷地哂笑一聲,腔調嘲弄:
“我不在的時候,你跟他玩得挺花啊,秧秧。”
字落,他徑直抵近幾乎兇狠地強吻上去。
作者有話說:
五點半-六點左右有二更。速看bb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