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撿破爛的皇叔

第4章 撿破爛的皇叔

自從那天夜裏發現“鬼火”後,一連幾個晚上,宇文颢半夜起來,都會向隔壁的房子以各種視角觀望一會,只是,那“鬼火”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宇文颢不信有鬼,就算真的有鬼,他也不怕,因為庫伯太太活着的時候,也不可怕。

自從偶然間和庫伯太太打過招呼後,宇文颢繼續整理新居、上學、打工,獨來獨往地過着自己生活,多倫多的生活簡單到近乎枯燥,但身邊不再圍繞嘈雜的聲音和各種臉色,在這片安靜、寂寥的土地上,他也開始嘗試自由地呼吸。

除了快遞公司、教會和推銷人士,平日裏沒人按過門鈴。

當庫伯太太托着自己烤的小餅幹,站在宇文颢家的門前時,宇文颢愣了幾秒,這是自上次打過招呼後,第一次與庫伯太太面對面,也是家裏第一次有真正意義上的客人登門,有些人,即便再熟,也都算不上是客人。

餅幹看上去很好吃,帶着甜甜的黃油香氣,正當宇文颢猶豫着要不要請庫伯太太進來小坐,庫伯太太已經拄着拐離開了,甚至都沒有問他姓甚名誰。

小餅幹事件後,還有甜品、水果和鮮花……不會太頻繁,總是在宇文颢差不多就要将她遺忘的時候,庫伯太太又出現了。

宇文颢學的是藝術,慢慢修着學分,因為除了上學,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老師裏有華人,他們自有一些生意渠道,替人家設計海報、封面,國內的訂單也不少,宇文颢的一些作品還是頗受歡迎的。

訂單不是時時都有,畫的再好,也是僧多粥少,仗着自己還有些文筆,宇文颢開始在網上編故事,一個又一個,天馬行空,纏綿悱恻,驚悚懸疑,口味雜,卻也積攢了不少讀者,還能賺點零花錢,在名利雙收的小得意中,從此筆耕不辍。

後來無意中又加入了一個華人車輛租賃群,假期的時候,開着自己的車也跑幾單生意,機場接送,商務、旅游短租都可以,大多數客人是華人,聽着他們說着中國話,哪怕有些口音聽起來吃力,宇文颢也聽得格外投入,趕上一兩個說家鄉話的,眼眶忽然就是一熱。

即便如此,宇文颢總覺得還有許多時間是富餘的,剛剛23歲,精力正旺盛,所以,當某個周末又來臨時,心情莫名的好,宇文颢決定今天不再吃快餐,正經八百地下回廚。

幾公裏外有家華人超市,應有盡有,雖不能說海納百川,但國內常見的品牌,這裏都可以買到。

某幹媽辣醬,李某記醬油……還有鮮雞腳,美名曰,鳳爪。

按着小時候保姆教的烹饪大法,有模有樣地炖了一鍋紅燒鳳爪,外邊斷斷續續地傳來庫伯太太家除草機轟鳴的聲音,間隔一兩周,便會有個身材極好的金發帥哥,站在庫伯太太的院子裏除草。

看着火上正在咕嘟咕嘟冒着熱氣的紅燒鳳爪,宇文颢放棄爬回二樓卧室的念頭,從那裏往下看,可以看得更清楚些,夏季炎熱的那幾天,金發帥哥會脫掉外衣,赤着上身,發達的肌肉在陽光下,閃着耀眼的光澤。

Advertisement

鳳爪出鍋了,也閃着動人的光澤,挑了幾只最好的,宇文颢向庫伯太太家走去,臨走時,站在玄關的鏡子前,望着鏡中略顯蒼白的自己,輕輕撥了下頭發。

庫伯太太好半天才來開門,見到宇文颢和那幾只鳳爪,又是驚喜,又是抱歉,驚喜的是,想不到宇文颢做了中國菜給她吃,而且是她從來沒有吃過的東西,抱歉的是,她剛才正在除草,沒有聽見門鈴,而且除草機總是熄火。

宇文颢有點意外,庫伯太太居然自己在除草?就算她人高馬大的,那麽沉的除草機,年輕人推幾圈都會出汗,何況她……很老了。

庫伯太太也很無奈,那個叫尼克的金發小夥,搬離這個社區了,她暫時還沒有找到合适的人來幫忙。

宇文颢也微微失落着,隔着餐廳,遙遙地望見歪斜在院子裏的除草機,幾塊被啃得亂七八糟的草坪……

介不介意我來幫你?

面對宇文颢的提議,庫伯太太雙掌合握,略帶俏皮地說:“感謝上帝。”

庫伯太太的房子比他的房子略大些,也是獨棟複式,裝修典雅,牆紙是淡黃色的小雛菊,顯得溫暖明亮,屋內到處擺着精美的瓷器和相框,這是宇文颢第一次走進庫伯太太的家。

基德肉肥,膽兒也肥,一點不怕人,見到宇文颢,不懷好意地瞪着,有點領土神聖,不可侵犯的意思,宇文颢下意識地向庫伯太太身後閃了閃。

除草、澆水,宇文颢幹得熱火朝天,政府對私人草坪要求嚴格,超出規定的高度,是要罰款的,所以有錢沒錢,這活都得幹,尤其是夏天,草長得飛快。

當宇文颢收好除草機,準備回家的時候,庫伯太太将精心準備的幾樣甜品擺上了桌,中間放着宇文颢的紅燒雞爪,宇文颢便留下來,吃着甜品,喝着紅茶,看着庫伯太太用奇怪的姿勢跟一只鳳爪作搏鬥,還連連驚嘆,中國人可以把雞的這個部位做得如此美味。

臨走的時候,庫伯太太給了小費,宇文颢推辭不收,可庫伯太太問,以後他還願不願意繼續來幫她除草?

宇文颢答應了,并收下了小費。

庫伯太太家的花園,一到夏天,草木格外繁茂,修剪草坪、澆水、給玫瑰花除蟲,一個周末下午的時光便可以輕易地打發過去,何況,庫伯太太每次給的小費也頗豐,只是除草機過于老舊,總是壞,宇文颢索性把自己的除草機推了過去,又快又輕省。

庫伯太太一邊準備下午茶,一邊微笑着看着宇文颢在花園裏忙活的身影,還會不忘記将基德關在樓上的房間裏,看得出來,這個華人男孩有點怕貓。

做完事,庫伯太太一定會請宇文颢留下來,坐在她幹淨漂亮的餐廳裏,對着齊整的草坪,吃着泛着奶香的甜品,啜着庫伯太太的朋友從英國寄來的紅茶,望着太陽漸漸西斜。

知道宇文颢還有租車業務,庫伯太太随即也成了他的一名客戶,一個星期裏,宇文颢總要去趟超市,按着庫伯太太列好的清單采買,趕上打折季,多去一兩次也不打緊。

宇文颢開始不想賺她這個錢,反正自己也要去超市買東西,順便帶回她所需要的,也是理所應當。

庫伯太太卻很固執,照樣給小費,一次都不落,即便宇文颢享受了她那麽多的甜品和下午茶,依然親是親,財是財。

斜對面的威爾太太也給宇文颢送過小餅幹,味道湊合,但宇文颢更愛吃庫伯太太做的,而且威爾太太只送過一次,後來再也沒有了。

威爾太太顯然對新搬來的鄰居,充滿了熱情,也許庫伯太太死後,房間空置的太久了,總叫人心裏多少有點不安。

宇文颢的車還沒擦完,新鄰鮑皇叔在那個叫李艾的女人帶領下,指揮着哥幾個,從威爾太太家門前擡走了一張舊沙發,威爾太太的客廳新換了壁紙,沙發的顏色不太搭,買了新沙發,舊的只好丟掉,如果沒人撿,清潔工收走還要交一筆處理費。

想起庫伯太太家小雛菊的壁紙,宇文颢覺得,這舊沙發同樣也不搭。

搬完沙發後,這位鮑皇叔似乎來了興致,開始巡視鄰居們的舊貨攤,不一會,手裏又多了幾個瓶瓶罐罐,鄰居們為了歡迎新鄰,基本都免費送他了。

很快,鮑皇叔晃蕩到宇文颢的門前,除了一輛商務車,什麽都沒有。

宇文颢直起腰,将抹布擲進桶裏,離得近了,感覺對方個頭更猛了,自己是标準的一米八,這人少說得有一米八五。

車已擦完,宇文颢默默地卷起水管收攤,鮑皇叔迅速掃視了一番,還是沒打招呼,準備打道回府,走出幾步,不知怎地,又悄悄回過頭來,恰好撞上宇文颢投來的一瞥,都有點沒防備,骨子裏的禮貌基因動了動,彼此點了下頭,倉促,且勉強。

宇文颢拎起桶,扭臉進了車庫,鮑皇叔抱着一堆撿來的戰利品,匆匆地往家趕,身後傳來轟隆隆的響動,宇文颢關上了車庫門。

站在空蕩的車庫裏,宇文颢抓了把頭發,我去,車還沒開進來呢!

很晚了,隔壁的喬遷之喜還沒結束,基德也不知去哪兒了。

鋪上畫紙,拿着筆,眼前白茫茫的,心裏也空蕩蕩的,宇文颢呆呆地坐着,任憑手機叮咚叮咚響着,來電的那端,堅持了幾分鐘,終于挂斷了。

默默地籲了口氣,筆尖輕觸紙面,刷刷刷——宇文颢筆走龍蛇,很快,一個男人的輪廓顯現出來,漸漸地,輪廓更具象,線條更豐富,整個畫面也有了故事:

一個高大的男人,叼着煙,卷着袖子,懷裏抱着瓶瓶罐罐,另一只手拖着一張破沙發,走出了一種我是沙雕我自豪的氣質,沙發上斜倚着一個正太娃娃,兩腿交疊,媚眼橫飛,配上文案:玄德,撒浪嘿喲~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