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請您賜教
第16章 請您賜教
快到家時,鮑皇叔又提出新要求:“加個微信吧?”
宇文颢沒接茬,人與人之間所有的往來,都是先從互留通訊開始的,也是一切麻煩的起源。
鮑皇叔有點不耐煩:“你這孩子怎麽老那麽別扭?我取了錢好通知你,咱倆總不能老跑來跑去敲門玩吧?你不嫌煩,我還嫌煩呢。”
“你別老這孩子、那孩子的。”
“行行,小祖宗,我錯了,您年少有為行了吧?”
宇文颢懶得再跟這人廢話,将車停在家門口的路邊,掏出手機,突然地,敏感的神經不知被什麽觸動了,迅速擡起頭,下意識地向鮑皇叔的房子望去,一道光,閃過正對街面的那扇窗,猶如鬼魅,瞬間消失了。
“你發什麽愣啊,你掃我,還是我掃你?”鮑皇叔打開手機正說着,就被宇文颢低聲喝住:“噓,別說話。”
鮑皇叔一張嘴,還沒來得及問第二句,又聽宇文颢急聲道:“快趴下。”
“幹什麽?”
又一道光閃過,這次是二層樓梯拐角的那扇窗,宇文颢也顧不上解釋,直接上手捂住鮑皇叔的嘴,使勁把他座椅裏壓,如果有人站在二樓,是能看到街上情況的,鮑皇叔的老腰頓時承受不住,隔着宇文颢的掌心,唔唔地悶叫了兩聲。
“閉嘴,你家有人。”
這話一出,車裏頓時安靜了,鮑皇叔忍着腰痛,盡量壓低身體,目光也迅速打向自家黑布隆冬的房子。
然而,等了很久,坐在副駕上的鮑玄德,隔着門前楓樹高大的樹冠,啥也沒看到,倒是唇上都是宇文颢手心裏微微沁出的汗,有點濕,有點熱,擦手油也幽香。
鮑皇叔撅起嘴,頂了頂柔軟的掌心,輕聲說:“我快被你捂死了。”
手心一癢,宇文颢驀然驚覺,騰地縮回手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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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看見什麽了?”鮑皇叔扭過臉來,有點哀怨地:“你故意的吧?上次吓唬我還嫌不過瘾?”
瞅了半天,再也見不到一絲異樣,宇文颢堪堪地收回目光,轉向鮑皇叔:“我吓唬你幹嘛,我真的不止一次看見你家夜裏有光閃,上次以為是摸空門的,但你都住這有些日子了……”
“真的?你确定屋裏有人?”鮑皇叔看着自己的房子,眼中惶惶,有點無措。
宇文颢也有些含糊:“你真的什麽都沒看到?窗戶裏剛才有光閃過。”
“沒有,那棵樹擋着,我看個鳥,別大驚小怪的。”
“奇怪……”宇文颢疑惑地看看鮑皇叔,又看看他的房子,自言自語地:“你家有什麽寶貝,這麽招賊?”
“你還說沒吓我!我天天夜裏開着燈睡,有賊也吓跑了……”話一出口,倆人迅速對視了一眼,似被看穿什麽的鮑皇叔有點往回找面:“我那是特麽倒時差睡不着,看電視看書什麽的,我一大老爺們,怕什麽小偷啊,進來一個按一個,進來兩個按一雙。”
片刻的沉靜後,宇文颢淡淡地問:“你們北京人管這個就叫吹牛逼吧?”
“呵,卧槽,連我是北京的都知道?行啊,白又亮,沒少偷聽我們說話吧?”
白又亮?!
宇文颢唇線一緊,兩眼一橫,斜睨着鮑玄德:“是嗎,還真是北京的啊,那您還真是給首都人民長臉了。”
“嘿,來勁是吧?那我也受累打聽打聽,您是南方哪個小地方的草民啊?”
“我憑什麽告訴你……诶,你怎麽還不下車?”宇文颢後知後覺地下着逐客令。
車廂裏昏昏暗暗,不用看也知道鮑皇叔臉上的表情更黑暗,氣喘的都粗了些,人也沒動窩。
“下車,首都人民。”宇文颢靜如止水,懶得再看隔壁一眼。
“等會,我先報個警。”鮑玄德穩如磐石,打開手機,開始撥號……
刷——宇文颢搶過他的手機:“你幹什麽?”
刷——鮑玄德又奪回手機:“我得讓警察過來看看,家裏是不是真進來人了。”說着,又開始撥號。
宇文颢又去搶,鮑玄德有了防備,無奈腰上不給力,兩人掙巴了幾下,手機再次回到了宇文颢手中。
宇文颢有點來了氣:“你是不是腦子也丢垃圾桶裏了?你剛移民幾天啊,一天連着報了兩次警,第一次跟游民似的叫人送進了醫院,第二次又疑神疑鬼說家裏進來人,你當多倫多警察都閑的沒事是吧,這些報警都會記錄在案的。”
鮑玄德也板起臉來:“我又沒犯法,就算二等公民也是享受這個國家的各項權益的,再說,不是你說看見我家有人嗎?”
“我只是懷疑,又沒看清,好心提醒一下而已,誰叫你急吼吼的報警了?你是沒犯法,但不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先不說人家懷疑你謊報警情,要承擔擾亂治安、占用警力資源這些責任,就算是誤報警,累積幾次也要給你開罰單的,還要背上不良信譽記錄,再嚴重點,移民局就要重新考核你移民資質問題了。”
宇文颢一甩手,将手機丢回鮑玄德的身上,話盡于此,愛打不打。
鮑皇叔的氣喘得更粗了,突然擡起胳膊肘,撞了下車窗,低罵道:“媽的,真是人離鄉賤,嗷嗚……”把腰這茬給忘了,眼淚都疼出來了。
望着瞬間委頓在副駕上的鮑皇叔,宇文颢心裏某個地方也随之一顫,不管怎麽說,是自己先說屋裏有閃光的,弄成現在這樣,不上不下的,真是……麻煩。
“你帶車庫鑰匙了嗎?”宇文颢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柔和些。
鮑皇叔摸了摸兜,掏出一串鑰匙來,裏邊有個程控鎖,宇文颢還是忍不住問:“不開車你帶着它幹嘛?”
“交房的時候,一起給的,我懶得拆開。”
宇文颢拿過鑰匙,尋摸着開啓一檔,鮑皇叔馬上也明白了:“你想吓走他?”
“對,如果屋裏有人,聽見車庫門聲,知道主人回來了,那還不跑?”
“萬一,丫來不及跑,藏在屋裏某個角落,趁我睡着了……”
“所以我們給他時間跑啊,十分鐘後再進屋。”
“你,你還挺鬼的。”
這句話,宇文颢聽得出,鮑皇叔沒帶任何揶揄,應該是由衷地贊了下。
鮑皇叔望着自己的家,微蹙濃眉:“如果真是摸空門的,這是盯上我家了嗎?為什麽老來?”
宇文颢嘆了口氣,指了指鮑皇叔的宅子:“你看,當整條街都亮着燈時,就你家黑着燈,垃圾桶這麽晚了,還沒收回去,說明家裏沒人,他們這些人都提前采點的,你是新搬來的華人,家裏肯定不少現金,又是一個人住,真要被發現了,也好對付。”
“那我以後怎麽辦?”新移民虛心向“老移民”請教着。
老移民也不吝賜教:“這段時間,你晚上不管出不出門,面街的那盞燈都開着。”
“你晚上也開嗎?”
“睡覺就關燈,我除了白天上學,晚上基本不出門。”
“哦,還挺乖的。”
還是忍不住白了鮑皇叔一眼,宇文颢繼續道:“我要是出去跑活,車庫燈也會按時開啓的,對了,你車庫燈為什麽老黑着?開開。”
“跑活?什麽活?”
“不關你事。”
“好的,我多餘問,開多久合适?”
“一夜,那個是可以設置時間的,你就設定從晚7點到早7點。”
“還有什麽?”
“你門前的射燈怎麽就兩盞?”
“壞了幾個,我還沒來得及換燈泡。”
“這些小事上別懶,這裏的路燈間隔都很遠,大家晚上亮這些燈,自家方便,也方便着別人。”
“好的,真是個美好的國度,還有嗎?”
宇文颢想了想:“暫時先這樣,要真碰上了,還得報警。”
“躺在地上,臨終之際再報警嗎?”
宇文颢越聽越覺得這家夥語氣不對味。
“诶,我能問你個事嗎?”鮑皇叔一臉認真的樣子。
人不能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要想打敗別人的無聊,就得比他還無聊,宇文颢望着寂靜無人的街,冷冷地說:“阿瑪尼。”
鮑皇叔那端靜了靜,突然撲哧一笑,也有點無奈:“喲,您還挺惦記這事,誰問你香水了?”
宇文颢的臉瞬間一熱,心頭奔過一只掉隊的羊駝,面上依舊保持無感:“那你問什麽?”
鮑皇叔似乎斟酌了下,然後低低地開口:“之前住這的那個老太太……究竟是怎麽死的?”
宇文颢轉過頭,目光打向鮑皇叔,此時的男人,也正幽幽地回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