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第 21 章
謝清婉從皇後寝宮走出來的時候,手還在發顫。看着宮闱四周厚厚的圍牆,她着實有些迷茫。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被一團迷霧所籠罩着。
她就像一個一無所知的局中人,卻又不得不破局,否則就要被困在迷霧中無法動彈。
“太子妃可走遠了?”
一道熟悉的聲音,将她拉回現實世界。
謝清婉定睛一看,竟是太子。
太子見了她,二話不說,将她攬入懷中。
不僅是她,周遭所有人都驚呆了,忙于幹活的宮婢都停下了手裏的活,傻傻地看着這一幕。
感受到周圍人的目光,謝清婉困窘地開口:“殿下?”
回應她的,只有漫長的沉默。
良久,贏玺才放開她。
她在他眼裏,看到一絲掙紮。
“殿下怎麽了?”
“無事。”他對自己的遭遇避而不答。
今日他與朝中大臣正商讨要事,心底突地像是被什麽東西剜了一下,刺痛急速蔓延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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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熟悉的心絞痛,他知道該怎麽做。
太子妃今日進宮見母後,應該還在宮裏,所以他來了。
身體的疼痛得到緩解,但心裏那顆懷疑的種子卻不斷壯大,已迸發而出。
他的太子妃有問題。
他不能再當做若無其事了。
是該找個時候見見國隐寺的慧清住持了。
*
太子商讨國事中途離場,去找太子妃的事情,宮裏宮外都傳開了。
“當真?”皇後滿臉不可置信。
“千真萬确啊皇後娘娘。”
“怎麽可能。”
她的玺兒少年成才,聰穎早慧,向來秉節持重,怎麽會行此孟浪之舉。
皇後真是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兒子了。她不過就是找太子妃說幾句話,也沒怎麽她。太子竟然将一衆大臣丢在一旁,來尋太子妃。
他就如此挂心太子妃?
一向清心寡欲的兒子突然開竅,這...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這事對其他人來說不一定是好事,但對謝延玉來說,卻是天大的好事。
就連沈相那個老匹夫,近日對他也恭敬了許多。
他還特意傳話,告訴謝清婉他會多去她母親房裏,讓她安心侍奉太子。
這話自然是素秋傳來的,她與父親之間靠什麽傳輸信息謝清婉沒有興趣知道,但得到這個消息她還是有幾分安慰的。
她與太子的事情近日傳的沸沸揚揚,外人都當太子愛慘了她。
但其實...太子除了突然發瘋來抱她,他們之間的關系沒有任何進展。過去她還偶爾敢與太子嬉笑打鬧,現在連話都不敢與他多說一句。
這感覺就像是,身體的距離近了,心卻離得更遠了。
贏玺則是被這心疾折磨得脾氣都沒了,初時還覺得羞憤,特別是在衆人暧昧的笑容裏,擡不起頭。
但他的內心是強大的,次數多了,也就習慣了,現在已經能做到目空一切。
但是,習慣不代表他接受。
他不能接受,未來他将會永遠離不開一個女人而活着。
所以當他聽聞慧清住持雲游回來,便即刻上門。
國隐寺的慧清住持,是紫微王朝史上最年長,活得最久的人。
慧清住持滿頭銀絲,蒼老的臉上布滿了皺紋,卻有一雙如明鏡般的眸子,透着智慧與深邃,仿佛能看穿一切。他身姿挺拔,宛若松柏,舉手投足間也都流露出一股仙風道骨的氣質,讓人不由心生敬仰。
“太子殿下,可是在找貧僧。”
贏玺到來,并沒有提前告知,他就像提前預知似的,早早備下茶水款待貴客。
贏玺也有些驚奇,慧清住持像是知道他會來一樣,見到他便從容不迫地喊住了他。得道高僧,果真不同凡響,他穩住心緒道:“慧清大師,可否為我解惑。”
“緣起緣滅,皆是因果。太子殿下可否将人帶來給我瞧瞧?”
“依您所見,此人是否...是否為妖物。”贏玺受夢境所擾,再加上這些不能用常理解釋的事件,總覺得太子妃是不是被某種妖物附了身。“它若真是妖物...只要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還望大師放它一條生路。”
“生死無常皆是幻象,唯有真法永恒不變。”慧清住持莫測一笑。“殿下身邊之人是妖物的可能性非常小。”但具體是何緣由,還得見上一面才知曉。
贏玺臉上的困惑之色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釋重負般的神态。
“多謝慧清大師。”
贏玺見過慧清住持,心情明顯好轉,連帶着對太子妃也和善了許多。
又恢複正常了?
謝清婉戰戰兢兢地替他端茶遞水,就怕太子突然發瘋。
“明日随我去一趟國隐寺。”他一雙黑眸看着她,眉梢好看地揚起。
國...國隐寺?
謝清婉打了個寒顫,支支吾吾:“公主明日要舉辦賞花宴。”
“那後日。”
“後日...後日我與友人相約...”她眼神游離,不停掃視着周圍。“總...總不能食言吧。”
“那再過一日呢?”今日他定要得到一個确切的時間。
實在推脫不掉,謝清婉只得硬着頭皮應下。
“好...”
“你怕什麽?”
謝清婉一個激靈,連連搖頭,“我沒有,我不怕,一點都不怕。”
贏玺被她這一驚一乍的摸樣逗笑了。
他勾着輕淺的笑,“放輕松。”随即又擡眸打量她一番,淡淡道:“你又不是什麽妖精,這麽怕去國隐寺作甚。”
謝清婉只覺頭皮一麻,渾身的血液都往腦袋上湧,她現在真的懷疑自己是什麽妖怪。
*
百草蕭瑟、萬葉飄零的冬季,并不是賞花的最佳時期。
但梅花淩東怒放的品格,為文人士大夫理想人格的象征,所以賞梅也成了雅事一樁。梅花的美屬于冬季,它永遠綻放在風雪中。但這份傲雪臨霜,灼灼其華的景象,頗受文人雅士贊譽。
公主的賞花宴,宴請了衆多名流雅士,達官顯貴。
沈丞相家的沈婉汐,趙将軍家的趙景天、趙景甜,還有周武王家的周雲霆,皆在受邀名錄中。
绫華公主是皇上最小的女兒,尚在豆蔻之年,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
她與沈婉汐是同一個夫子授課,所以關系比旁人更加親近,此刻她正拉着沈婉汐在梅林四處亂串。
“公主殿下,您要帶我去哪啊?”沈婉汐被绫華公主拉着到處走,連着嗆了好幾口寒風。
绫華公主回頭沖她一笑,“帶你去找太子哥哥。”
“那...那抓緊。”這下不用她拉着跑了,沈婉汐提起裙擺,疾步快走,緊迫中帶又着優雅。
“婉汐...”這下輪到公主傻眼了,“你慢點!”不是那個方向!
贏玺受妹妹绫華公主所托,要替她在巳時将福袋系到院裏最大的那顆樹上,說是這樣便可覓得像他一樣的郎君。
小女孩的請求,又是自家妹妹,贏玺便沒有拒絕。
現在就等巳時一到,他将福袋系在樹上,便可完成任務。
巳時到了,贏玺施展輕功上樹,卻在樹上遇到另一個人。
“趙景天?”
趙景天不懂賞花有什麽樂趣,早早就找好了睡覺偷懶的地方,沒想到在這還能撞上太子。
“太子殿下...”他撓了撓頭,幾根枯枝條從他頭頂掉落。
“你在此處作甚。”贏玺平日與他無交集,但與他的父親卻時常讨論戰事,所以對他的一雙兒女也有些印象。
“臣...臣不會吟詩作對,就在此處躲個懶。”趙景天是個老實人,太子問他什麽,他就實話實說答什麽。
“嗯。”贏玺尊重臣子的閑暇時光,“注意安全。”
趙景天激動地點點頭,“嗯嗯。”
父親大人!太子殿下竟然關心他安不安全。
完成任務,贏玺也不久留,不消片刻人便消失在梅林中。
幾經波折,沈婉汐也終于來到大樹下。
她跑錯了路,經過公主殿下指點,才轉了回來。
她一個深閨女子,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寒風中奔走,使得她一停下便頭暈眼花。
朦胧中,看到樹上一男子的身影。
绫華公主告訴她,她托太子替她挂福袋。樹上那人,應該就是太子了!
“太子殿下!”
趙景天還在感動,突然又聽到有人再喊什麽,注意腳下。
誰?是誰又在關心他的安危。
趙景天眼力極好,他朝下望去,就看到一個貌美如花的小娘子,正仰頭看他。那雙眸子竟比滿天繁星還要璀璨耀眼,還透着隐隐愛意。
愛意?對他嗎?
趙景天黑黝黝的圓臉一紅,壓低了嗓子,難得沉穩道:“我沒事。”
這是太子殿下第一次與她說話。
沈婉汐激動地手都不知道擺哪好,她鼓起勇氣,對樹上人喊話:“我心悅你已久,就算不能做你的正妻,當你的妾,我也願意。”
趙景天聞言,有些不敢相信,小娘子這話是對他說的?他四處張望,這裏只有他們二人,所以小娘子的話當真是對他說的?他的內心受到了巨大的沖擊,深受震撼,仿佛枯枝荒地瞬間有了生機,冒出鮮嫩的綠芽,他被花團擁簇着,感受着生命的美好與絢麗。
這還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有姑娘主動對他示好,還是這麽好看的姑娘。
他想說,他不用她做妾,她這個正牌大娘子,他娶定了!
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那美貌的小娘子便扯下自己身上的貼身玉佩丢了上來,趙景天也是習武之人,很輕易地就接住了玉佩。
“接下我的玉佩,就是同意了!”
這是沈婉汐這麽多年以來,最勇敢的一天。說完這句話,她也失去了全部的力氣,頭也不回地跑了。
趙景天心如牛撞,震耳欲聾,猶如波瀾不驚的湖水裏被投入萬噸巨石,掀起滔天駭浪。他捂着快要炸裂的胸口,無法平息那快要脹滿溢出的一團團熱氣流。
他一個躍身,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