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惡有惡報

惡有惡報

考罪石面前的小廣場。

蔣譽早就等在了那裏,旁邊還站着一個身穿黑紅長裙的女人。

孑看到那個女人的時候心裏非常意外,因為那個女人就是當時被老大收到束魂袋裏的厲鬼姑娘,按道理來說,現在應該在某一個廠子裏受罰,怎麽會出現在這,還換了身衣服。

厲鬼姑娘也認出了孑,但看向孑的目光平靜溫柔,半點沒了厲鬼時候的樣子。

“我們又見面了。”厲鬼姑娘說。

“好巧。”孑把目光收回來,對蔣譽說,“老大,這就是十幾年前的那個逃犯。”

背後是牛頭馬面,前面是閻王第一殿殿主和一個厲鬼,這樣的配置怎麽能不叫這惡魂害怕?他生前雖然作惡多端,但說白了就是個欺軟怕硬的。

當年他對自己的女兒做出了那種事之後就逃之夭夭,最遠去到了蒙裏。

雖然蒙裏已經夠遠了,但他還是沒敢在城市裏待,而是去了蒙裏的鄉下,甚至還在當地居民的幫助下養上了十來頭肥羊。

後來因為蒙裏的鄉下生活實在是不太方便,加上他的年紀也上來了,就想回槐陽市落葉歸根。誰知道他躲過了各大車站的身份核驗卻沒躲過槐陽市文昌橋上的車禍。

他坐的是違規運營的黑面包車,嚴重超載的情況下又超速行駛,他還沒系安全帶,結果他就成了從車上甩出去的那兩個人之一。

算是時也命也,天道好輪回。

蔣譽念過了惡魂的生平,說明了他的死因,接下來就是判罰了。

按照以往,蔣譽會自己親口将判罰的內容說一遍,說完了讓牛頭馬面叉着該受罰的去領罰,投到什麽地方去都是定好的。但這次不一樣,蔣譽把手裏的冊子一合,對旁邊的厲鬼姑娘丢下一句話就走了。

“交給你了,罰完告訴我。”

“收到。謝謝。”厲鬼姑娘目送蔣譽離開,然後從臺階上一步一步走下來,慢慢地走到惡魂面前。

魂在鬼面前本身就弱了一大截,惡魂在厲鬼面前,更是小到如同蝼蟻。

厲鬼姑娘低頭看他,“你可能不記得我了,但你應該還記得她。”

孑站得很近,他親眼看到一個只有上半身軀幹的魂,不,該說是鬼,從厲鬼姑娘的身後鑽出來,一路飄到了惡魂的面前,幾乎貼臉。

“啊啊啊啊!”惡魂在這一刻吓得屁股尿流,轉身就跑,然後被馬面用火叉叉了一下。

孑扯了扯嘴角,不着痕跡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腰。

雖然當初馬面叉他那一下沒什麽太大的感覺,但換誰不覺得可怕?

火叉上的地獄火燎了惡魂一下,惡魂又驚叫起來。

軀幹開口了,“爸爸,我是豔豔啊,你不記得我了嗎?”

惡魂塵封已久的記憶在這一刻湧出。

他好像又回到了當年。

當年他親手将自己的女兒打暈,然後用着家裏并不算鋒利的砍骨刀,一下又一下地将女兒的四肢分離,最後是腦袋。

他的手法真的很不專業,但由于是激情作案,他全身都很亢奮,力氣也很大。

他記得下刀時的聲音,重重的,沉悶的,不算有節奏的硁硁,硁硁。

哦,他還記得有幾個鄰居來敲他的門,問他大晚上的在幹什麽,都要睡覺了,小聲一點。

他給鄰居們賠禮道歉,說自己從老家裏帶了半扇豬肉,得趕緊切好了放冰櫃裏,免得天氣太熱會壞掉。還承諾鄰居們,第二天一定會把切好的排骨送過去。

鄰居們走了,他又繼續。

他看着女兒殘缺不全的身體,亢奮感驟然消失,只剩下了深深的恐懼。

就像是現在這樣。

豔豔用那雙不存在的眼睛看他,用那雙不存在的嘴巴質問他。

“爸爸,我的腦袋在哪裏呀?”

“爸爸,我的雙手在哪裏呀?”

“爸爸,我的雙腿在哪裏呀?”

“爸爸……爸爸……”

惡魂吓得滿廣場亂竄,這下馬面也不叉他了,就和牛頭抱着武器在一邊看戲。

孑站在考罪石附近調整心情。

考罪石是整個廣場上唯一能倚靠和遮擋的地方,剛好給他壯一壯不算大的膽子。

“豔豔,再鬧就不禮貌了哦。”厲鬼姑娘開口。

孑咽了咽口水,在心裏暗暗想道:不禮貌就不禮貌了,也不差這一點了。

豔豔回到厲鬼姑娘身邊,她的軀幹上長出了頭顱和四肢,然後稍微活動一下,成了一個奶呼呼的小娃娃。

孑看着豔豔就想到了小七。

明明都是可愛得不得了的孩子,為什麽就非得遭遇這種事?

孑暗暗嘆氣搖頭。

“老師,我很乖的,我沒有鬧呀,我說的都是實話。”豔豔抱着厲鬼姑娘的手臂說,“是爸爸把我的腦袋、雙手和雙腳弄不見了的呀。”

“乖豔豔。”厲鬼姑娘心疼地摸了摸豔豔的腦袋,“但現在豔豔丢掉的東西都找回來了,對不對?以後老師帶着你,絕對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豔豔笑得很甜,聲音脆生生的,“謝謝老師!”

厲鬼姑娘把豔豔抱起來,走向縮在岸邊的惡魂。

剛才被吓得太狠了,他的魂體又淡了不少,現在在岸邊忽閃忽閃的,好像只要随便來一陣陰風,就能把他這并不牢固的魂體給吹散了。

厲鬼姑娘問他,“豔豔變成這個樣子都是拜你所賜,你為什麽會怕?你現在會怕,當初怎麽就沒有想過豔豔會怕?你明明是豔豔唯一可以依靠的家人,卻每天打得她渾身都是淤青!你明明是豔豔唯一最親最親的人了,你卻讓她連死都不能完整!”

厲鬼姑娘的聲音很尖,厲聲诘問的時候沖擊感極強。

孑感覺自己的耳膜都不太好了。

惡魂立馬跪趴在地,“我錯了,我錯了,是我錯了!我錯了啊!我這麽多年已經悔改了!我每年都給她燒紙錢!每年都給她燒香的!我背井離鄉這麽多年,我還了,我在還了啊!”

“燒紙錢?燒香?還?”厲鬼姑娘像是聽到了什麽大笑話似的,“你怎麽不用你的命來還!”

惡魂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能渾身顫抖地趴在地上。

“秦廣王說,你可以交給我處置。他也說,像你這樣的人,就算是被發配到其他廠子裏去受刑也是要日日承受一遍自己曾做過的惡事的。”厲鬼姑娘說完,單手捂住了豔豔的眼睛,“那不如先在這裏還了你欠豔豔的債。”

厲鬼姑娘話音剛落,惡魂的一只手就被削掉了,直接掉進了忘川河裏。

魂為一體,所以哪怕只是身體的一部分掉入忘川河,主體也還是能夠感覺到疼痛。

惡魂痛得在地上打滾,他剛用另一只手去捂自己的傷口,結果那只手也被厲鬼姑娘削進了忘川河。

孑抿着唇,緊靠在考罪石上。

講實話,他當初沒去招惹這厲鬼姑娘是對的。厲鬼畢竟是厲鬼,雖然偶爾會發發善心,但狠起來那就是比誰都狠。之前還說不傷人呢,現在削手臂削得是那個幹脆利落。

眨眼的功夫,惡魂就剩下腦袋和軀幹了。

惡魂已經疼得不行,哪怕暈過去也好,然而他卻一直保持着清醒。

厲鬼姑娘看着惡魂的那顆腦袋,忽然回頭問孑,“你說,他的腦袋要是沒了,他還會疼麽?”

對于人來說,疼痛其實是被大腦感知的。有時候我們覺得手疼腳疼或者什麽地方疼,實際上是腦袋給我們做了定位。

所以厲鬼姑娘才會這麽問。

“……這個我真不清楚,畢竟他又不是人。”孑實話實說。

魂體感知痛覺的東西在哪,他是真不知道。

這時牛頭給厲鬼姑娘出了個主意,“小厲姑娘,你可以先削了他的腦袋放在旁邊,再讓馬面把他叉到河裏看看他還會不會疼不就行了?”

孑:“???”

這是牛幹事?

厲鬼姑娘點頭,“你說得有道理。”

孑:“……”

厲鬼姑娘還真這麽幹了。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馬面真的用自己的火叉叉起惡魂往河裏一撩,然後又聽見惡魂在吱哇亂叫。

軀幹給他帶來的疼痛比之前的更明顯。

厲鬼姑娘說:“那就把軀幹也丢下去吧。”

馬面:“小厲姑娘,那後面的懲罰……”

“哦。”厲鬼姑娘想了想,“那還是留着吧,別便宜了這個惡魂!”

馬面把惡魂的軀幹叉回來,扭頭幫惡魂把腦袋安回去,跟厲鬼姑娘說了一聲之後就叉起惡魂進廠了。

厲鬼姑娘這才放下一直擋着豔豔眼睛的手。

她蹲下身去,克制地抱住豔豔,“豔豔,沒事了,壞人已經被懲罰了。”

豔豔歪了歪腦袋,笑嘻嘻的,“謝謝老師!”

在惡魂被馬面叉走的時候,孑感覺自己的肩上有什麽東西消失了,雖然感覺不是很明顯,但确實是比來的時候輕松許多。

厲鬼姑娘說:“你已經從這段因果裏抽身了,你可以回去了。”

“這樣。”孑走過去,好奇問,“老大沒為難你吧?”

厲鬼姑娘好像有點不好意思,“沒有。”

“哦,那小姑娘呢,沒為難她吧?”

“也沒有。”

“那就行。”孑感覺手心被什麽勾了一下,低頭一看,是豔豔在拉他。他反勾住豔豔的手,說:“豔豔真可愛。我家裏也有個小哥哥,下次帶他來跟你玩。”

面對陌生人的時候,豔豔有些拘謹,聲音糯糯的,小小的,“謝謝哥哥。”

“不客氣。”孑說完,擡眼就看見厲鬼姑娘在打量他,“怎麽了?”

厲鬼姑娘問:“你說的是那天我在你家見到的那個孩子麽?”

孑:“嗯,怎麽了?”

厲鬼姑娘眉頭一皺,“他怎麽死的?”

“生病。”孑挼了把豔豔的腦袋,“比豔豔幸運一點,他的爸媽很愛他。”

厲鬼姑娘的眉頭一松,“那就行。下次帶他來,豔豔會很高興。”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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