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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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公司的洽談合作中遇見辰,鈞沒太多驚訝。這座二線城市,說大,其實也不過如此。相逢或陌路,都不需要太多機緣。辰作為對方公司的代表出席,商議即将簽署的合約內容。鈞依着是總經理秘書的身份,自然免不了一場眉目交接。辰靜靜地看着她,他的眼底蘊含着太多道不明的東西,鈞隐隐覺得不安,可還是不曾多言。身為秘書,多嘴,便是最忌諱的一條。她的安分守己,一度被沈總誇贊,自然斷斷不會在談判桌上說些有的沒的。

辰代表對方公司表示對他們的企劃案極為滿意,但是預計投資有些過了。若是出得了這份錢,他們可以找到更好的gg公司來做,完全不必要讓他們來。沈總的面色已是有些難看,鈞聽着也是一滞,辰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們需要更好地企劃案。然他的眼眸,算來不是咄咄逼人,卻也另有一番氣勢。那般自信和冷峻的表情,是鈞從不曾見過的辰,仿佛一個商界的王者。鈞其實不難明白,她所在的gg公司到底沒有太多實力,自然而然也難得攀上辰背後的CR國際。那間早就在美國上市的金融公司,她旁邊的沈總是萬萬惹不起的。原本,沈總不過是指望着拿下這次企劃案,日後這間gg公司便也能一步步強大。只不想,對方如此大的公司也會計較在預算上面。

這份企劃案是沈總親自審核通過,并仔細斟酌過每一個細節和數字。這份預算,他出得本是剛剛好,不多不少。即便是同行翹楚來做這份企劃,想來也不過如此。可偏偏,CR國際的人卻是在這個上面較了真,擺明就是要壓一壓他們。沈總無奈,只得忍下,說過些天定然拿出更好地企劃案。辰只勾了唇角笑笑,道:“就由她負責吧!”說罷,便提步走人。

鈞沒太聽清楚辰具體說的什麽,只記得他望向她那一眼。眸中含笑,薄唇微抿,臉頰又是棱角分明。那般輕笑的姿态,哪有半分一笑傾城的姿态,分明是個王者。她是他的口中食,逃不掉。鈞在那一瞬間,清澈發覺他與林不同,根本不同。林無論怎樣笑,或譏諷她,或苦笑,亦或擁她入懷時的寬慰,都是明媚動人。他不會那樣沉靜的笑,讓她覺得心裏沒半分底氣,頃刻間,只想起逃跑,或者躲避。

年近四十的沈總自負閱人無數,太清楚鈞做秘書做的極是柔婉,又是玲珑乖巧。可那企劃案,卻是萬萬不行的。單說創意這一方面,就是公司新來的助理也能比鈞做出的企劃案強上許多。只他到底是應下,CR國際的代表與他的秘書關系非同尋常,他豈能看不出?

鈞白白得了三天假期,沈總和藹可親的笑着,美其名曰:找靈感。鈞微笑着說好,領導安排的任務,她有說不的權利嗎?

辰的車就在樓下光明正大的等着她,鈞這回連苦笑都扯不起嘴角了。遠遠望去,辰就在車身一旁,斜斜的站着,慵懶悠閑。至于身高,鈞走近了,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辰應是有一米八的,虧得她一直以為他是同林差不多的高度。林的一七七,在她眼裏便是極好。可她此般瞪着高跟鞋同他斜靠着仍有一番差距,鈞頓時覺得,她的眼力是越發不如從前了。

相隔不足半米的距離,鈞剛想開口問一句你要做什麽,已是被人攔腰收進懷裏。“喂!”鈞不悅的掙紮,低吼道:“你做什麽?大庭廣衆,你……”公司的那群女人看見了,還不定在背後怎麽議論呢?

“你在意這些?”辰努努嘴,瞥向她身後的那群女人。

鈞一怔,撫慰好撲通撲通亂跳的小心髒,坦言道:“我倒不在意這些,只……”

“那就好!”辰突然咧開嘴笑起,攬過她的肩膀,就欲打開車門讓她進去。鈞看他似個孩童一般,情緒不定,先前冷着一張臉那般吓人,這會兒又莫名的開心起來。好似,她的這番不在意是萬分合了他的心意一般。她僵硬在原地,沒打算果真坐了他的車,她看不懂他,更不知道他要做些什麽。原本幹幹淨淨的分手了,這會兒對于他的意圖,鈞半點都拿不準。

“陪我三天。”辰突然俯在她耳邊低低道,灼人的呼吸掠過耳際,鈞趕忙錯開身子,就要開口拒絕,辰卻是凝着她羞窘的模樣猝然一笑道:“放心吧,不會強你所難的!”鈞一怔,心頭略微松懈,只覺得臉頰愈發灼燙,身子卻早已被他推進車子裏。

鈞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沒大好意思開口道她不會系安全帶。這些年工作,她所呆過的公司基本都是不大不小的類型,素來不需要她做些多餘的事情,只将公司內的事情處理好即可。即便她本人,也是常常搭乘公交或地鐵,打的也是極少的。況且,她習慣坐在後面,雖是見過別人系安全帶,她自己,卻是不會的。辰剛要準備開車,餘光望見她就那般板板整整的坐着,忽的俯身過來,一邊為她系好,一邊笑道:“你不會?”

“嗯。”鈞尴尬的笑笑,頗有些丢臉。不會開車倒還有些有情可原,連這安全帶都不會系,着實是丢盡了她的老臉。想起臨下班前搜到的東西,方才凝神轉移了話題,笑問:“可別告訴我,你是CR的大公子,二少爺,或是小三?”網上自然搜不來他們兄弟三個的具體信息。只說CR總裁膝下有三位公子,年紀都是二三十歲。

辰直起身瞅着她,略惱。“叫我辰!”

“噢!”鈞讪讪應下,面對辰嚴肅起來的面孔,只覺得她似乎從來都看不透他。

辰轉過身,啓動車子,一邊沉聲道:“對不起!有些事,我無法告訴你,也沒辦法解釋。”

“沒關系!”鈞扯起嘴角無謂的笑笑,“我原本就沒那麽大的好奇心。誰還能沒有秘密呢?”

辰倏地将車停在路邊,頭也不轉的苦笑道:“你一點都不好奇?”果真一點都沒有嗎?即使,他或許願意開口同她講,她卻是連最起碼的關心或好奇都沒有嗎?

他這是什麽意思?

鈞的小腦袋轉了幾圈,也沒弄明白他到底是希望她好奇,還是想她什麽都不多問的好。末了,只坦白道:“嗯。我對別人的事向來不大好奇。”好奇害死貓,可是多久的哲理了。

辰聞言,倒不曾再多說什麽。只那張臉,在抵達目的地之前,一直如刀刻般,沒有一絲生氣可言。盡管,鈞窩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百無聊賴,一度凝着他好看的側臉出神,甚而在太長時間裏忘記辰與林其實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人。她仍是,寧願當他是他。

整整三天,辰拖着她不是逛商場便是窩在她的家裏,做足了女人的姿态。并且是宅女。短短三天,鈞自覺審美開始突飛猛進,衣櫥裏的衣服幾乎全部更新,刷卡刷的她肉疼。

三天,她就忍他這三天。她應下這三天陪他,只斷然沒想到他會一直呆在她家裏,哪都不去。鈞晚上睡覺換個睡衣都不方便,甚而,她試圖開口攆他走,也被他糊弄過去。規定了辰在沙發上睡,他笑呵呵應下,滿眼無害的笑意,但到了半夜便又會跑到她的床上,伸手将她攬入懷中。鈞不悅的推他,辰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小聲道:“外面冷。”鈞就再沒了任何力氣推他,辰倒也不做別的,只安安靜靜地抱着她,不多時呼吸漸漸平穩,思想不純潔的人反而是她了。如此,三天三夜,辰便是和衣同她睡了三回。

即使鈞再是遲鈍,也足以反應過來。這幾天的辰,同以前的他太不一樣。有時半夜醒來,她看着身旁安睡的男人,呼吸平穩,亦會産生一世安好的錯覺。有時他會不安的蹙眉,似做了不大的夢,鈞不自覺伸手輕輕撫平。鈞感覺,辰是個太有故事的人,她其實摸不準他。從一開始,她也不該招惹他。他們彼此,與對方而言,都是不安定的因素。

直到第三天夜裏,是她與辰此般入睡的第四個夜晚。辰比她睡着的早,他在夢裏笑了,唇角勾勒的弧度美極了。鈞呆呆地看着,手不自覺地撫上去,輕輕滑過他的每一寸臉頰,最後停在他的唇上,細細撫摸。她定定的看着他的唇,忽的想起某個女作家書裏常用的那個句子。她說,他那樣的嘴唇,一定很适合親吻。鈞覺得她一定是瘋了,居然在時過境遷之後,想起這樣的話來。真是有些不要face了!如此想着,便要抽回手來,卻倏地被人緊緊握住。鈞只注意着他的唇,竟是忽略了辰是何時睜開的眼睛。他的大手緊緊地覆蓋在她的手上,她的手貼着他的臉龐。姿态暧昧。鈞別過眼,聽他低沉的嗓音緩緩傳來。

辰說,“怎麽還不問我?”整整三天,她都沒有開口問他有關那個企劃案,她不問,究竟是相信他會處理好,還是說她對自個的工作也沒太放在心上。那她究竟會将什麽放在心上?

鈞聞言,微微仰起臉,對上他的眸子,淡淡道:“你說過三天的時間。”

“嗯?”

“但是這三天我們一直在一起,你肯定是早就準備好一切的。”鈞無謂的笑笑,“或者,你原本就打算好要用原來的那份企劃。”她雖反應遲鈍,卻到底不笨。其中關隘,并不難理清。

辰笑笑,略有欣慰。“你靠過來!”他放開她的手,音色低啞卻又不含其他。

鈞也不想過于矯情,翻過身子,就将整個人貼近他懷裏。肌膚之親都有過了,即便他真的想做什麽,她能阻止的了嗎?譬如那晚,她幾欲死去,也沒見他溫柔幾分。

辰将下巴抵在她肩上,緊緊地抱住懷中的女子,“你若有許多疑問該多好。”

鈞一怔,聽出他略微顫抖的聲音。然那分刻意掩藏的脆弱,她自是不能點破。只聽他敘敘道:“你若是真的問我,我肯定是會說的。”

“鈞,我媽……就是你口中的小三。”他抱她的力氣愈發大起來,勒得她的骨頭生疼。可是他的話,仿佛比他如此用力的抱她還要讓人心疼。鈞抿緊嘴唇,沒叫出聲來。他定是比她還要疼,疼上千倍萬倍。辰敘敘講着,鈞輕易便了解了全部。不過是世俗常見的第三者,愛上已婚男人,并且天真地想着他會為了她放棄家庭和手上擁有的一切。而後偷偷生下腹中骨肉,再來淺緩癡纏。

辰說,他還從未怨過他的母親。至于父親,兒時受着冷眼總覺得委屈,長大了才漸漸明白,個人有個人的不易,他的冷淡疏離,本就是為了他好。亦是因着父親對他的不管不問,他現時的母親才漸漸對他生了憐憫之心,偶爾也會讓那兩位兄長陪他玩耍,沒讓他心裏裝下太多仇恨。畢竟,他的親生母親是早就去世了的。

鈞慢慢掙開他的懷抱,翻過身子,俯身凝着眼前這個男人,他的眉目緊緊蹙在一起,眼眸微微腥紅。他不說,她也不難猜到,這些年在那個家,他過得有多艱難。鈞伸出手,細細撫摸他的額頭,一厘一厘輕緩滑過。她俯下身,輕吻他的眼睑,鼻翼,臉頰,最後停在嘴角,細細勾勒他的唇形。溫柔小心,卻不深入探究。末了,卻是離開他的唇,嗔怒道:“你剛剛弄疼我了。”那般大的力氣,險些沒将她她的骨頭勒壞。

不知道的是,她其實,愛着他這樣的坦白。林就從來不曾這般。她并不是想要聽誰的秘密,知道秘密太多的人會不幸福。她已經如此不堪,沒想擁抱太多秘密繼續墜落下去。她只希望他們彼此靠得近一點。他足以相信她,将她當做最親近的人。

辰的眸中明顯閃爍着巨大的驚喜,他一個用力便将她壓在身下,猛力地吻住她的唇。可在撬開她的貝齒後,又變得細心溫柔,不忍傷她半分。那個吻,綿長柔婉,卻又傾盡他的全部深情。鈞回應着他,大腦一片空白,不知是否因着大腦缺氧的緣故。那一瞬間,她無意識的察覺,好像是有些東西變得不一樣了。可是下一秒,她又忘記了之前的錯覺。她不過是心疼他受的苦,心疼他這些年過得如此小心翼翼,心疼他,怎會不小心就遇上她這麽個壞女人?只到底,辰趕在她喘不過氣之前放開她,将她重新擁入懷中,閉眼前叮囑她,可不許亂動。鈞了然的勾起唇角笑笑,在他懷中點頭說好。可心底終究是掀起一道莫名的巨浪,辰他說過的話,終于是做到。他顧忌着她的想法,便沒再碰她。可是明天呢?以後呢?鈞突然不知道之後該拿怎樣的面目來面對他。同之前那般視而不見嗎?就像約定好的一樣,分手後的戀人只是陌路就好。還是說,她可以柔婉一點,他過得如此艱難,她着實不該再讓他這般小心翼翼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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