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 番外-3

55   番外-3

◎感情史。◎

關于傅西泠“豐富”的感情史——

在某個陽光過于明媚的周末下午, 時芷接到玲玲的電話。

她當時守在落地式大型打印機旁,抱着筆記本電腦,邊等材料的打印, 邊查看郵件。

玲玲電話來得突然, 時芷戴耳機接聽。

耳機裏傳來玲玲的爆哭聲,哽咽到斷斷續續,話都說不清楚。

她關了打印室的門,費力分辨着。

聽好久才從各種抽噎的哭泣聲、無用的情緒發洩裏拼湊出事情原委。

概括起來只有六個字:

和大諾吵架了。

北方頻繁高溫預警, 南方卻在下大暴雨, 航班停飛,萬冉過不來。

時芷因剛換職位,周末也要加班,忙到三點鐘連午飯都還沒吃過, 根本走不開。

天氣熱,又不能放玲玲自己在外面哭,哪怕只是中暑也很危險。

時芷要了地址, 直接把人托付給傅西泠照顧。

在她的認知裏, 好歹傅西泠是當過海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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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驗豐富, 哄女生的路子總該比她多。

然後......

哭到眼睛、鼻頭都通紅的玲玲,坐在人民公園旁邊的小奶茶店裏,和傅西泠面面相觑。

傅西泠挺頭疼。

他還真就不會哄人,很多時候對時芷能夠耐心且有效, 大概是因為——

愛她像是他的本能。

對別的女生傅西泠真就半點主意都沒有,束手無策。

天氣很悶,下午這會兒陽光最毒, 水泥路面直晃眼。

時芷家這傻姑娘哭得快脫水了。

眼睛和鼻尖都通紅, 費力擤着鼻涕, 抽噎太久唇色都開始發白。

傅西泠聽半天,覺得吵架原因就是雞毛蒜皮的普通小事。

理智來想,不難解決,但玲玲就是陷在難過的情緒裏沒出來。

這都十多分鐘了,總這麽坐着哭也不是辦法。

解鈴還須系鈴人吧。

傅西泠問玲玲,要不要給大諾打個電話。

像按到尖叫雞,玲玲哭着猛嗷一嗓子:“不要,大諾要上班啊,請假過來不但要扣工資,還扣全勤!”

路人側目,傅西泠摸着脖子,拿出哄何凡誠家小外甥的方法給了個建議。

“那要不......先去吃個冰淇淋,再繼續說?”

還行,這方法算好用。

在傅西泠指了對面商場那家有名的冰淇淋店面之後,玲玲抹掉眼淚,半分鐘內回頭看三次,然後癟着嘴答應了。

玲玲兩口子平時都是月光族。

剛好到月底,玲玲窮得叮當響,盯着櫥窗裏那些口味看半天,再看看價目表。

真貴,差點又哭出來。

傅西泠點完自己的,扭頭看見玲玲還在磨蹭,問了一句:“要什麽口味?”

玲玲特別沒主意地左瞧瞧右看看,怕買到不好吃的口味,花冤枉錢:“姐夫,我沒吃過......”

“叫我什麽?”

“姐夫啊,時芷姐不是都戴鑽戒了麽。”

行。

沖着這聲“姐夫”,傅西泠當即做了個決定,所有口味都給點一遍,掏出手機掃碼付款。

冰淇淋店外面的遮陽傘下,桌面擺滿。

玲玲亮着眼睛拿了個木制小勺子,挖一口這個,嘗一口那個,沒再掉眼淚,終于有點風雨欲止的好兆頭。

傅西泠叼着勺子,墨鏡很随意地落在鼻尖處,手裏轉着手機:“平時有什麽愛好?”

“吃零食,追劇,看男人,買刮刮樂。”

好歹是結了婚的人,傅西泠也不好把人帶着去酒吧裏看帥哥。

但刮刮樂好辦,買就完了。

“姐夫”這稱呼好使,刮刮樂直接買二百張,厚厚一沓。

但玲玲刮起來也要算計着。

嘴裏念着“100萬”的白日夢,中了二十塊錢倒是挺高興的,再連着刮幾次“謝謝惠顧”,幹脆癟嘴,又要哭。

傅西泠手機響。

時芷剛發來微信,問玲玲狀态怎麽樣。

這是時芷第一次主動交代他做點什麽,表現得挺信他。

怎麽也得完成任務啊。

傅西泠愁了幾秒,擡眼,問玲玲:“要不,我給你轉一百萬?”

玲玲還在那兒埋頭用鋼镚刮那些刮刮樂呢,被問懵了,愣愣地回:“啊?”

當然是不敢要什麽一百萬。

但傅西泠也坦白說了,“上面”給他下達過命令了,不哄好不行。

他讓玲玲自己琢磨琢磨,要怎麽着,心情才能好點。

玲玲刮着塗層,吸吸鼻子:“可是,我也不知道啊......”

吵架是因為兩個人想省錢在家做飯,柴米油鹽醬醋茶裏最容易有口角,引起一系列小矛盾,慢慢累積,釀成這一架。

最後玲玲說:“要不,我再吃點好吃的吧,吃完可能就好了。”

傅西泠打了個響指:“行,好辦。”

時芷在臨近傍晚時分,收到玲玲的微信。

照片裏玲玲和大諾已經和好,自拍挨得很近,親親密密地坐在高檔餐廳裏吃燭光晚餐。

時芷趁着不忙,給玲玲回撥電話。

玲玲挂斷,為了展示高級餐廳的環境和餐食,特地打了視頻回來。

攝像頭轉過牛排和高腳杯,玲玲給視頻畫面配了人聲旁白:“時芷姐,你說得沒錯,姐夫真的是超級會哄人的啊!你好幸福!我和大諾也好幸福嘿嘿嘿......”

據玲玲這個傻姑娘說:

她見面和傅西泠只吐槽了十多分鐘,心情已經開始好轉(沒提自己吃了十二個冰淇淋球),宛如得到重生。

并且現在對生活充滿新希望(沒提刮刮樂中獎共計一百二十五元),和大諾的感情也好到了新高度。

後來玲玲把這事給萬冉講了。

萬冉看問題清楚些:“傅西泠哪是哄你,那是哄他女朋友呢,小傻子,你跟着沾光了。”

這些時芷都不知道。

不知道傅西泠對別人只會問“吃不吃冰淇淋”;

不知道傅西泠哄人是問人家給一百萬會不會心情好些,還讓人家自己想辦法高興;

更不知道除了吃和鈔能力,傅西泠根本就沒有別的辦法。要不是玲玲心大又好哄,這一下午指不定怎麽雞飛狗跳。

她心裏想的是:

傅西泠那些豐富的感情史,看來還算有些用途。

時芷從來沒有和傅西泠聊過他感情史這方面的話題。

有兩個原因——

她本身對這類事情的好奇心并不旺盛;

以及,她認為傅西泠是海王,也認為他感情史豐富到估計聊個通宵都聊不完。

理智時候,時芷不愛聊這些情情愛愛。

感性時候,時芷不樂意給自己添堵、找不痛快。

隔天,何凡誠來家裏等傅西泠,要和他出席同一場合。

人家還在告白失敗的狀态裏,心情上有點那麽不是很明媚,落座沙發後,問:“家裏不能抽煙是吧?”

本來時芷在家時是不能的。

傅西泠定的規矩。

顧念着發小的狀态,傅西泠站衣帽間門口,套了件深色短袖,指指廚房,讓何凡誠去開着油煙機抽。

結果何凡誠摸完口袋,發現煙落車裏了。

想抽還得下車庫去拿,天熱,犯懶,嫌麻煩,躊躇着沒再吭聲。

時芷最近有了她珍視的人際關系,對身邊人挺照顧。

她從電腦前擡頭,右手還按在鼠标上,伸左手拉開茶幾抽屜随手拿了盒煙,說是傅西泠戒煙前剩的,問何凡誠是否習慣這個牌子。

“我倒是不......”

“挑”字的尾音沒發完,手也伸到一半。

仔細看清楚煙盒,何凡誠收回手,意味深長地笑笑:“還是算了。”

時芷不是刨根問底的性子,只點頭,打算繼續忙工作。

她不抽煙,不了解,但隐隐有印象,在成長過程中不知道是聽誰講過,說煙放太久不好抽,煙絲會變幹還是什麽......

以為是這個理由,把煙放回茶幾上。

何凡誠是個特別懂眼色的人,一看就知道時芷心裏是另一種解釋。

挺多事傅西泠不說,懶得邀那些功。

何凡誠趁着傅西泠沒注意這邊,壓低聲音給抖落出來了:“這煙不是你給傅買的麽,他寶貝似的揣很久不舍得抽。我就算煙瘾再大,哪能這麽不懂事呢?”

時芷還愣了愣。

她只給傅西泠買過一次煙,是從國外回來,去醫院找他那次。

居然留了這麽久,還遭發小調侃......

其實類似這種小事,有很多。

有時候時芷去參加傅西泠朋友那邊的聚會,地點離她工作處稍近些,比傅西泠先到。

朋友們會在她落座時停下聊天和游戲,優先照顧她。

把車厘子移開,把其他水果挪過來;或者詢問她吃沒吃過晚飯,要不要點份辣鹵牛肉面。

時芷最開始不适應,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朋友們打趣,說不把時芷給照顧好了,以後傅西泠也該不樂意和他們玩了。

所以時芷知道傅西泠處處把她放心上,已經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

她覺得,這樣就夠了。

傅西泠說過喜歡她這款,也說過很早就對她有好感。

時芷信。

但她的确沒往“唯一”這個方向想過。

和傅西泠身邊的人越來越熟悉後,很多蛛絲馬跡裏都在昭示着,有些事情,和她原有的認知是相悖的。

起初誘導她仔細琢磨這件事的端倪,是無意間聽見傅西泠朋友們的談話內容。

那幾天傅西泠有很多會要開,夜裏也加班,幹脆住在他家的酒店裏。

他問過時芷,要不要也去酒店住幾天。

時芷當時在工作,卯着勁想把十萬塊的年薪差給賺回來。

她腦子裏都是效率相關。

覺得下班回家裏更順路、更方便,什麽風月浪漫之類她想都沒想,直接給拒絕了,說不去。

換來傅西泠一聲“啧”。

拒絕也沒用。

每天下班前,時芷都會收到傅西泠的微信,以各種理由勾她去酒店住。

食物上的勾引包括但不限于“訂了麻辣小龍蝦夜宵,吃不吃”“我媽煲了湯送來,來喝麽”“廚師團隊做了冷吃牛肉”......

也有其他方式。

有時候會直接說,“來我這兒睡”“網約車已經到樓下了”。

這些或明或暗的“勾”,成功率幾乎有百分之七十。

時芷依然酷,但也招架不住傅西泠的盛情。

比如那天晚上,傅西泠在視頻裏按着眉心,疲憊地說電腦看太多,眼睛不舒服。

時芷打車去酒店找他,進門二話不說,把她那副防藍光眼鏡給他戴上了。

傅西泠就會有點得意,笑着的,散漫地靠在沙發裏。

看她靠近,拉她手腕不放她走。

這個人戴上防藍光眼鏡也沒做正經事,淺黃色的鏡片擋住他眉眼長相上的攻擊性,反而有點斯文敗類的樣子。

他親着她,撥掉她的肩帶,隔着吊帶撚開內衣搭扣。

“想”和“要”都明明白白寫在眼裏。

在最激烈的時候,時芷被深吻噤掉聲音,某種情緒滿脹到無處發洩。

時芷緊緊皺眉,拽斷了傅西泠脖子上搭的一款細鉑金鏈。

他們在充斥着二十四度空調冷風的酒店房間裏,依然流汗。

傅西泠無暇顧及脖頸上的微小刺痛,結束後才發現凝在脖子下側的血痕。

再到晚上,傅西泠就發頸下快要痊愈的傷口照片給時芷。

醉翁之意。

說挺疼,可能發炎了,讓她去給他塗碘伏。

有時候,傅西泠勾時芷去酒店住的理由很奇葩。

比如今晚。

時芷已經煮好晚飯了,收到傅西泠開完會第一時間發來的微信:

“我秘書養的狗會托馬斯回旋,要不要看?”

根本就是胡說八道。

鍋裏的咖喱牛肉咕嘟咕嘟冒泡,時芷剛嘗過,牛肉已經到火候。

她叼着勺子,打字回複他,“不如說你秘書會後空翻”。

傅西泠回——

“司機會。”

“你下樓看看?”

真的是無所不用其極。

時芷怼他,“你到底是開酒店還是開武館?”

怼歸怼,人還是去了。

傅西泠固定落腳的房間就在辦公室旁邊,知道她要來,門沒鎖着,時芷推開房間門進去,聽見傅西泠在接電話。

是傅西沣從國外打來的。

到國外留學的傅西沣還是老樣子。

這才剛第二天,已經有點耐心極限,電話裏聲音超大,像被火燎到屁股羽毛的大鵝:“傅西泠你什麽意思,和我住的到底是什麽人?!”

傅西泠坐在老板椅裏。

連續開會有些疲憊,手裏拎着蘇打水,喝了半瓶左右,靠在椅子裏。

他仰着頭活動脖頸,喉結滑動,脖子下側貼着創可貼。

聲音平靜:“不和你說過麽,一弟弟。”

“你特麽沒說這弟弟練跆拳道!”

傅西沣在電話裏控訴,說那位弟弟吓人,家裏放了不倒翁沙袋,除了學習就是在樓下客廳裏哐哐哐地練踢腿。

聽語氣,傅西沣好像怕人家把他打死。

時芷有點想笑。

也難怪傅西泠敢和大伯他們保證,傅西沣到國外惹不出什麽事。

她當時就想說,傅西沣哪有那麽可信,原來是傅西泠有後手。

手機習慣性地開揚聲器模式放在桌上,傅西泠輕笑:“适當運動能提高學習效率,人家是學霸,不是神經病,你不犯事,人不能和你動手。”

傅西沣還在電話嚷嚷着,傅西泠已經看見了落地窗裏時芷的身影。

不再理會被迫害妄想症的堂哥,果斷挂電話。

他轉着椅子,面對她,眼裏噙着笑:“吃過晚飯了麽?”

時芷提了提手裏的樂扣盒子:“正準備吃,來看你武館開得怎麽樣。”

她一本正經開玩笑,他愣了愣,然後垂頭笑了好半天。

“有我的份?”

“量夠,味道不保證。”

“做的什麽?”

“咖喱。”

說完“咖喱”,他們又相視而笑。

時芷和傅西泠有過關于咖喱的共同經歷,在旁人眼裏也許會成為某種暗語默契。

傅西泠上次吃到時芷親手煮的咖喱,是她在國外留學的時候。

他們吵過一架。

和好後,傅西泠和時芷說自己也得了流感,身體不舒服,時芷給他煮了咖喱。

但她自己習慣吃的咖喱是特別辣的那種,煮的時候沒想起來傅西泠不吃辣這事。

傅西泠吃一口下去,蹙眉,咳了老半天,喝半瓶水才有所緩解,耳朵脖子都咳紅了,還不忘對她豎大拇指。

他對她的咖喱,評價只有兩個字,“真行”。

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說過,“人不能兩次走進同一條河流”。

傅西泠卻敢第二次嘗試時芷的咖喱。

他拒絕了酒店後廚給他們送晚餐,堅持要吃她做的。

吃兩口,發現這次并不辣。

傅西泠沒吭聲,把咖喱拍照往家庭群裏發。

他們坐桌子同一側。

時芷稍微偏頭,就能看見傅西泠對着手機微微揚起的唇角。

他壓笑,抿了抿唇。

膚色白,唇色被辣到深了許多,半年前和傅西沣打架,唇傷導致某個地方有道較深的唇紋,蠻勾人的。

但時芷想到個問題:“不是時候。”

傅西泠放下手機,偏頭,和她對視:“什麽不是時候?”

本來時芷是想調侃傅西泠的。

他費挺大勁把她給诓過來了,連狗會托馬斯回旋這種事都編得出來。

結果她在經期,什麽都不能做。

房間裏的座機突然響起來,是酒店內部線路。

他按免提接聽,聽見有工作人員詢問,餐後甜品什麽時候送過來。

傅西泠說:“現在送吧。”

工作人員送來的甜品,是加了酒釀和紅棗枸杞的紅豆小湯圓。

很明顯,傅西泠也知道她在經期。

甚至以他的頭腦,一定也聽懂了她那句“不是時候”是什麽意思,他憋着沒說,故意在打趣有其他想法的她。

時芷反被調侃,不是很高興地吃着甜湯。

偏偏罪魁禍首還有臉過來占便宜,親她沾着甜味的嘴。

她終于爆發,狠咬回去:“你故意的!”

傅西泠食指揉着下唇,笑:“真狠。”

有夜蟲撲在玻璃窗上,啪嗒一聲。

傅西泠叫她:“時芷。”

她沒好氣:“幹什麽。”

“咖喱不錯。”

時芷擡眼,發現傅西泠眼裏噙滿笑意。

他知道她在收到微信前,已經煮好了兩人份的咖喱;

也知道不放辣椒是故意的。

時芷喜歡傅西泠眼裏的珍視和歡喜,好像捧着她對愛含蓄別扭的嘗試,用放大鏡細細去瞧。

感覺不錯。

以前傅西泠不認識時芷。

工作都是自己埋頭忙着,也經常熬夜,熬完去洗個澡,套上一條家居褲倒頭睡覺。

偶爾也會有失眠,抽煙,刷手機,打游戲,沒覺得生活哪裏不好,過得津津有味。

但現在有時芷在了,他一眼看不見就惦記,總想着把人往自己身邊引。

他忙時,她可能會先睡着。

安靜地蓋着他的被子,側躺在他的床上,她閉上眼沒有白天時那麽傲。

長睫毛垂着,安安靜靜。

不知道都夢些什麽,有時候睫毛會像剛破蛹的幼蝶翅膀,顫幾下。

特乖。

他喜歡看時芷所有樣子。

所以傅西泠明知道她在經期,也千方百計把時芷勾到酒店。

其實也不為了做什麽,塞了個暖水袋給她,還是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同處一室就行了,吃到她愛意含蓄的、不辣的咖喱更開心。

時芷工作也拼,加班時間不比傅西泠少。

有時候傅西泠都忙完了,她在熬夜和北美那邊的合作方溝通。

今晚也一樣,傅西泠接到朋友的邀約電話,問他要不要去酒吧坐坐。

時芷經期且還在忙,這幾天他們确實都累,也就拒絕了。

但朋友那邊有些正事想找傅西泠聊,挺急的,所以躲開酒吧喧嚣,換了個安靜角落和傅西泠談事情。

傅西泠靠在陽臺露臺邊聊電話,時芷走神時聽到幾句。

是在說某家正在轉讓的商場內店面,他朋友似乎有意想接手,又畢竟謹慎,問傅西泠有沒有什麽看法。

桌上有幾塊泡泡糖,是何凡誠家小外甥給傅西泠的。

時芷對這種童年時沒有充分享受過的東西,也算有點興趣,拆開一塊,慢慢嚼着。

兩人聊幾句正經事,離開酒桌的朋友被何凡誠他們給逮到了:

“好好好,和兄弟們玩躲酒呢?”

“我以為你是吐了呢,這半天沒回去。”

“趕緊着,就等你了。”

朋友說:“別鬧,和傅聊正經事呢。”

何凡誠在電話那邊嚷嚷:“聊完趕緊回來。”

順便又問了傅西泠去不去,朋友幫傅西泠給回答了:“不去,人忙着呢。幹什麽,叫傅來給你支招再告白麽?”

夜深,酒店房間裏很靜。

朋友是從酒吧打電話過來的,在嘈雜裏難免把說話聲音提高些。

所以時芷也都聽見了。

她聽見何凡誠的大笑:“能給我支什麽招,他那感情經歷淺薄成什麽樣了,乏善可陳,哈哈哈哈哈......”

淺薄,乏善可陳。

時芷嚼着泡泡糖,緩緩吹了個淺粉色泡泡,腦子裏轉着這兩個詞。

而傅西泠,他根本沒聽電話裏的內容。

他只覺得坐在他老板椅裏、對着電腦屏幕吹泡泡糖的時芷特別可愛,根本不想聽朋友們叽裏呱啦的那些插科打诨。

傅西泠把手機靜音,拄着座椅的兩側扶手,垂頭吻了時芷一下。

“泡泡糖吐掉。”

“幹什麽?”

“想親一會兒。”

最初時芷還在想事情,沒有很用心,後面漸漸越來越來感覺,主動摟了傅西泠的脖頸。

親得太久,該有的反應都有。

時芷閉着眼,聽見傅西泠在她耳邊嘆息,“想要了”。

聲音裏帶着微喘。

很蠱,時芷差點忘掉了思考其他問題。

時芷也想過,電話裏的何凡誠不知道她在,朋友沒說過。他們聲音又都帶着些酒意,防範心理不至于那麽強。

所以那兩個用詞,不是做戲給她看的,就是正常朋友間的交流。

但傅西泠......

他放棄克制,拉着她的手向下,問:“手?”

把時芷呼吸都問亂了。

這人這麽會。

他感情經歷淺薄?乏善可陳?

這件事時芷琢磨着,卻沒開口問過。

進一步得到證實,是因為姚姚的一些話。

見到姚姚那天,天氣依然很悶。

下班前聽到幾個同事在讨論,希望這種幾乎要悶死人的天氣是雨前征兆。

“也該下場雨了吧,地表溫度快70℃了。”

“家裏陽臺養的油畫竹芋已經被曬死了。”

“簡直要命。”

“付總上午出去談事,回來好像也不太舒服。”

傅西泠收工早些,開車去接時芷,帶她去酒店那邊住。

車裏空調很舒服,傅西泠發動車子:“廚師煮了綠豆百合湯,待會兒回去喝。太悶,晚上可以去屋頂泳池。聽說付倩中暑了?”

時芷說:“你消息挺靈通。”

“下午在小叔那邊,聽小叔說的。”

傅西泠好像也不在意別人中暑的情況,接着就說到:“小叔給拿了幾瓶不錯的香槟,晚上可以嘗嘗,冰一下,解暑。”

酒店的屋頂泳池到晚上十點鐘以後,就不再對外開放了。

忙完工作,時芷換泳衣去游了幾個來回。這是傅西泠送她鑽戒的地方,所以在心裏多少有點特別情懷。

時芷和傅西泠坐在泳池邊聊天,然後接到了傅西泠媽媽的電話。

傅西泠媽媽說,姚姚的媽媽去家裏哭訴過了,說姚姚鬧着要離家出走,跑出去,一直沒回家,讓傅西泠幫忙聯系聯系朋友,看能不能打聽到。

時芷轉頭,看傅西泠安靜地沉思片刻,直接撥了酒店前臺的電話。

“00019這個VIP卡號,今天來酒店消費過?”

對方回答:“有的老板。”

“房間號給我。”

“住在1203那間套房。”

傅西泠給長輩回電話:“姚姚在酒店住着呢,不用擔心。”

時芷問他:“你怎麽知道姚姚在?”

傅西泠說,姚姚和誰玩得好家長們都知道,幾個閨蜜家要是能找到人,電話就不打到他這邊,找何凡誠都比找他靠譜。

“姚姚家有我這酒店的卡,也有沈嘉家的,這幾年和沈嘉鬧得有點僵,估計不會去。”

這個悶熱的深夜,時芷和傅西泠在泳池裏,一邊聊天一邊喝冰過的香槟。

然後,他們遇見了姚姚。

看起來,姚姚好像只是想找個沒什麽人的地方靜一靜,看見他們轉頭,表情變得有點尴尬。

時芷問姚姚要不要一起喝香槟,姚姚搖頭,遲疑片刻,又問:“方便麽?”

很明顯,接下來是姑娘間的談心時刻,傅西泠沒參與,說晚點有視頻會議要開,拿着手機回房間去了。

在傅西泠走後,姚姚才真正放松下來。

姚姚很坦然地和時芷說:“我知道傅西泠最近在酒店住,但我真不是來偶遇他的,我對他已經沒有想法了。我是......和家裏人吵架,手裏只有酒店的儲值卡,不來這邊就得去沈嘉那邊......”

時芷表示自己知道,又不擅長安慰,只倒了杯香槟給姚姚。

姚姚把香槟一飲而盡,說到姓齊的相親對象。

那個相親對象是人渣。

他們見面那天,他第一句就是“你追傅西泠這事很多人知道,我不要別人挑剩下的”。

所以被姚姚潑了咖啡。

齊家人不問原由,只覺得丢面子,隐隐向姚姚家施壓。

都是小輩間的矛盾,姚姚家也請了幾次客,這件事本來是過去了的。

但姓齊的相親對象開始報複,突然說自己對姚姚有意思,要追姚姚,長輩裏竟然真有人信了這種鬼話,有撮合的意思。

姚姚說:“別說是這種情況,哪怕他人很好,我不喜歡也絕對不會将就。”

在沒來屋頂泳池之前,姚姚是獨自喝過酒的,微醺,看着時芷忽然嘆氣。

“時芷,我還是好羨慕你。”

時芷明白姚姚的意思,學着傅西泠媽媽安慰人的樣子,輕輕攥了攥姚姚的指尖。

泳池波光粼粼,姚姚有些走神,想起幾家人一起去國外海島旅行的過往。

他們去過兩次。

第二次去時,姚姚已經接近成年,比起小時候只惦記着吃喝玩樂,眼裏多了些少女心思。

姚姚會拒絕像其他人那樣在臉上塗滿綠色的珊瑚友好型防曬泥,怕看起來像綠巨人;

也會拒絕穿那種長袖、長褲的浮潛服,執意穿露背露腿的漂亮泳裝。

結果很慘,被曬黑很多,還被珊瑚劃傷了腿。

姚姚曾站在水屋下面的淺水區域,在白色細沙裏撿到以為是石塊的巨大蜘蛛螺,興奮地舉着給大家看:“你們快看!”

那天傅西泠赤着上身,穿花色的大短褲坐在水屋露臺喝椰子。

聽見姚姚的聲音,他看過去,也跟着大家一起笑過。

那個笑容,意氣風發,姚姚惦記過很久很久。

剛剛姚姚來頂層時,看見傅西泠正蹲在泳池邊對時芷笑。

當年看姚姚,他是那種“傻妹妹曬得挺黑”“撿到的螺子居然挺大”,兄長感居多的,調侃加欣慰的笑容。

但傅西泠蹲在泳池邊想拉時芷上來時,是看摯愛的笑。

時芷擡手撩了一把水,傅西泠下意識去躲,沒躲開,被池水砸得眯起眼。

水順着他下颌嘀嗒,他擡手随便抹了抹,始終是看着她的,眼睛那些亮晶晶的無奈和寵愛是沒辦法騙人的。

被潑水,傅西泠也依然沒放棄要拉時芷上去的念頭,又被她有點壞壞的、要拉他下水的假動作拽得發怔,然後他們一起笑。

時芷大笑的樣子非常美。

池水波紋晃蕩,他們打鬧着,好像能看到愛情裏最好的模樣。

所以姚姚看得有些愣住,沒能及時走開。

被他們發現,約着喝香槟。

在姚姚眼裏,傅西泠是真的好,靠譜,穩重,聰明,專情。

之前傅西泠情場失意,何凡誠曾經有過一段話形容他:

傅可太牛逼了,你看着他是在一棵樹上吊着的狀況,怕他吊死吧?

但他自己吊得挺爽。

你要問他,他可能還會興高采烈地告訴你,他是擱那蕩秋千呢。

就讓他在一棵樹上吊着吧,他不可能換人了。

姚姚有些喪氣,趴在泳池邊:“時芷,你說,我以後能遇見像傅西泠這麽專情的人麽?”

時芷有些遲疑地問:“傅西泠很專情嗎?”

姚姚說:“......他還不夠專情嗎?!”

之後的時間裏,時芷和姚姚在泳池旁探讨這個問題。

據姚姚說,傅西泠身邊從來就沒有過關系特別的女性朋友。

“有陣子發小們都在打賭,賭傅西泠什麽時候談戀愛。”

姚姚清了清嗓子,臉紅了:“我當時賭他很快就能談,我以為是和我談。贏是贏了,沒想到和我沒什麽關系。”

姚姚都敢拍胸脯保證,時芷絕對是傅西泠第一個女朋友。

時芷說:“有些關系,可以不用戀愛的。”

姚姚想了想,反駁:“可是不對啊,傅西泠那時候躲我躲得那麽厲害,他要是有些亂七八糟、理還亂的關系,肯定到處宣揚巴不得讓我知道才對吧?”

确實是這麽個道理。

姚姚說,傅西泠界限感很強,這麽多年沒聽說過關于他的八卦。

倒是何凡誠和他們講過,早些年傅西泠撿到過一張校牌,外省市的,一直留着。

是何凡誠在他家某本書裏無意間翻見了,拿着和傅西泠開玩笑,“喲,這姑娘誰啊,挺好看。”

傅西泠直接搶回去:“別管。”

姚姚仰頭喝香槟:“挺多年前的事情了,最開始聽說時沒放在心上過,後來追傅西泠那陣子才重新想起來。我問過何凡誠,那女生照片長什麽樣子,何凡誠個豬頭,一點用都沒有,他說他早給忘了。”

姚姚完全不懂,為什麽時芷會覺得傅西泠身邊有過很多人。

“除了校牌,我想不到有什麽特別的女生存在過,或者,再去問問何凡誠?”

時芷沒問何凡誠。

她的的确确是開始對傅西泠的感情史開始感興趣了。

但她打算直接問本人。

也許,鑽戒內圈那句“No other love but you”不止代表着當下。

幾天後,被期盼着的大雨終于來了,洗刷掉連日來的悶和燥。

在雨水到來之際,時芷聽說姚姚做了重大決定,要和朋友去南方一線城市搞事業,組建自己的工作室。

行程匆忙。

臨別前朋友們組了個局,給姚姚送行。

時芷加班,雨天又堵車,她趕到別墅時已經有些晚。

撐傘走在別墅區道路上,有些想到高三那年晚課結束的深夜。

那時候也許是腦力消耗大,夜裏放學總是餓。但小姨家不會貼心到給她準備能充饑的食物,經常是她用拳頭抵着胃,緩解饑餓,再做題做到完全忘記。

別墅門開着,裏面歡聲笑語熱鬧一片,落地窗裏都是人影。

傅西泠他們在打臺球,時芷進去時,看見他俯身在臺球桌旁,拿着臺球杆瞄準。

眼看要贏了。

不知道哪個朋友犯壞,瞧見時芷進門,直接就是一句:“哎呦,時芷來了啊。”

然後傅西泠分心,球沒進,被打對手的朋友給一杆收了。

傅西泠對娛樂項目裏的輸贏并不在意,就像他家裏那些游戲記錄,時芷贏了就贏了,就讓她在他上面穩穩待着。

他放下球杆:“你們玩吧。”

朋友們噓寒問暖,都不用傅西泠開口,已經在關心時芷有沒有吃晚飯,七嘴八舌地嚷嚷起來。

“時芷,給你留小龍蝦了。”

“一整盒,麻辣的。”

“剛掐時間給你定的燒烤,估計再有幾分鐘也能到呢。”

“欸,你定燒烤了?怎麽沒和我說,我給時芷定的披薩和炸雞馬上也到了啊。”

姚姚叉着腰,把騎手信息給朋友看,又突然想起來什麽,拍着腦門:“冰箱裏還有塊三文魚,給你留的,沒切,讓......哦,阿姨已經下班了,讓傅西泠給你切切吧。”

吵鬧又溫馨。

但他們幾乎同時開口,時芷一時不知道該回答誰才好。

傅西泠笑着拉時芷往餐廳走:“別理他們,都喝得差不多了。”

“你沒喝?”

“喝了,不礙事。”

這別墅是姚姚的哥哥以前自己裝修的,挺适合轟趴,不止有臺球桌和飛镖盤,到處都是零食、桌游道具。

別墅面積挺大,算上地下室一共四層。

朋友們散在各個角落,也有人跟着過來蹭過幾塊披薩,叼着走了。

傅西泠在拆小龍蝦盒上的保鮮膜。

時芷研究很久那個真心話問題的卡牌,然後拿了幾罐啤酒,問他:“真心話大冒險來不來?”

“我們倆個?”

“對,就我們兩個。”

“來,想怎麽玩?”

時芷非常後悔選了搖骰子。

不知道是傅西泠手氣好,還是他本來就是懂些門道的,比大小,從開局她就沒贏過。

她看中真心話問題卡牌裏的某張。

想要贏一次問問他。

結果自己輸得徹底。

連着三次選大冒險,先喝了兩口啤酒,又被傅西泠托着下颌親,下局又接着親。

以前總是傅西泠問時芷:

“學過武術?”“學過川劇變臉?”“學過鐵砂掌?”

現在時芷輸出火氣來了,皺眉,也問他:“傅西泠你是不是去學過搖骰子?”

傅西泠坐在餐廳寬大的實木椅子裏,弓着背,小臂搭在腿上,笑得有些壞:“碰巧運氣好。”

終于輪到時芷贏一次。

傅西泠直接選大冒險。

“......你重新選。”

“幹什麽,不讓選大冒險?”

“叫你重新選。”

傅西泠笑着:“那真心話,問吧。”

時芷拿出那張早就看好的問題牌,推過去:“傅西泠,你有過幾段感情?”

餐廳這邊相對安靜些,傅西泠直起身,把連人帶椅子一起拉過來,攬她脖子:“終于想起好奇我的感情史了?”

“不好奇,問問。”

傅西泠拿出手機,邊翻着,邊說:“照片給你看看?”

時芷跟着傅西泠往手機屏上看,發現他點的是單獨相冊,一張張翻過去,都是她的照片。

“我的感情史們,漂亮麽?”

窗外雨聲瀝瀝,時芷忽然想起三年前的夏天,她糾結于要不要選擇進興榮集團工作。

和傅西泠打聽付倩這個人的時候,他曾說過一句話——

“時芷,你信不信有的人一眼就能定緣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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