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 番外-2

54   番外-2

◎餌。◎

時芷和傅西泠吵架最“兇”的一次, 是她在國外讀書的時候。

那時候她很忙,也很拼命。

某個夜晚,傅西泠打電話給她時, 她盤腿坐在床上抱着電腦在研究數據模型與決策, 看幾眼筆記內容,又切到PPT頁面去完善。

敲鍵盤的頻率比回話的頻率高出十幾倍,傅西泠靜聽片刻,也不挂斷, 在電話裏輕笑着:“猜我在做什麽?”

時芷把整段內容敲完, 才出聲。

眼睛還盯在電腦屏上,她根本沒動過腦子,随随便便就給他安了幾條玩物喪志的罪名:“酒吧,打游戲, B大校園裏泡妞。”

傅西泠笑音傳過來:“真看得起我啊,國內現在是上午十點鐘,我泡哪門子妞?”

時芷“哦”一聲, 才意識到自己沒算時差。

也只意識到這麽多。

她根本沒往更深處想。

沒發現能讓自己這樣邊接着電話閑聊, 邊去做工作、學習這類正事的名單裏, 除了領導和對接工作的同事,只有傅西泠。

傅西泠,是唯一與工作無關的人。

傅西泠可能也感知到她心不在焉,把話題往刺激上拉。

他淡淡一句:“上次, 也沒見你這麽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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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的,暧昧的停頓。

确實是沒有的。

上次見面只有一天時間,他們在酒店房間裏沒出過門。到後半段, 時芷難以承受地偏過頭, 緊咬下唇, 流了生理性眼淚。

一點點,潮濕地凝在睫根處。

他吻她,說她有種淚盈于睫的美,然後開啓了第二次。

忽然加重的呼吸聲,被汗打濕的頭發,攥出褶皺的床單。

一些頭腦中的破碎片段和不錯的體驗感,輕而易舉被傅西泠的話給喚醒,惹得時芷終于在電腦前走了個神。

鍵盤聲沒再響起,似乎是察覺到時芷的注意力已經被拉回自己身上,傅西泠才願意繼續關于“行蹤”的話題。

他說他在南方出差,遇見回南天裏下雨。

滿世界都是潮濕的,他挺不适應。語氣很無奈地說感覺像走在泳池裏,但拿這種天氣沒有任何辦法。

不知道為什麽他最後一句帶着笑意。

也不知道為什麽他要執意和她說這些。

在這通電話之後,隔幾天,時芷和請病假的同事交接工作。不到十分鐘時間而已,已經被傳染了流感,只能帶病堅持學習和工作。

時芷生病的當晚,天氣不太好,雲層沉,看起來陰陰的,像要下雨。

她咳嗽着構思作業,翻看之前筆記裏畫的思維導圖,完全不知道傅西泠落地JKF。

也不知道他已經打車到她公寓樓下。

手機是靜音狀态,所以時芷沒接到傅西泠打來的電話,只聽到了敲門聲。

傅西泠敲門和其他人不一樣,很輕。

學過樂器的人,節奏感不錯,總能很随意地在門板上打出某個突然想起來的曲子節奏。

聽到這樣的敲門聲,時芷停下動作,感到意外。

不用問也知道是誰。

打開門,一陣過于清爽的風湧入,微涼。

傅西泠就站在門口,特不正經地撩她,中指和食指間夾着logo眼熟的酒店房卡,見面第一句話就是:“出去住?”

公寓過廊的燈接觸不良,忽閃忽閃的,像在拍鬼片。

傅西泠在不穩定的光線裏,風塵仆仆卻不顯半分疲憊,他戴黑色鴨舌帽和口罩,長款風衣外套搭配馬丁靴。

氣質很好,很養眼,像躲開娛記進行私人行程的明星。

但時芷病得沒精神,頭暈,生理上的欲求降到極限。

再帥、再寬肩窄腰也沒心思多看。

所以這次,她對他不按常理出牌的到來,表現得無驚無喜,有那麽丁點冷漠。

傅西泠敲門前,時芷剛咳過也擦過鼻子,鼻尖和臉都微泛紅,神情恹恹的:“不去。”

頓了頓,繼續說,“有作業沒寫完。”

門口光線差,看不清臉色。

她說第一句時,他大概沒聽出來她聲音不對,這回聽出來了,表情跟着嚴肅起來,躬下些身子平視她,把手往她額上探:“病了?”

“流感,傳染的那種,你來得不是時候。”

時芷說完這句,才抱着臂側讓開身,去留都憑傅西泠自己選擇。

以為他會自己出去住酒店的。

但他沒有,進門脫掉風衣,随手丢在沙發上,戲谑地看她:“我怎麽覺得,我來得挺是時候?”

眼看着傅西泠指尖勾着把口罩都摘了,還以為他是這個時候想要,時芷都愣了愣。

結果傅西泠路過身邊時,只擡手,把鴨舌帽扣在她頭上:“想太多,都病成這樣了,能對你做什麽?”

他們平時見面不在公寓住,隔音差。

但傅西泠也來過幾次,屋子裏有些悶,他脫了高領毛衣,上身只穿工字背心,輕車熟路地往廚房裏走。

看見桌上的快餐袋子,傅西泠問她:“就只吃了漢堡?”

她咳嗽幾聲,才回答:“嗯。”

平時時芷會自己做飯,煮面或者咖喱之類,這樣生活成本低。付倩負責學費和房租,但不負責餐食等生活費用,能省還是要省些的。

今天是例外,太難受,還有作業,沒精力做飯。

“藥吃了?”

“還沒。”

傅西泠燒了壺熱水,靠在廚房門邊等水燒開時問她:“作業是什麽,我幫你。”

MBA課業非常忙,花在作業上的時間比課堂還要多。

水燒好後,傅西泠兌了杯溫水給時芷吃藥,也給自己沖了咖啡,然後用手機幫她做投資價值分析報告。

外面開始下雨,很小的那種,零零星星落在玻璃窗上。

時芷靠在床頭,對着電腦處理工作。

等她的工作處理到差不多時,已經是夜裏十一點多。

嗓子不舒服,時芷偏開頭隐忍地咳兩下,那邊傅西泠也把作業搞完了。

他仰頭揉了揉眉心,先遞溫水給她喝,然後把他手機也給她:“看看。”

時芷狐疑:“抄的?”

被懷疑的人一臉從容:“至于抄?”

她還是狐疑:“你寫報告這麽快?”

“一般。聽你咳嗽總分心,不然能更快點。”

沒往關心這個層面上想,還覺得,街邊咖啡廳行人來往熙熙攘攘都能工作,怎麽她咳幾聲就成打擾了?

心裏響起“嘁”聲。

時芷想怼人,但又咳嗽幾下,嗓子疼,肺疼,懶得說話了,小口喝着水,認真看完了傅西泠代寫的分析作業。

他竟然不是在糊弄。

觀點明确,邏輯清晰,外語也流暢。不得不承認的是,比起她原本構想的分析方向,感覺老師會更喜歡他的這種。

“謝謝。”

“只是嘴上道謝?”

傅西泠坐在電腦椅裏,姿态很松弛地敞着腿。

這會兒看出來他是坐過許久航程的人了,撐着腦袋,眼裏有困意,很慵懶。

時芷看着傅西泠。

可能藥效起作用,這會兒身體沒那麽難受;也可能是将近二十天沒見,這樣的深夜獨處,情欲終于被喚醒。

房間裏能聽到一點雨聲,也能聽到隔壁鄰居幾個男生在聊天的叽裏呱啦。

她握着水杯,繼續喝兩口潤掉嗓子裏的癢,若有所思:“別的道謝方式,你大概不敢。”

傅西泠手裏拿着出機場後随便買的塑料打火機,按動着,咔噠,火苗幽幽晃動。

聞言,他擡眼看她,讓她說說看,他有什麽是不敢的。

時芷放下水杯:“接吻。因為會傳染......”

話都沒說完,傅西泠已經迅速丢下打火機,走過來吻住她。

她剛剛的話是有點鬼迷心竅,撩一下,但真不至于像他這麽瘋......

所有聲音都消失了,聽不見,耳畔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時芷緊緊閉着嘴,又被傅西泠緊扣着後腦勺躲不開,皺眉,打他,眼裏意思很明顯——

傅西泠你有病嗎?

他看着她,眼底閃過笑意,然後重新閉眼上前,偏頭,繼續吻住她。

挺輕柔的動作。

在她有些被勾起感覺,逐漸被迷惑着沉溺、放松警惕時,他才停住,強勢地說了聲“張嘴”,和她深吻。

呼吸亂得不成樣子,時芷好不容易理智占上風,推開,說這樣絕對會傳染。

傅西泠仍然只答這麽一句,“反正已經親了”,說完繼續親她。

他單臂緊攬着她的腰,和她緊貼着,親了很久才克制住某種念頭,埋頭在她頸窩,緩片刻,幫她整理好衣領。

竟然還開玩笑,悶聲笑着,說:“這樣......也還算是嘴上道謝。”

被時芷打了一拳。

她又在咳嗽,下床找了兩片藥給傅西泠,開始趕人:“吃藥,吃完你去酒店睡。”

“不去。”

傅西泠已經坐回電腦椅裏,沒碰藥片,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時芷安靜地等了片刻,才察覺到他的決定依然是那句“反正已經親了”。

也算有道理,估計怎麽都逃不掉傳染。

她沒再堅持,先把話說在前面:“我明早要起早的,你別動其他心思。”

“剛才誰先開撩的?”

傅西泠反問完,接住時芷砸過去的藥盒,拿在手裏玩,又問她起早起要去哪。

“出差。”

一直到這時候,他們之間還挺和諧的。

但深夜裏時芷高燒三、四個小時不退,有種被拆骨般的疼痛,她把自己咳醒時,傅西泠坐在床邊打電話。

時芷迷迷糊糊聽見傅西泠在講電話。

她睜眼,在模糊天色裏看見他坐在床邊的背影,手機舉在耳側,赤着上身,寬肩,肩胛下肌有她抓出來的淺紅痕跡。

他咨詢當地的朋友,問哪家醫院更靠譜。

他朋友是個女生,聲音還帶着睡意,很溫柔的那種:“還是別去醫院折騰,大概率是流感。私人醫生借你吧,我聯系一下,讓他過去......”

時芷伸手,雙擊自己的手機屏,看到時間,已經是早晨五點多鐘。

她每動一下都很疼,那種酸痛無力感導致她動作艱難,想要叫傅西泠,卻被他先察覺到。

他舉着手機,沒回頭,只反手握她的指尖,近乎安撫地握了握。

她嗓子啞,說:“不用。”

卧室裏沒開燈,只有半扇窗的熹微晨光。

手機裏的朋友在問地址,傅西泠偏頭,蹙眉和她對視,她又強調一遍:“不用。”

傅西泠對電話裏的朋友說“稍等”,按了通話中的靜音鍵,才問時芷:“幾點走?”

“六點鐘。”

傅西泠看了眼手機屏,他應該是意識到醫生趕過來看病這件事在時間上确實來不及,所以迅速制訂了新的方案——

“我讓朋友開車來,你去哪出差,我開車送你過去,讓醫生在路上給你瞧瞧。”

時芷仍然是搖頭。

她想起床,站起時頭暈,眼前有些發黑,扶着床蹲下去,閉眼緩了幾秒。

睜眼時,傅西泠蹲在她對面:“請個假?”

“你少管。”

時芷扶着床邊站起來,往浴室走。

傅西泠拉她手腕,語氣挺嚴肅:“時芷,你這樣子出不了差。”

“我這樣子能不能出差,你說了不算。”

時芷眼神太冷了,像看陌生人。

傅西泠也有些來脾氣了,松開手不再拉着她,他甚至笑着做了個“請”的手勢。

意思是:OK,行,你随便,不管了。

關上浴室門前,時芷看見傅西泠重新拿起手機貼在耳側。

她強撐着洗了個澡。

吹幹頭發,出來換衣服,倒也沒有刻意避開傅西泠,就坐在床上穿絲襪。

雨已經停了,他們沒再對話。

只有在時芷把手背到身後,受生病影響,扣內衣搭扣一下居然沒成功時,傅西泠才沉默地滑了下電腦椅,伸手,幫她把搭扣給扣好了。

時芷空腹吃了藥,腦子裏在琢磨出差所需要帶的物品。

她把筆記本電腦和手機充電器裝進包裏時,思緒已經轉到“帶睡衣”“帶發繩”“帶耳機”上面去了。

這趟出差時芷是非去不可。

an團隊的核心成員病倒了,就是傳染她的那位。

她之前一直以助理的身份協助項目,現在嚴重缺人,臨時借調不現實,這才能輪到她這種新人出面,跟着集團裏的頂配團隊出去。

機會難得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時芷其實非常在意這種臨危受命的緊張感。越是難,越是不能退,某種意義來說,也算是她證明自己實力的某種方式。

在時芷快要把包收拾好的時候,傅西泠才終于說話了。

好像剛才賭氣做“請”這個手勢的人不是他,壓着脾氣的,語氣很平靜:“出差幾天?”

“三天。”

“你臉色很差。”

“我知道。”

傅西泠把手機屏轉過來,上面顯示着的數字時芷并不陌生,是an的手機號碼。

她皺眉。

“如果我托人和an聯系,讓你留下休息,你會怎麽做?”

時芷摘下手腕上的滿鑽手镯,拍在桌面上,沒再多說什麽。

這就是答案。

她早警告過,不許他在她的工作上動任何手腳。

傅西泠點頭,删掉那串號碼,語氣冷淡:“行,知道了。”

一直到時芷離開公寓,傅西泠沒再說過話。

下過雨的街道濕漉漉,天色依然有些陰沉,公司的車子已經等在樓下,她上車,把口罩發給團隊同事。

時芷不知道傅西泠什麽時候回國,也不知道手镯他會不會拿走。

眼下工作上的事情太多也太重要,時芷幾乎是咬牙堅持着在完成了後面的任務。

出差的當天下午,對方團隊裏的某位領導笑呵呵地給an介紹了效果不錯的藥。

時芷試過了,還算有效,起碼不再高燒,其他症狀也在吃第二頓藥後逐漸減輕。

出差三天,時芷一直戴口罩。

工作方面雙方的接洽溝通非常順利,時芷這個臨時壯丁的表現也得到所有人的認可。

an的團隊裏所有人都很興奮。

第三天晚上,他們在當地找了很有情調的餐廳弄團隊慶功宴,要吃完才回去。

坐在有人拉琴的高檔餐廳裏,時芷沒摘口罩,安靜地聽着輕音樂、聽着同事間熱鬧的交談。

但其實思維突然從緊張的公事裏解脫出來,是會不由自主想到傅西泠的。

這三天裏他們沒有聯系過。

對傅西泠這個人的最後印象,停留在她關上公寓門前一瞬。

公寓裏百葉窗只遮了一半,略昏暗,他垂頭,緘默地站在桌前的背影。

出國前她想過他們會斷。

卻沒想過斷得這麽......

有同事拍着她的肩,關心地尋問她要不要摘口罩吃點東西。

她搖搖頭,說“謝謝”。

在職場中,時芷屬于話不多但效率超高的那種類型。

付倩很會安排。

在an已經成型的團隊裏,都是經過大浪淘沙的老手,沒人會給能力強的新人使絆子,也沒人會硬拉着話不多的她搞職場社交那一套。

社交方面完全不會吃虧、不會被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絆住,讓時芷可以全心全力去努力吸收各種經驗和知識。

an隔着人群喧嚣對她舉杯,片刻後又走過來,也詢問她的病情怎麽樣。

時芷簡單答着,說自己已經快好了。

臺上換了位男性小提琴手。

她瞥過一眼,腦子裏在轉的是傅西泠攔住她的樣子,眉心緊蹙,有點壓着火氣。

坐時芷身旁的同事抽煙,用一款S.T.Dupont的打火機。

這牌子的打火機傅西泠也有,不止一款。

以前在國內,時芷見過他用金色的,也見過黑色的,還有兩個造型花裏胡哨的什麽限定款、限量款。

手腕空得有些不習慣。

最初到國外時,時芷時刻做好了和傅西泠斷的準備,但每一次她以為會斷掉的那些契機裏,他們的關系都沒受到過絲毫影響。

沒想到在她最毫無準備的時候,真的要斷掉。

不喜歡被幹涉工作。

但傅西泠的本意,似乎是擔心她的身體狀況?

時芷這樣決定:

回去時,傅西泠如果沒拿走手镯,她就當之前的對峙沒發生過。

如果拿走,就算了。

并且,她堅持認為自己這是在憑理智做決定。

絕不是什麽不舍,也絕不是戒斷反應。

只不過——

傅西泠這個名字,已經和她的生活勾結得太深太深,總有些微小事物會提醒她想起來這個人。

比如,S.T.Dupont打火機。

比如,臺上的小提琴手。

也比如,她的作業。

慶功宴臨近結束時,老師在群裏點名表揚時芷的作業,說她的分析寫得很不錯,讓其他同學參考學習。

同事又在擺弄打火機了,開蓋聲音十分清脆,叮鈴......

時芷暗滅手機屏幕,皺着眉咳嗽。

咳完,她問同事:“你這種打火機,附近有店能買到嗎?”

-

百葉窗只遮了半扇窗,玻璃窗上凝着雨痕。親眼在看着時芷在沉悶的陰天裏,坐進公司的商務車裏。

她走後,傅西泠很煩。

從煙盒裏敲出支煙叼進嘴裏,想到是在時芷的公寓,又頓住動作沒點燃。

時芷脾氣實在太差,有某個瞬間,傅西泠特別想一走了之。

但出去購物,回來叼着沒點燃的煙把公寓貧瘠空曠的冰箱塞滿後,他重新冷靜下來。

差不多中午時間,在傅西泠拿着滿鑽手镯,坐在公寓沙發裏思考要不要聯系時芷的時候,他開始咳嗽,随後半小時內感覺到身體發寒。

病毒非常一視同仁,激吻過後,傅西泠也跟着中招了。

傅西泠沒聯系過時芷。

也清楚這種聯系沒有任何意義。

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就知道,時芷這趟出差肯定不普通,機會應該挺難得,也挺難臨時換人。

她又固執,總是對工作有着淩駕于一切之上的執着和熱情。

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再幹涉了。

再出手,估計他這手镯只能自己留着落灰,再也送不回去了。

有什麽話要等她回來當面再談。

私人醫生來給傅西泠看過病,又差去買了藥,雙份。

時芷如果三天沒能康複,回來也可以吃。

天氣APP提示,最近幾天這邊都是陰雨天。

傅西泠想了想,覺得不放心,時芷拼起命來可能真不會顧自己身體。

比國內麻煩些,他花了點時間找關系。

先聯系過大伯母,又聯系了他小叔,輾轉幾輪之後,最終找到某位今天能和an團隊見到面的長輩。

他大費周折,只托人家幫個小忙,在無意間把醫生說最有效的那種藥透露給an團隊。

傅西泠症狀沒時芷嚴重。

當天下午最難受的時候,他回憶着她決絕又冷清的目光,穿着高領毛衣坐公寓樓下的臺階上抽了兩支煙。

聽私人醫生說是他病了,之前聯系過的那位姐姐打來電話,表示關心。

也是長輩們都交好的那種關系,從小認識。

姐姐大他十來歲,現在懷着二胎,不好接觸他這種流感患者,派了住附近的小表妹過來給他送吃喝和營養品。

說了不用,人還是來了。

小姑娘也是被差使的,最開始估計是沒打算下車的,只降了半扇車窗,不情不願地說着:“傅西泠是吧,我姐姐讓我給你送......”

話沒說完,人先改注意了。

小姑娘逮着傅西泠看好幾秒,然後眨眼,下車,打開車門,把後座上兩個巨大的購物袋展示給傅西泠。

一連串問了他特別多問題:“你是留學生麽?自己住?聽說你病了?用不用我幫你把東西提上樓去?”

反差之大,像雙重人格。

傅西泠偏頭,悶咳兩聲。

他一個問題也沒答過,只伸手在購物袋裏拿了桶果汁:“謝謝。剩下的都給你姐帶回去吧,不用怕難交差,我和她電話說。”

“你不想知道我叫什麽?”

“不太想。”

傅西泠道謝,然後往公寓樓裏走。

“就這麽走了?喂,傅西泠......”

傍晚,傅西泠下樓抽煙。

他坐在樓下的臺階上想時芷,煙快抽完時候,送東西那小姑娘又出現了。

這姑娘換了輛紅色的車停在路邊,降下車窗,趴在上面,勾下墨鏡,特別明顯地搭讪着:“傅西泠,找你借個火。”

傅西泠把他手裏的塑料打火機丢過去。

人家姑娘嘴撇了撇,下車,拿了支細細的女士香煙,問他到底知不知道女生說借火是什麽意思。

傅西泠知道。

這要是時芷借火,他得勾着她脖子拿自己叼着那支煙幫她點。

撩完人還得趁機占便宜。

能親到最好,但親完,肯定也得挨兩下打。

他沒說話,小姑娘用塑料打火機點煙,很不滿地嘀咕:“看你長這樣,不該是木頭性格啊,怎麽這麽不浪漫。”

傅西泠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十八個小時前,在樓上,在時芷那間并不算寬敞公寓的卧室裏,他們膩在床上接吻。

沒開燈,百葉窗只落一半。

光線朦胧,他在摘掉她的防藍光眼鏡時,刮到她的頭發,她略皺眉頭的樣子很迷人,讓他非常想要。

外面風聲雨聲統統聽不見,他們共享着同一副耳機裏的音頻。

時芷用過某首微色的外文歌撩他做過,他學以致用,錄了在南方出差時遇到的回南天裏的雨聲,播放給她聽。

他要帶她在一場夜雨裏,聽另一場雨。

雨聲時長他是算計過的,用手取悅她究竟需要用多久,這種事情,他太清楚了。

結束後,時芷撩開耳側被汗浸濕的頭發,聽到了第二段雨聲音頻。

音頻裏有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然後是他重重的一聲呼吸。

很悶,有點色氣。

時芷問:“你是在......的時候錄的?”

傅西泠當時達到目的,笑她思想不純潔,然後挨打。

邊挨打邊給她解釋,說他只是在下樓梯時,踩到回南天裏潮濕的臺階,滑了一下,那聲呼吸是腳滑而已。

時芷無語的表情也可愛。

她問他,腳滑,然後呢,摔了嗎?

他說摔慘了。

然後聽到她夾雜着咳嗽的、幸災樂禍含義的輕笑聲。

他可以浪漫,也可以浪。

但這些的操作對象,只能是時芷。

“喂,傅西泠。”

小姑娘精心打扮過,穿着over size的棒球服,裏面搭露臍裝。

混血,很高挑,棕色頭發。

粉色墨鏡被這姑娘拉到鼻尖,特別自來熟地評價起來:“你這打火機也太遜了吧。”

小姑娘還說了,自己就住這附近,本來就只想着開車過來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見他。

遇見了就搭讪,遇不見就算了。

說到這裏,小姑娘很興奮,眼睛都笑彎了:“我們還是有點緣分的,你說對吧?”

傅西泠始終沒搭話,只有在人家姑娘自我介紹說她叫“譚檬”的時候。

他才多嘴問了句:“哪個‘meng’?”

“檸檬樹的檬。你終于開始對我好奇了麽?”

傅西泠無奈地搖頭。

像在說,你想多了。

譚檬琢磨着什麽,思考半分鐘,終于算是有點悟到了:“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認識過其他名字叫‘meng’的女生吧?”

傅西泠不置可否。

他把煙沉進幾乎喝空的蘇打水玻璃瓶裏,拎着瓶頸,很随意地指了指身後的公寓樓:“回答你下午的問題,我不是留學生,這是她的住處。你姐姐沒和你說過我有女朋友?”

譚檬說:“我沒問過。我要追你,有什麽消息我更願意從你這兒聽,而且你看起來根本不像有女朋友,剛才開車過來時我看你挺郁悶的,是失戀了?”

“失戀不至于,吵架,能哄好。”

之後的兩天裏,譚檬那輛車厘子紅色的車子,像雨後冒出來的蘑菇,幾乎是長在公寓樓下的街邊車位裏。

倒是也不主動上樓糾纏。

遇見傅西泠下樓倒垃圾或者抽煙,人家就降下車窗搭幾句話,得不到回應也不生氣,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

譚檬試圖送過傅西泠煙,也試圖邀請過傅西泠吃午飯。

被拒絕也不走,自己買了披薩,坐在車裏舉着披薩吃,邊吃邊往樓上看。

只有一次,譚檬突然靠近,傅西泠反應很快地退開,提醒過:“流感。”

“可是我願意陪你一起生病呀。”

傅西泠垂頭笑了笑:“我就是這種心态才被傳染的,懂了嗎?”

他知道,譚檬能聽懂。

但譚檬沒走,像那種看上櫥窗裏的玩具就必須要搞到手的孩子,整天晃悠在公寓附近,還說這叫做“以自己為餌”。

到第三天晚上,傅西泠主動下樓,敲敲車窗,把手機遞給譚檬。

電話裏是譚檬的表姐,依然溫柔,但嚴肅:“檬檬,不許再胡鬧,人家是有女朋友的,感情很好的,快點回家去!”

到底不是特別嚴厲的性子,姐姐加了一句,“回去慢點開。”

譚檬撇着嘴說“知道了”,說完挂斷電話:“傅西泠,你不厚道,這種事情叫家長就過分了。”

傅西泠聳肩。

追過他的女生還挺多的,叫家長幫忙擋确實是有點奇怪......

但沒辦法,時芷快要回來了。

雖然眼下他們的這種關系,他不介意讓時芷多來點危機感,多來點占有欲之類的。

莫須有的情人可以有,怡情,但誤會絕對不能鬧大。

大家庭出來的孩子都不傻,眼前的混血妹妹腦子也夠用。

稍微想想也就知道了,傅西泠是不能追、不能惹的人。

譚檬從副駕駛的手套箱裏拿出個盒子,遞給傅西泠:“既然這樣,我最後送你個禮物吧,也算是對緣分的紀念。”

傅西泠只看了一眼包裝:“這個牌子的打火機我有很多,不如你自己留着。”

譚檬有點像姚姚,小公主性子。

一再被拒絕,總是有點挂不住面子的,把盒子往副駕駛上一丢,發動車子猛踩油門走了。

走前,譚檬吸了下鼻子,狠狠和傅西泠說:“你這個人真的很直男也很無聊!”

其他異性的評價,傅西泠不是那麽有所謂。

他到底直不直男,無不無聊,時芷清楚就行了。

然後,他聽見身後的高跟鞋聲。

時芷穿着黑色西裝外套和黑色西裝裙,襯衫是淺藍色,單肩背着托特包,兩只手都插在西裝外套的口袋裏。

她戴黑色口罩,頭發仍然很随意地绾着,高跟鞋把時芷的腿部線條拉得更好看。

碎發被風吹動,她嫌癢,擡手把臉側的發絲理到耳後。

然後那只手沒再收回口袋裏,對着傅西泠,輕輕一招。

意思是,跟我來。

或者是,給我過來。

傅西泠垂頭開始笑。

真正能釣到他的餌料,終于回來了。

兩人一言不發上樓。

走到門口,時芷沒動,傅西泠拿一直留在他手裏的備用鑰匙把門打開。

推開門的瞬間,他沒回頭,憑感覺判斷方位,猛然拉住她的手腕往屋裏去。

穿堂風是幫兇,門“哐”一聲關上。

時芷兩只細細的手腕被傅西泠單手鉗在頭頂,按在牆上。

但他是扶着她後腦勺的,摸到她绾發用的黑色碳素筆,怕硌疼她,拔下來,往身後沙發上随手一丢。

長發散開,順着肩頸落下。

他垂頭,和她額頭相抵,呼吸錯亂地混在一起。

明明暧昧到極致,明明彼此眼中的“想要”火焰般燃燒着,傅西泠卻不肯主動繼續下一步動作。

反而退開些,就這麽看着她。

他是在告訴她,對她之前的行為,他并不是沒有過脾氣。

時芷沒有主動仰頭,拉住他衣領,讓他向下,然後親了傅西泠一下。

傅西泠笑了笑,然後纏着她深吻。

當他把手探進襯衫下擺,她抗拒,擋住:“我先去洗澡。”

他聲音裏還有未消的欲,有點啞,克制地吻了吻她的眉心:“病好了?”

“差不多。”

這個吻意味着冰釋前嫌。

時芷脫掉高跟鞋,換了拖鞋往浴室走:“浴室有別人用過麽?”

“沒有。”

時芷在樓下時看見那輛車厘子紅的車子了,因此轉頭,盯着傅西泠,要個解釋。

傅西泠也不隐瞞,特磊落,也特清晰:“剛才開紅色車子那姑娘,是朋友家表妹,不熟。你走的那天下午過來幫忙送過東西,之後來過幾趟,我和她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更沒把人往你這兒帶過。”

她自以為,和人要解釋的動機是:“我不希望以後有莫名其妙的人找到公寓來。”

“放心,剛才解決過了,沒有下次。”

時芷點點頭,比了個“OK”的手勢,走進浴室裏。

症狀幾乎好了,洗過熱水澡出來,時芷只穿了件短袖T恤,靠在浴室旁打量公寓。

多了些東西。

正在噴雲吐霧的加濕器,兩箱她喜歡的果汁塞在桌子下面,光線有些暗的臺燈被換成了新的......

連續陰雨天的早春夜晚,房間裏滲着絲絲縷縷的微涼空氣。

傅西泠坐在沙發上看她。

她走過去,從沙發扶手上拿他的風衣外套給自己穿上。

她穿着他的外套,跨坐在他腿上,問:“為什麽沒回國?”

“還想見你。”

後面的事情發生得非常順理成章。

在這場漫長、持久的運動結束後,滿鑽手镯也重新回到時芷手腕上。

風衣下擺有些壓到褶皺。

傅西泠準備拿去幹洗時,從口袋裏掉出一枚打火機。

很熟悉的牌子,金色,打開蓋子有清脆的、帶着餘音的叮鈴聲。

他熟練地點燃雙火焰,問她:“哪來的?”

“撿的。”

“不像,這玩意是新的。”

隔天,時芷去上班,傅西泠坐在公寓樓下給之前麻煩過的姐姐打電話,說自己準備回國,剛訂過了機票,這次流感沒好,下次再來一定去拜訪他們。

姐姐在電話裏笑着問:“女朋友也帶來給我看看嗎?”

“我說實話,還沒追到。”

“之前說感情好得不得了,合着是騙人呢,追都沒追到的?”

“是沒追到。不過,感情也是真的有點好。”

傅西泠叼着煙,摸出打火機,翻開蓋子。

陰雨天過去,陽光落在手裏的金色物件上,亮堂堂的,格外順眼。

他想起昨晚最後的對話。在他發現打火機是新的之後,時芷并沒有過任何慌亂。

她身上有股迷人的慵懶勁兒,沒有否認,也沒有掩飾過打火機是她買給他的。

特別酷,不說是禮物,更不提什麽紀念不紀念的由頭。

她這樣說的——

“以後少拿塑料打火機在我眼前晃,我更喜歡和有品位的人做。”

想到這兒,傅西泠咬着煙呼出白色煙霧,兀自笑起來。

早說過了。

她才是讓他總能心甘情願咬鈎的餌。

【作者有話說】

暧昧時期的片段,下章番外回到求婚後的時間線。

評論區掉落200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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