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下午的日光比早上要好些,随寧去見了老住持,只得到答案說那串珠串存世最多不過十年,應當不是她父親為她所求。

随寧安靜跪坐在蒲團上,聽到這話也只是輕嘆着說句原來如此。

她其實沒什麽驚訝,早在前世她便猜到這是随家二嬸做的假,為了讓那位二堂姐來東宮見太子。

但随寧那時不想和随家撕破臉,溫溫吞吞沒答應卻也沒拒絕随府二堂姐要來的事,默認讓那邊過來找她。

她不想讓太子覺得她惡毒,私心卻想讓随家能把蕭玉趕出東宮。

可惜最後蕭玉直至和太子定親也沒被禁止進東宮,随寧反倒因為二堂姐的陷害被人看出她對蕭玉的讨厭。

老住持已年近古稀,他是看着随寧長大,提醒道:“此物珠紅石綠,用的紅線卻沾染血色,恐有邪祟作惡,你最好遠離送禮的人,心術不正。”

屋裏佛像肅穆,炭火慢燃。

随寧睫毛微顫,安靜許久,才應一聲多謝住持的提醒,住持嘆息一聲,也沒再多說什麽。

建京這幾年皇子私下争鬥非常厲害,甚至有位皇子因為被陷害囚禁至今。

處在儲君之位的太子,盯着的人更不在少數,在他身邊的随寧自也是衆矢之的。

随寧起身朝老住持告了辭,離開時讓丫鬟把東西收了回去。

她沒說昨天在這東西加持下安睡一天,或許于常理而言,連她都已經是邪物。

老住持剛才說的話随寧貼身丫鬟都聽見了,小丫鬟對這種東西自是害怕,但沒敢多提,只小心翼翼問一聲小姐要回去了嗎。

随寧站在門口,眼眸微擡,讓丫鬟等在門口,自己去後院走走。

寺廟殿宇高大巍峨,重檐脊頂,有兩個侍衛守在後院角門之下,禁止其他僧彌進去。

就算李側妃的人過來,也只會得到一句沉王和住持談完了事,正準備回府。

沉王向佛,不是在這種地方見随寧的性子。

但他們見随寧過來也沒攔着,反而退開了一步。

寒風凜冽,吹起随寧鵝黃衣袂,她什麽也沒說,慢慢走上回廊,等行至一半,她步子才緩緩停下來,朝前面的男人福身,喚道:“老師。”

漆紅欄杆前站着一個高大男人,他手背在身後,拿着一封信。

沉王轉過頭看一眼随寧,走在前面。

他身上玄袍繡暗色金線,內斂而沉穩,男人身形挺拔。随寧走在他身後,纖白手指輕輕拉住他粗糙手指,輕道:“學生待會就要離開。”

随寧手指尖被凍得冰涼,涼意從她指腹傳遞到沉王手上,她聲音卻還是如暖春陽光溫和。

随寧讓人給方丈的木匣子,是她從前從沉王書房裏拿的,上面刻着一朵含苞待放牡丹,嬌豔欲滴。

她拿去讓住持看,自是知道沉王在,看得見。

但他們都沒說這一件事。

“只怪學生笨拙,書畫又遇瓶頸,”她輕輕開口道,“父親自幼被祖父母寵溺,又是探花郎,恃才矜己,二嬸還拿父親的事騙我,擾我心緒。”

走廊花窗對側是片池塘,湖面平靜如鏡,沉王慢慢停下腳步,開口:“你父親在你這年紀,不曾沉迷死物技巧,依舊為佼佼者。”

兩年前随寧回祖籍,途徑殳州大病一場,因為父親關系借住沉王府。

她病得斷斷續續,卻還是會去給沉王請安,聽他說父親舊事。旁人不曾多言沉王照顧友人女兒,獨獨李側妃察覺到他們之間奇怪,臉色越來越不好。

欄杆外空蕩蕩,周圍只有他們兩個人,随寧擡起好看的眸,笑道:“可我心中還是老師要厲害得多。”

她是世家小姐裏的典範,常有人說她是按照太子妃标準培養,寬和大方,恭而有禮,卻少有人說她會利用自己的優勢。

沉王最後開口道:“随家那邊人,能不見就不見,太後壽宴要給皇子賜婚,身子不适,便不用去。”

他手掌非常寬大,随寧小指勾着他的掌心,輕聲道:“我的婚事,也不知道會許給誰。”

沉王是一心向佛,只不過這心有多誠,就不是外人知道的。

随寧回去的時候,過去也不過半刻鐘。

她倚坐在馬車裏,手指依舊是冰的,卻比最開始要暖和多了。

風聲在馬車外呼嘯,随寧知道沉王提醒她的意思,太後寵愛的是養在身邊的大皇子,随寧正值年紀,若是去了,十有八九會被亂點鴛鴦譜以激怒太子,到時候沒人會幫她說話。

她手慢慢撐着頭,心想可惜,若是有敬重的長輩給太子賜婚,未來太子妃也輪不到蕭玉當。

當今皇帝登基十五載,癡迷成仙之道也近十五年,慶幸生了幾個好兒子,處理政務是一把好手,只不過朝中派系複雜盤曲,利益牽扯各有所主,多數時候都要鐵血手段。

沉王是皇帝兄弟,得皇帝信任,手中掌握殳州十萬大軍,偏偏太子和他政見不合,一主戰一主和,多的是皇子想要見縫插針拉攏他。

随寧姓随,和随家興衰卻不相連。

随家發達,好處只會給其他堂姐妹,輪不到她;随家衰敗,亦影響不到她,旁人懼的永遠是她身後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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