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随寧和太子其實算不上親表兄妹,她母親是先皇後母家的養女,一開始就是準備和世家聯姻,嫁給她父親算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佳緣。
奈何随寧出生沒幾年兩人便雙雙去了。
随寧最初被接到東宮也沒打算久住,太子帶着她,只是在給随家威懾,以告訴随家不要仗着随寧父母雙亡就以為沒人護着。
後來他就說不用回去了,那邊還不如他會帶孩子,随寧就一直住到了現在。
被他養得是人看見都要給三分薄面。
除了沉王,他是看在她父親面子上才在她小時候教過她半年,準許得病的她借住進沉王府用藥。
山高皇帝遠,他在殳州便算一個土皇帝,但為人沉穩可靠,不近女色又膝下無子,深得皇帝信任。
只不過說到底,他只是個成年男人。
沒拒絕随寧的小把戲,便是允許她這個女學生對老師的冒犯。
月亮剛剛爬上夜幕的時候,榆木燈罩着紗罩,襯得青釉瓷瓶明淨通透。
随寧坐在羅漢榻上,腿上蓋着香潔衾被,正在為太子繡冬襪。
嬷嬷掌燈過來放案桌上,笑說:“姑娘繡工精細,日後誰要是娶了我們姑娘,有福了。”
随寧手裏針線輕穿過繡布,笑道:“我要是出嫁,以後這活就交給丫鬟們做了。”
嬷嬷想到的是太子,說:“太子殿下穿習慣了姑娘做的,宮裏做的都得往後排,哪還願意要別人的?”
她這意思便是想說随寧日後要嫁回東宮,畢竟除了太子之外,東宮大部分人都不想到随寧還能嫁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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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寧不置可否,卻開口問:“卓然堂那邊的東西怎麽換了?”
嬷嬷沒想到她觀察得這麽仔細,如實道:“下午太子殿下那邊來人,說新得了套白瓷茶具,想着姑娘喜歡喝茶,便讓人送過來,只是那邊的桌椅顏色太淺,要換套深色來配。”
她慢慢繡着手裏梅花,道:“原來真是表哥。”
嬷嬷見她反應平平,還以為她是不解其中意思,小聲道:“随家那般對待姑娘還敢厚着臉皮來求人辦事,太子殿下這是心疼姑娘了,哪像那個蕭玉,跟父親來東宮這麽多次也沒得什麽好東西。”
随寧手裏的針不小心戳破手指冒出血珠,她收着手輕含在嘴裏,垂眸間看不出在想什麽,只輕道:“或許以後就有了吧。”
随寧這邊發生的事都瞞不過太子,只不過也沒人比她了解太子。
旁人會從她見二夫人那天的話裏聽出對太子的喜歡,但以太子那性格,想必只會認為她是因為被欺負受了委屈,覺得随家果然晦氣。
比起這些世俗之物,未來蕭玉身上佩戴的那塊太子貼身玉佩,要有意義得多。
但随寧這一輩子已經不想從太子那裏得到更多。
東宮該有更顯赫的女主人來相配太子,那個人不會是她,也不該是一個太子舍人的女兒。
嬷嬷也知道蕭玉和太子的關系,嘆息一聲:“姑娘今年已經十六,随家靠不住,太子那裏沒表示,旁人又不敢來說親,也不知道日後該怎麽辦,要不然讓沉王府的李側妃幫忙說一個?沉王和姑娘父親是好友,她上次還邀姑娘過去,可能還算喜歡姑娘。”
随寧笑了下,心想她若是想嫁人,找李側妃倒确實是找對人了。
李側妃巴不得她明天就嫁了。
可惜她的婚事早有定數。
……
随寧晚上為了趕那兩雙冬襪,屋子裏的燭燈燃到半夜才熄。
只不過寅時的梆子聲剛響過第五聲她就醒了,有人坐在她的床頭歇息。
此時天還是黑漆漆一片,随寧心猛的一驚,清醒過來後還以為是丫鬟,又想到丫鬟不會沒規矩大半夜到她的床邊坐着,只試探着輕推人喊:“表哥。”
迷糊的楚及徽被她叫醒,似乎都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迷茫道:“我怎麽睡了?你起這麽早做什麽?”
随寧慢慢坐起身來,她細白手指輕握着胸前衣襟,無奈道:“你怎麽在我這裏?”
他倒是緩過神了,起身來伸了幾個懶腰,手順勢摸了摸她的頭,懶洋洋的聲音帶着微微的嘶啞,道:“聽說你昨晚上做噩夢了,過來看看你今天會不會,沒想到困得睡着了。”
随寧皺眉問:“剛回來嗎?用過膳了嗎?要不要讓人去送些東西來?”
她這人年紀小,卻最是善解人意。
“也就你這麽心疼表哥,”楚及徽收回手,按着肩膀笑道,“不過你表哥什麽時候委屈過自己?繼續睡吧,我得回去歇會了。”
他累成這樣,手上的事要麽不是小事,要麽就是繁複多雜難處理。
随寧輕擡着頭,她白天在沉王手裏看到過一封信,字跡不是她熟悉的字跡,但看信來自欽天監。
“表哥,今年雪災很嚴重嗎?”随寧問。
楚及徽偏過頭。
他向來不瞞随寧,雙手相抱,靠着床,說:“是有點,今天齊老将軍的事和各處災情奏折都送上來了,忙得不可開交。說來丫鬟提過你過兩天的上元節要出門,正好蕭家那臭丫頭那天早上回來,你出去玩帶上她,她皮糙肉厚,讓她給你做個侍衛。”
他素來不放心她一個人出門,是在怕她出事,只不過他提到蕭玉,話裏都帶上了一些笑意。
太子直爽,他在随寧面前很少掩飾自己的情緒。
随寧青絲垂在兩側肩膀,輕聲道:“蕭小姐人很不錯,表哥怎麽總是為難她?”
楚及徽手不用力道去捏她臉:“臉瘦一大圈,怎麽還想給她說話呢?要是表哥和她鬧起來,你向着她還是表哥?”
随寧睫毛顫動,她的手慢慢伸出去,拉着他的衣角,輕道:“表哥明知故問……你若是累,便在我這裏歇吧。”
她有時候會想要是蕭玉從沒出現就好了,但太子和蕭玉的姻緣仿佛天注定,不管她做什麽,他們遲早會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