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皇城大殿巍峨闳壯,數不清的榮華富貴如墨潑下,卻不是誰都能接住。太子身邊聰明人多,論謀略計策,論口才文采,各有佼佼者。
倘若蕭舍人什麽都沒有,只是個德行出衆的太子舍人,他卻還想在未來想要出人頭地,實非易事。
父憑女貴是一條捷徑,那随寧這個一直不清不白跟在太子身邊的表妹,便有些擋人路了。
随寧回到東宮就準備去找太子,她剛穿過庭院,就看見蕭舍人被人領着往外走,随寧與他路過,被他叫住。
“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随寧腳步慢慢頓下來,誰都知道随家小姐被太子養得什麽樣,除了小時候那點微不足道的苦,其他什麽苦都沒吃過,不怪她生了溫善好說話的性子。
她眼底露出幾分疑惑,似乎不知道他找她能有什麽事。
但看蕭舍人的确一副有事樣,她也沒問什麽,只輕輕擺手先讓周圍人都退開些,才道:“是有何事?”
這位蕭舍人拱手開口道:“小女先前在宮裏多有得罪小姐,還望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她不懂事,若姑娘願意替小女在太子殿下面前美言幾句,讓殿下寬恕她出言不遜,讓她心中不必自責,蕭家願替令尊捐獻香火,祈求保佑姑娘福壽安康。”
随寧微微擡頭,打量着這個平時稍顯懦弱的蕭舍人,沒有立即回答。
自從太後壽宴之後,蕭玉便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在東宮露面,太子那邊又得了一個随寧推薦的賢士,欣喜不已,也沒召見蕭玉。
蕭玉和太子兩個人似乎陷入了一段冷戰,誰也不主動找誰,但她和太子吵成那樣都不曾受罰,很多人都覺得他們是最近有什麽事所以不常見面。
暖春融融,今年花草翻新,新土新種,她站在庭院裏,開口道:“蕭舍人是否有誤會?我不記得蕭小姐有得罪過我,可是她說過我什麽?”
随寧把話抛了回去,蕭舍人頓了頓,倒也沒提蕭玉回府跟他說的随寧在排擠她。
他好像想來想去不敢說實話樣,只道:“許是小女性子敏感,在宮裏無人依靠心裏想多了,下官回去要說她一頓,也怪宮裏的事傳來傳去不知真假,明明還有人說您年歲到了,沉王作為長輩讓太子殿下替您挑夫婿這種假事,結果下官一聽她那丫頭說得罪便信了,實在打擾姑娘。”
他這繞了一圈,繞到了挑夫婿這一件事。
随寧這才大病剛過,沉王送來那粒解毒丸也沒能徹底解随寧被大皇子下的藥。
太醫強調過随寧要心平氣,不能動氣,說她受不得刺激。
太子也就容下人跟她提提大皇子和太後倒大黴的事,其餘的就連哪家公子小姐被太後賜婚都不讓說,更別提這種沒幾個人能聽得到的太子私事。
随寧模樣看起來有些怔愣,她還沒問什麽時候的事,蕭舍人便不再多留,沒留一句解釋,彎腰退下。
空曠庭院中美人長身玉立,在看他離去。
簇擁過來的丫鬟問她說了什麽,随寧只是慢慢搖頭,說沒事。
沒事,倒确實是沒事。
倘若站在這裏的是前世随寧,可能早就被戳中會出嫁的忐忑,憂心如焚想要從別人那裏得個準确消息,顧不及蕭玉這邊情況。
但現在的随寧除了不想看蕭玉和太子定下親事,旁餘是次要。
只不過随寧還是存了些疑,蕭舍人專門攔在路上和她說這種話,不該只是為了這件事。
她的這個疑在自己剛剛走上曲折走廊,看見前頭蕭玉在追着相府夫人送她那只兔子跑便解開了。
随寧腳步有過一瞬的停頓。
拂面暖風吹在臉上,卻讓人猶有刺骨之感,仿佛有尖刀在挑開朦胧情愫下的面紗,再次驗證東宮還有另一個女人得寵。
随寧想難怪蕭舍人剛剛低聲下氣把蕭玉說得引咎自責,在家不敢來東宮,原來是等着讓她在這裏見到蕭玉。
她手指輕輕蜷起,視線慢慢從蕭玉身上收回來,蓮步一如既往緩緩而行,只是要走下長廊臺階,卻像心裏想着什麽,踩空了一層。
身後丫鬟眼疾手快連忙扶住她,喊一聲姑娘怎麽了。
随寧扶着丫鬟手臂,似乎才回過神,只是輕聲道一句不要緊。
随寧對東宮這幾條路不說了如指掌,但也是從小走到大,不至于這都要摔一跤,她身邊丫鬟還以為是蕭舍人多有冒犯,前邊蕭玉雀躍的一句抓住你了就傳了過來。
丫鬟擡頭望見蕭玉趴地上捉兔子,不需要言語,也瞬間明白随寧失神的原因,只皺眉嘀咕道:“她怎麽又來了?就不知道自己身份嗎?”
蕭玉抓着兔子起身,拍身上灰塵,喜笑顏開問身後趕來宮女這是誰養的,要是那人不介意,她想要抓回蕭府裏養着。
她那句話才說出來,人就看到了随寧一行人站在回廊處,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
蕭玉臉上笑意收起來,她撇了撇嘴,抱着兔子走了。
随寧身邊的丫鬟忍不住想要說些什麽,又被随寧擋了下來。
……
蕭家這父女兩個接連着出現想要給随寧添堵,随寧覺得自己要是脾氣再差些,都該當蕭舍人面罵一句沒臉沒皮。
但她知道這樣沒用,影響不了任何東西。
除非他們真正對她造成了實質影響,否則所做一切皆為虛。
随寧去到太子書房,伺候他的老太監就說他正在午休小憩,讓她直接進去等着。
書房四周侍衛森嚴林立,書房門口也有人嚴肅握刀,只有随寧有這個不被傳喚便能踏入的資格。
她慢慢看了一眼書房上挂的賢德聖明幾個大字,進了書房裏側。這裏就相當于随寧自己的房間,她拂開簾子就見太子枕着手臂在小榻上安睡,面容平靜,心情才慢慢平複下來。比起被皇子蕭玉害得他渾身是血的模樣,安靜入睡要讓人心安得多。
蕭玉來的消息他是否知道,随寧不清楚,但蕭玉和太子冷戰後還能随意跟着父親來,也足以見太子沒禁過蕭玉。
随寧轉身想去看他近日得到文書,只還沒走兩步,便開始忍不住咳嗽。
她扶着一旁紅柱,雪白帕子捂住唇間,緊緊壓抑住咳聲,不想驚擾太子。
但她身後太子聽她開始咳嗽就睜開了眼,他還以為做夢,等看到随寧在旁咳個不停,又瞬間吓得驚醒,過去一把抱起她,放在小榻上檢查她身子,道:“哪裏不舒服?”
随寧咳了許久,把整張臉都咳紅了才在太子的安撫下慢慢緩過來,她眼睛都含了淚,輕捂着唇,道:“是我有錯,吵醒表哥,剛才是心中想事不小心嗆着了,你繼續睡吧,我回去歇着。”
楚及徽摸她的額頭,覺得不燙後又去摸她的手,看她帕子有沒有沾到血,認為她确實沒出什麽大事,才打着哈欠道:“你個半大姑娘心裏藏了什麽事?差點被你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