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報仇

第25章 報仇

山映斜陽,日暮不落,岙則山雲蒸霞蔚,千岩競秀。

山腳下,不知何時聚滿了風禾莊的人,照理說,送百姓回家只消半晌午時光,怎麽一日過去,修士反而增多了。

“秋白。”沐風奕在人群中一眼認出了簡秋白,走上前詢問,“山中發生了什麽事?”

簡秋白見是沐風奕,好似見到多年老友,樂樂陶陶,拉過沐風奕,警惕地偷瞄眼顧行之,反感之情盡顯于表,低聲問沐風奕:“你怎麽過來了?是他要挾你的嗎?”

沐風奕覺得簡秋白童心未泯,赤子之心,與他相處,無累無贅,十分歡喜,“與他無關。”

“唉,你的身世阿淵都和我說了,我告訴你,無論魔頭說什麽,做什麽,你千萬別當真,他可壞着呢,害死了自己的愛人,現在找上你,不過是想找他愛人的替身。”簡秋白說得頭頭是道,義憤填膺,“我們沐盟主,高潔大義,上善若水,好好的一朵鮮花便就插在了牛糞了!哼!”

“呃……是嗎?”沐風奕瞧了瞧牛糞,牛糞傻呵呵地沖他咧嘴。

簡秋白繼續拽着沐風奕,猶豫再三,繼續道:“阿淵說,你很像沐盟主,所以你要當心,魔頭沒安好心,他根本沒有心,不過你放心,在魔頭離開泝縣之前,我會找個機會放走你,我保證,我一定會讓你重獲自由的。”

“傻小子。”沐風奕覺得簡秋白相當可愛,傻傻的,做事不瞻前顧後,但是一片赤膽,容易愛心泛濫,喜得拔刀相助,無論對方與他是否相熟,只要他認定的正義,定會貫徹到底。

“聊什麽呢?”顧行之突然過來,還是吓得簡秋白一個趔趄,雖然害怕得不行,但還是強壯鎮定,昂首挺胸,龇牙咧嘴,直視顧行之,像只被狼群逼到角落的小白兔,正待宰割仍要負隅頑抗。

“他在和我說山上的情景。”沐風奕下意識護住簡秋白,墨靖淵亦從遠處跑來,神情焦慮,一把拎住簡秋白的後頸領子,提到自己身邊。

“尊主。”墨靖淵抱拳行禮,眼神中帶着幾分威光和寒瘆,護犢子的心态十分彰顯,“半山腰,池子下,浮了數百具屍體。”

顧行之與沐風奕聽罷皆駭然,氣氛一時間冷凝肅穆起來。

“小楓,你留在這裏等我們。”顧行之有不好的預感,果斷決定不帶上沐風奕,他承擔不起讓他身陷囹圄的罪責,更負擔不起再次失去他的風險,“我和陸思顏上去,很快回來。”

事到如今,山上的事情越發雲詭波谲,誰都不知道會有多少意料不到的變故,沐風奕凡人之軀,靈力全無,跟上去只會成為負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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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行之見人猶豫,攬住沐風奕的腰,在他額頭蜻蜓點水地落下一吻,“聽話。”

沐風奕捂住額頭,額心殘留着一吻過後的溫存和濕意,像一枚種子落入土壤,快速深根發芽,心裏癢癢的,滿滿的,朝氣蓬勃的。

簡秋白看得目瞪口呆,剛要發表意見,表達困惑,被墨靖淵利索地捂住嘴巴,“尊主放心,我們會照看好慕公子。”

顧行之戀戀不舍地和陸思顏上山了。

兩人前腳剛走,後腳商闕便從旁邊走來,眼神繞了圈四周,最後定在沐風奕身上,裏邊翻湧着某種瘋狂和肆虐。

“師父。”簡秋白抱住商闕的手,撒嬌地晃啊晃。

商闕揉揉簡秋白毛茸茸的腦袋,慈愛地道:“乖,怎麽在這處着,不和師兄弟們一塊兒上山?”

“阿淵說我靈力弱,法術低微,讓我留下陪小楓,他上去了。”簡秋白毫無防備地道,啃着手裏的大白蘿蔔,真是活脫脫一只兔子。

商闕和藹地笑着,對沐風奕道:“慕公子借一步說話?”

沐風奕對商闕同樣沒有防備,因為他對商闕的印象素來極好,商闕為人品行端正,腳踏實地,臻于至善,心系蒼生,當年顧行之殺回來,囚禁他,其他門派皆噤若寒蟬,唯有他三進三出,企圖拼着一死救出自己。

結果不言而喻,失敗又失敗,徹底激怒了顧行之。

對于他人的恩情,沐風奕永不會忘,商闕對他有情有義,沐風奕自然不能見顧行之滅了風禾莊,于是……兩腿間的承歡,腰間的雌伏,沐風奕卑微到只能靠着身體極盡取悅顧行之,以此來換得風禾莊的周全。

“慕公子?”商闕做了個請的動作,沐風奕跟着商闕消失在簡秋白的視線中。

不消片刻,簡秋白只看到商闕,沒看到沐風奕。

“師父,小楓呢?”

商闕不以為然地道:“他累了,說先回去了。”

簡秋白急了,他與沐風奕不熟,但短短幾天,他知道沐風奕的為人,也相信自己所見所聞所識,他不認為沐風奕會喊累,會撇下衆人獨自安樂,“師父,小楓不會走的。”

商闕怒了,“你懂什麽,為師說他走了就走了。”

簡秋白着急忙慌,他不善僞裝,亦胸無城府,他師父的舉動近幾年來也确實神經詭異,便直言不諱道:“師父,您是不是在騙我,您是不是把他抓起來?”

商闕緘默,簡秋白更急了,“師父,你為什麽要抓他,有什麽事不能開誠布公的說嗎?何況他只是個普通人。”

“師父,您說句話啊。”簡秋白無助的嘶喊,他笨笨的腦袋想不出錯綜複雜的理由,他多希望此時墨靖淵能在他身邊,“您心中的道呢?對付一個無辜的人,是正道所為嗎?您不是經常教導我們,蒼生為先,身死無悔嗎?您……”

“啪!”商闕一個巴掌扇在簡秋白臉上,他嘴唇發白,指尖微顫,表情崩壞到癫狂,扭曲到猙獰,“為師沒教過你頂撞和質疑!”

簡秋白臉上五個手指印,火辣辣的,痛徹心扉,他尊之愛之的師父,溫文儒雅的師父,如今竟像個惡魔,拉滿血的眼眶內,滿是複仇的火焰。

“師父……”簡秋白淚水奪眶而出,珍珠大的淚珠子成串的落下,“我,我去找小楓……”

“不許去!”商闕徹底失控,一掌拍在簡秋白背上,大口的鮮血從簡秋白嘴裏,鼻腔噴出,他搖搖欲墜,不容置信,他的師父竟要殺他!

“不許去,不準去。”商闕魔怔般喃喃,把暈死過去的簡秋白抱在懷裏,血紅色的瞳孔散發着妖魅的光芒,“為師等這一刻等了那麽久!熬了那麽久!誰都不能阻止我,阻止我報仇!

風過無痕,雲深霧繞,吹不散林中陰霾,吹不盡紅塵嚣嚣,世間紛擾。

顧行之來到半山坳,之前的清泉池早已面目全非,四周布滿了風禾莊下的結界,以防怨氣外洩,池子中,覆蓋滿了綻放的紅蓮,邪媚妖豔,殷紅如焰,細看之下,水面下,是整整一池蒼白僵硬的屍體,每一張臉活靈活現,仿若生前,每一朵蓮都長在一具屍體之上,汲取着屍身的養分,紅得更加絢爛奪目,仿佛有血液順着根莖流淌一般,賦予了紅蓮全新的,怒放的生命力。

陸思顏擰着眉靠近血池,來回勘查了一遍,在走到水池的最右邊時,腳下突然踩到一物,拾起來一看,怛然失色,他把撿到的東西給顧行之過目,“是無魍城的令牌。”

顧行之翻看着銅質令牌,若有所思,如果是無魍城的令牌,那麽水中的屍體會不會是無魍城的人?

“這裏!”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人群蜂擁而至,原來在附近一處草叢中,有人發現了大量無魍城的令牌和服飾,對于顧行之殺了殷無道,無魍城一夜空城的事人盡皆知,他們怔怔地看向顧行之,眼中的恐怖,揣測,懷疑逐漸擴大。

顧行之感覺被冒犯到,極度不爽,呵道:“看本座做什麽,人又不是本座殺的。”

陸思顏安撫道:“當務之急,還是先破除陣法,我在《八荒神谕錄》中看到過,紅蓮血池需要強大的靈力支撐,或是萬骨屍骸滋養,怨氣也能撐起陣法。”

“說重點。”顧行之不耐煩,他狠狠剮了眼那群人,腹诽這群蠢貨聽風就是雨,他顧行之殺人還需藏着掖着嗎?他顧行之說一不二,是他殺的人他絕不否認,真是懶得争辯。

“破除陣法的唯一途徑,是找到施術者且破壞陣法核心。”陸思顏看着血海翻騰的池子,無數血泡翻湧沸騰,像火山口的熾熱岩漿,他眼神暗了暗,“第一,核心可能在池子中,但池子連通上古封印在異世的混沌世界,稍有差池,萬劫不複,第二,有人進入池子,必會使結界波動,這滿池怨氣沖天,怕是……”

“如果不去管它呢?”顧行之道,“反正池子困在山坳裏,又不會走,只要無人進入,自然相安無事。”

陸思顏讪笑道:“想法很美好,但你別忘了,當池中的怨氣無法支撐陣法,它又不甘心就此湮滅,潛藏在混沌世界的魔氣會散發出來,吞沒山下的生靈,從方圓幾百裏到上千公裏,到時候的人間,将會覆滅。”

“聽起來很嚴重。”顧行之沒心沒肺地應了句,陸思顏都不曉得該說他不知輕重還是處事不驚,只得翻個白眼,“我們回去商量下吧,這件事也不是你我兩個人能解決的,更何況泝縣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要尋覓一位躲藏起來的施術者,談何容易。

“人間覆滅了,是不是阿奕也沒了。”顧行之自說自話的來了句。

陸思顏頓了頓,苦澀的表情夾雜着痛苦的不堪,“嗯。”

“好吧。”顧行之召喚出桑陌,三把刀寒光熠熠,散着奪人心魄的白光,“別忘了,本座是魔修,混沌世界的魔氣侵蝕不了我。”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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