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轉修魔道
轉修魔道
就在劍尖要刺破南兆喉嚨時,一柄綠色“大刀”飛出替牠擋了這致命一劍。
只見南嘯吹着把青色短笛,召出一只兩人高的碧綠色螳螂,兩把大刀似的前肢張牙舞爪,上面還有一排堅硬的鋸齒,三角頭部,銅鈴似的眼睛快速轉動,雪白刀片似的翅翼收于背上,相貌着實醜陋可怖。
“我那孫女真是不争氣啊。”老谷主語氣裏滿是失望,“碧丹尚能舍棄,她丢的何止是落湘谷繼承人的位置。”
南斛幼年喪母,從小在老谷主膝下撫養長大,極盡疼愛,十歲那年便早早确立了她少谷主的身份,在她成年時,更是把谷中最強大的蠱蟲碧丹給了她,也就是眼前這只碧綠色螳螂。
碧丹與其它蠱蟲最大的不同之處在于它只聽南斛的話,如果不是南斛本人把碧丹拱手相贈,南嘯不可能使喚得動它。
南嘯神色很是得意:“她與我蜜語情濃,山盟海誓,可是費了好一番心思才哄得她将碧丹贈我。”
猶記梅子黃時,落湘河畔定佳期,只道兩情相好難別離,哪知是巧花言、工算計;薄情郎撞着癡怨女,你怨牠寡廉恥、少信義,可恨己身長者教訓全忘記?休再論什麽人心肚皮,只着眼性命權力。
南嘯吹動着青笛,碧丹揮舞着大刀,流着涎水逼近,恐怖的威壓比我掌門師姊帶來的還可怕。
這蠱螳螂不是我能解決的,但還是挺直腰身站在老谷主面前抵擋,我在賭她黃雀在後。
一炷香的時間很快就過去,毫不猶豫用了最後一次,手上的镯子在時間耗盡時徹底裂開,滾落到塵土裏。
我身上早多了幾道長長的駭人傷痕,全是被這叫碧丹的蠱螳螂抓傷的,它這前肢還真是鋒利,速度也極快,我想繞後也總被它看穿意圖,一刀抓來,差點開膛破肚。
體內蓬勃靈力耗盡,氣息也跌回芥子境後期,偏偏老谷主還在觀望,一點動手的意思都沒有,難道她真的沒留後手?
“還不打算交出來嗎?”
南嘯停止吹奏以後,碧丹也跟着一動不動,仿佛木偶一樣,全然不似活物。
這也不是我想交就能交出來的呀,憑南嘯這麽差的人品,我就是交了也走不出落湘谷,老谷主,說句話呀!
見我看向老谷主,南嘯反而笑了:“你在等她出手嗎?”
“真人不必等了,我像是會給敵人留後手的人嗎?血親我都能用來培育輕別離,你猜我會對老谷主做什麽?”南嘯拍了拍南兆的肩膀,大笑道,“不過論狠心我還是不及她親男兒的,我雖然不是什麽好人,可畢竟沒有對生養自己的人下手不是。”
反派死于話多,話本子裏都是這麽寫的,可我現下束手無策,只能被迫聽着牠二人的狠毒算計。
轉機在哪裏呢?還沒等我想出來,關西白就先出聲提醒了。
“只可惜少谷主一片真心枉付。”
話題陡然引向南斛。
是了,老谷主在意的是南斛,我這個不相幹的外人就是死在她面前,老谷主也未必會生出恻隐之心。
方向錯了,怎麽用勁都是白費,願意為老谷主戰死的人多了去了,她頂多在我死後風光大葬。
“南斛與你妻夫多年,你難道就沒有一點不忍嗎?”語氣要多痛心就有多痛心,當然不是說給南嘯聽的。
老谷主啊老谷主,南斛雖然不争氣,到底是一手帶大的孫女,莫要再冷眼旁觀,這龜孫如此欠揍怎麽忍得住不動手啊。
“有什麽不忍的,真人怎麽如此天真。”南嘯一副我少見多怪的模樣,炫耀似的把牠做的好事一股腦說出來,“你當我真在意那個蠢貨嗎,要不是看她懷着我的血脈,早把她煉蠱了。”
“想不到你還在乎血脈?”
我指的當然不是子孫後代。
由于天人蠱的原因,南家人的血都有奇效,差些的只能克制一些普通蠱蟲,血脈純淨的則與天材地寶無異,懷璧其罪,這樣的消息他們自己肯定不會暴露出來,這是焦碌閑談時告訴我的。
“真人不知道吧,南家人的血可是寶貝。”南嘯眼神變得無比狂熱,“南斛雖然愚蠢,但血脈卻是南家最純淨的,由她做培育蠱人的容器一定是最合适的,而我将擁有有史以來最強大的蠱人。”
說得好,容器,把南家繼承人當容器,南嘯今天不死也得死。
果然下一刻識海中傳來老谷主的聲音:“我若是給真人一盞茶的時間,不知道真人能否突破到尋伺境?”
是她瘋了還是我瘋了,芥子境和尋伺境差了兩個大境界,她不會以為我先前靈力能攀升至死欲境,現在她一句話我就能突破到尋伺境吧。可就算我尋伺境初期也打不贏這碧丹啊,落湘谷最強戰力,哪怕是在南嘯這種修為不高的人手裏我也鬥不過,玩呢。
“最多死欲境後期。”
這還是非常樂觀的估計。
老谷主那邊沉思了片刻,才接着傳音道:“也不是不行,接着。”
話音剛落,老谷主直接扔了一顆黑乎乎的丸藥過來,那黑的,說是毒藥我也信啊。
不過,就是毒藥也得吞,完全沒得選擇,閉眼吞下之後,南兆這個手下敗将在那陰陽怪氣:“真人,她給的藥你都敢服?”看來對自己母親的德性很清楚啊。
“毒藥也吞。”
信老谷主總比信南嘯強,剛吞完還沒什麽感覺,甜津津的。
“一盞茶時間,真人忙活了半天,可莫要辜負我的信任吶。”
老谷主按着我肩膀讓我原地坐下,點了下我額頭,瞬間小腹火熱熱的,好像有一股強勁的氣流要從體內竄出。
又見老谷主吹了聲口哨,廢墟四周瞬間閃出幾十號人,個個死欲境,甚至有五個還是死欲境中期,她老人家有這麽多厲害打手,怎麽還算計着我呢?
老谷主說的為我争取一盞茶的時間,是指讓這些死士用命換時間,我愣神的功夫,已經有一名死士被碧丹收割了腦袋,鮮血咕嚕嚕地往外冒,淌了一地,剩下的人還在前仆後繼,這是送死。
趕緊收斂心神,運轉體內靈力,多耽擱一下就會多死一個人,以命換時間非我本意,但到底是因我而起。
顏啾給的镯子已經碎了,所以我說的方法是轉修魔道,比我預想的要提前很多,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世人會如何看我我不知道,但現在必須先活下來。
南嘯顯然也看出了我的意圖,不再像先前那樣留手,而是換了首急促的曲子催動碧丹,那幾十個死士在用生命為我護法。
周身靈力飛速運轉,小心翼翼催動那一縷魔氣。這魔氣大概在誅魔之戰的時候就出現了,只是那時候我因師尊逝世傷心過度,沒能及時察覺,等我反應過來,這玩意跟紮根了似的,牢牢占據我的丹田,每當我想破境它就立刻同化旁邊的靈力,吓得我哪敢再嘗試啊。
但現在可以,那縷魔氣此時跟活過來一樣,在我催動靈力靠近它時,拼命吞噬它們轉化成魔氣,體內魔氣在一點點增多,由丹田到四肢,每一縷魔氣都在叫嚣着要沖出牢籠,做這具身體的主人。
靈力轉化成魔氣的過程很痛苦,因為我并非尋常修士那樣生了心魔才轉修魔道,而是強行轉修。魔氣跟靈力跟兩軍對壘一樣,在我體內厮殺,全身經脈跟骨骼仿佛打斷重塑一搬,外界一個刺激我就能靈力爆體而亡。
老谷主顯然也沒想到我說的破境方法是指轉修魔道,此時苦大仇深,滿臉皺紋嚴肅得能夾死蒼蠅,但她現在也只能順着我來,籌碼已經全部壓上,哪有中途退場的道理。
“好的很吶,救世的鄭真人在我落湘谷都被逼得轉魔修了。”
老谷主放心,我掌門師姊肯定不會來劈塌半個落湘谷。
場中斷臂殘肢紛紛亂抛,死士已經死到只剩一半,黑色的廢墟被染了一層血色,而我也到了靈力轉換的關鍵時期。
哪怕轉修魔道我也不希望自己只是一個只知道殺戮的工具,可随着轉化的魔氣越來越多,心中的戾氣也漸長,那些年受過的侮辱謾罵不斷盤旋在腦海裏,失望、痛心、悔恨、不甘,自責、怨恨,各種負面情緒都被放大。
先前居然天真到向晴澤問有無壓制魔氣的辦法,怎麽可能有,渾身痛如蠱蟲啃噬,腦海裏還一直是各種暴虐想法,這要是迎面撞上來一個人,不是肯定死無葬身之地嗎?
成敗在此一舉,咬牙堅持,勉強算是控制住,不想在靈力即将轉變完成時,先前服用的丸藥突然爆發出大量靈力反撲魔氣。
兩股力量不斷拉扯,跟猛獸一樣緊咬對方不放開,它們厮殺慘的是我,兩者若是有形,那我體內已是屍山血海,豎立如林。全身經脈被它們争鬥得擴張了幾倍不止,骨骼被靈力一寸寸粉碎,但緊接着在魔氣的修複下還原如初,甚至更加堅韌,苦痛難以言喻,我面上表情大概扭曲得可怕。
眼看着靈臺就要失守,一陣銅鈴聲響起,是縛神鈴。
這破鈴铛在我手裏跟壞了一樣,在關西白手裏倒是什麽作用都發揮出來了,又是攝魂,又是清心的。
多虧了這縛神鈴,好似在大海迷失方向的人尋回了燈塔,魔氣帶來的負面情緒有所減弱,趁着這個機會,一鼓作氣将所有靈力轉換完成。
還沒來得及慶幸,天空瞬間雷雲密集,不等我準備好,三十二道紫雷就迎面劈了下來,場間所有人在周圍靈力劇烈波動的時候就撤了出去。
為什麽是三十二道紫雷?
急忙探查體內,魔氣澎湃,猶如浪潮翻湧,天地威壓下也在沸騰着,老谷主給的丸藥還真好使,真就讓我生生跨了一個大境界。
天雷一方面淬體,另一方面使得靈力或是魔氣更加凝練厚實,若是靠着旁人和法器投機取巧,紫雷威壓會千百倍增加,所以只能靠着自己硬抗過去,扛過去了就是破境,抗不過去那就隕落,殘酷又公平。
前八道紫雷降下,跟鞭子抽在身上一樣,從沒覺得身體如此脆弱,疼得要昏迷過去,但是和剛才魔氣改造經脈相比還是要好受不少,魔修的身體果然抗造。
鍛體之後是煉心,堅守道心就能扛過去,對于正道人士而言,這反而更容易些,可對于魔修而言就沒有這麽簡單了。
因為每個魔修都曾因魔氣失控濫殺無辜過,哪怕不是出于本意,可這因果報應是躲不掉的,境界越高,魔修隕落的可能就越大,相應的,破境之後魔氣也更凝實。
我雖然不曾濫殺無辜,但違背命數強行轉修魔道,天道大概是要給我個教訓,每一道紫雷都粗壯得跟柱子似的,這到底是拿雷劈我還是拿雷砸我。
天邊猶如紫色煉獄,仿佛千百條雷龍翻滾雲間,雷霆咆哮間一道道劈下來,狠狠砸在我靈魂之上。
這破雷一定在公報私仇,威壓凝實到近乎有實體,我腦袋就像被夾在兩面不斷逼近的牆中間。強忍着紫雷威壓,劍指蒼天,引來另一股同樣氣勢驚人的雷霆,魔氣不斷回旋在周身,一擊之下竟是直接将那紫色雷雲生生劈散。
可是沒多久,這紫色雷雲重新聚集,聲勢更加浩大,非得把剩下的七道雷全劈完不可,我正好有驚風七式,一招敵一道雷。
“參橫鬥轉!”
“苦雨終風!”
“雲散月明!”
“天容海色!”
“乘桴意!”
“軒轅樂!”
魔氣瘋狂吸納進體內,酣暢淋漓,最後一式我從前不能完全使出來,一是境界沒到,二是意境不夠,可在天道威壓下,好像補足了那晚沒領悟透徹的意境。
整個人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在海上漂泊的星夜,海風腥鹹,濤聲陣陣,只有我一個人抵擋千軍萬馬,胸中陡然生出無限豪氣,拍馬舞刀一招砍落敵将人頭,悲壯又慷慨。
“九死南荒!”
帶着視死如歸的信念揮出了最強一劍。
劍氣與紫雷相撞的那一剎那,耳邊驚雷炸響,無數道刺眼光芒閃過,短暫地失去五感後,才見頭頂雷雲散去,天地威壓也消失不見。
關西白見我安全度過雷劫,先是長籲了一口氣,在我轉身看她時,眼裏閃過一絲震驚,莫非我現在魔修的樣子很難看嗎?
取鏡自觀,發現沒有太大變化,只是瞳孔微紅,眉眼上挑邪氣了些,比先前那副清冷做作的樣子順眼了不知多少,不由得眯起眼睛欣賞了一番。
“我現在這樣不好看嗎?”
收了鏡子随口問了一句。
“師尊怎樣都很好看。”
嘴上說着好看,但她很快就錯開了視線,瞥向那些死去的人,怔了一會兒又低頭不語。
見她這樣頓時心生惱意,好看怎麽不多看看,低頭做什麽,還看那些屍體,莫非我沒有這些屍體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