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昏倒
昏倒
那天之後,祁月再沒有見過秦南陽。明明兩人在同一個學校,明明校內也就幾千人,偏偏再難遇見。
S大軍訓時間為期半個月,聽薛映真說他們還算幸運,上一屆被領導抽到檢查,生生把軍訓延長到了二十天。
學長學姐們苦不堪言。
昨夜下了一陣雨,祁月起床時打了個噴嚏,姬鹿擡眼,“感冒了?”
“可能是昨晚毯子沒蓋好有點着涼。”祁月喝了口溫水,小臉焉巴巴沒什麽精神。
姬鹿點頭,提醒道:“快把外套穿上,要去操場集合了。”
“嗯。”她起身,一陣暈眩,穩了半分鐘才好點。
晨光曦微,兩人鎖好寝室門往操場走。
人跟人真的磁場很奇怪,薛映真同鄒曉彤兩人形影不離。看起來不太好接近,攻擊性強的姬鹿同個性安靜清冷的祁月話反而說的最多。
“垃圾天氣預報,還說今天陰,陰個鬼。”姬鹿小聲嘟囔。
祁月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嘴唇,目光望着不遠處的樹,眼前似乎浮現兩道重影。
姬鹿餘光掃了眼,見她神色不對,“你沒事吧?”
祁月剛要開口,聽見一聲悶雷似的呵斥,“那邊兩個女生,喜歡聊天是嗎?站過來聊!”
祁月張了張口,想說什麽,眼前一黑,整個人倒了下去。
“教官!有人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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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給我玩這種小把戲……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學生搞這出。怎麽,都把教官當傻子嗎?”
姬鹿暗罵了聲傻逼教官,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額頭,發燒了。
“來個男生,背她去醫務室。”姬鹿無視教官吃人的眼神仰頭喊。
這個時候站出來豈不是得罪教官。見一時沒人動,姬鹿臉色難看,一群懦夫,膽小鬼!在心裏把班上的男生罵了個遍,正打算自己拖祁月去醫務室。
男生堆裏有人動了下,然而下一刻有個高長的身影跑過來,“怎麽了?”
姬鹿愣了幾秒,“她發燒,暈倒了。”
祁烏已經彎腰輕松将人抱起往操場外跑,班級裏響起竊竊私語的聲音,以及教官大喝聲。
“那是電子信息工程的系草祁烏,他跟祁月是什麽關系?”
“咦!兩人都姓祁,是不是親戚啊?姬鹿你知道嗎?”
姬鹿冷着臉,想到剛才沒一個人幫忙。語氣很不好,“不知道。”
眼見教官快要走到這邊來,女生悻悻閉嘴。
祁烏抱着人沖進醫務室,“醫生!有人昏倒了。”
“年輕人別急,我先把這個處理好就來。”
祁烏一聽,差點發火。
有個聲音比他更快,“您先去看看小姑娘,我皮糙肉厚耽誤點時間不打緊。”男生頭發略長,半遮住一雙漆黑的眼睛,五官流暢立體,勾唇時很有幾分狂妄不羁。
坐在校醫室藍色小椅子上,一只胳膊上血肉模糊,他卻沒什麽表情,雙腳大赤赤敞開。
老醫生笑,“行,你自己先拿碘伏消毒。”
祁烏淡聲朝他道了句謝。
秦南陽擺擺手,視線瞥了眼白色單人床上的女生。大約是路上颠簸,原本紮好的低馬尾松松散散落在腦後,襯的那張小臉格外小。
明明已經軍訓快一個禮拜,皮膚依舊瑩白清透,跟沒曬過太陽似的。只是臉頰泛着不正常暈紅,看來燒的不清。
秦南陽摸了摸口袋,正打算出去抽根煙醫生後腦勺跟多長了一雙眼睛一樣,“別在我這抽。”
秦南陽舔舔上颚,表情無奈重新坐了回去。
老醫生給祁月額頭貼了張冷敷貼,又吊了瓶水。“這幾天晝夜溫差大,軍訓又累,小姑娘身體熬不住正常,我這邊昨天來了五六個。”
祁烏站在旁邊,嗯了聲。“麻煩您了。”
後生還挺懂禮貌,老醫生心下多了幾分好感又繼續說:“我看小姑娘面弱體虛,有空還是去看看中醫調理一下。”點到為止。
祁烏又道了聲謝。
秦南陽早就給自己消好毒,低頭不知道在玩什麽游戲,像是根本沒聽兩人說話。
老醫生回來給他上藥,“下次當心點,萬一人家訛上你有的煩。”
秦南陽看起來絲毫不在意,“一個小屁孩,能有什麽壞心眼。”
老醫生哼了聲,手上用力。
秦南陽眉頭一皺,笑道:“不帶您這樣的,公報私仇。”
兩人說話間,祁烏接了個電話,回來後跟老醫生說了幾句匆匆離開。
秦南陽看了眼時間,跟着要起身。老醫生擡眼,“幹嘛去,坐着。”
“我是手受傷,又不是腿瘸了。”
“我去食堂打個飯,你先替我坐着看會。”老醫生不容他拒絕,拿着飯盒腳步利索出門。
秦南陽低頭哼笑,小老頭動作還挺快。
床上女孩子不自覺皺着眉,教人看着心疼。秦南陽啧了聲,站起身将窗簾拉上,瞬間,整個空間昏暗下來。
随後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做了什麽,擡手按了按後脖子搖頭失笑。
算了,權當日行一善。
這是祁月第二次關于秦南陽的夢,很奇怪,高三那年,壓力那麽大,她卻極少夢見對方。最近卻總是回憶起以前,大概是那個模糊的身影又重新清晰起來的關系。
上次操場集會教導主任講了以後必須穿校服,學生們再不願依舊只能照做。祁月沒什麽影響,反正她平時穿着也很樸素。
穿校服反而更簡單,更節約時間。
教室裏人都走的差不多時她才慢吞吞拿起書包準備回家。她是住校生,一個禮拜回一次,今天是星期五。
走出教室才發現學校基本看不到人影。升了高中後不少人覺得壓力大,都等着周末出去放松一下。
“哥,今天耗子生日,你把藝術院校花祝卿卿叫上。”是隔壁班不學無術的何必,上次還被全校通報批評。
祁月鎖好教室門,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帶着少年人獨有的磁性和一絲懶意。“誰?不認識。”
其他這個年紀的男生變聲期基本是公鴨桑,好聽不到哪裏去。他卻偏偏帶着股說不清的低啞,莫名勾人。
祁月心口一跳,鑰匙差點掉到地上。
“行吧,那你去不去玩。”反正只要他去,校花肯定願意來。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秦南陽幹脆道:“晚上有事……”
他擡頭,目光凝住。“小同學,你等等。”
何必順着他視線看去,“哎,她是不是……”
秦南陽把他的腦袋轉到另一邊,沉聲:“別動。”
祁月不會自作多情的以為他在叫自己,但是聽着他的聲音就已經足夠令自己心神慌亂。
正當她低着頭往前走時,後領子被人扯住。她仰頭往後,對上一雙漆黑平靜的眸子。
男生站在她後面,兩人其實挨的并不近,他很有分寸。但祁月還是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像是午後下過雨被曬幹的青草。
祁月睜着眼睛呆呆的回望他。
秦南陽想着自己要怎麽說才能讓眼前的小同學不那麽尴尬。幾個來回之間,覺得還是直接說出來更好。
他低咳一聲,“你有沒有發現哪裏不舒服?”
祁月微張嘴,跟魚要吹泡泡一樣,樣子看起來更傻。
秦南陽視線向下一掃而過,“你遠方親戚來了。”
唰一下,祁月臉色爆紅。“我,我……”
秦南陽唇角微彎,反應過來壓下去。脫下身上的外套蓋到她肩上,“行了,走吧。”說完轉身走回去。
祁月壓根不記得自己是怎麽離開的。
只記得那一路心情格外好,仿佛一場春風吹過,荒蕪的山丘開了漫山遍野的花。
後來,她把衣服洗幹淨曬好。那日太陽格外明媚,祁月把校服放進特意買來的黑色紙袋子往高二一班走。
然後她在角落看見,男生穿着白襯衫沒個正形靠在牆邊,女生仰頭小聲說着什麽,眼裏是熟悉的愛慕。她認出來,那個女生正是藝術學院的校花。
在女孩踮起腳尖,即将親上去的那一秒,祁月轉頭慌忙跑下樓梯。
那件校服外套沒有還回去,仿佛那個夏天永遠沒有過去。
“回來了,我差點睡着。”秦南陽打了個哈欠起身。
“年紀大了,記性不好,在食堂碰上李老師多聊了會。這幾天就別洗澡了,記得忌口。”老醫生叮囑。
“知道了。”秦南陽随意應了聲
祁月睜開迷蒙的眼看見一個黑色的背影,恍惚間覺得自己還在夢裏沒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