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惡其餘胥

惡其餘胥

從縣衙出來,寧餘的手中捧着一箱銀子,待看到外面聚集的衆多百姓,心裏安慰的同時也是由衷的感激,至少自己不算孤立無援,若當真的縣衙裏發生了什麽,至少有人關注着。

她的視線在人群中掃視,直到看到那藏在人群中溫潤的男子,與之視線對上,均看到對方眼中的如釋重負,她笑了笑,緩步朝着男子走過去。

走的近了,寧餘在他如釋重負的眼神深處眼中看出了凝重,她頓了頓,顯然,他也察覺了那人的身份。

沒有找到寧阿奶,兩人只得找了牛車往家裏趕,最後在山路上撞見了着急忙慌往家趕的寧阿奶。

原來,方才看寧餘被帶到裏面,她吓得不行,被人轟出去後便趁人不注意逃了出來。

把人接上牛車,寧阿奶看着她手裏的箱子,眼中露出探究之色,“寧餘啊,她們都跟你說什麽了,沒為難你吧?”

“沒事,回家說。”

到寧家門口,幾人都下了牛車,家裏幾口人早就等的着急了,寧餘一紙訴狀遞上去,就是要跟賭坊打官司,家裏人哪裏還能坐得住?

寧餘取出二十兩銀子遞過去,開口道:“這些,是多出的利錢,大姑日後可莫要再賭了。”

看着寧餘打開箱子,一家人都被那白花花的銀子晃瞎了眼睛,寧阿奶更是一下子拽住了她,激動道:“這銀子是……”

寧餘沒有瞞着的打算,因此直接說明原委。

這下,寧家人的臉上全都露出癫狂興奮的神色,對着寧餘那是熱切的不得了,這可是幾百兩銀子,能夠她們一家一輩子吃喝不愁的。

唯獨寧阿奶,手裏拿着二十兩銀子感覺不妙,她開口作難道:“寧餘啊,你也知道,你大姑去賭博,家裏地都給賣了,那可是整整五十兩銀子,你看這賭坊也把錢還回來了,是不是……”

她的意思很明顯,既然賭坊給錢了,那這錢怎麽也得再分她一些。

“家裏過的不容易,這沒了田地,一家子老小連吃都吃不飽,你就算不看我們老兩口的面子,好歹也是同宗同族的親人……”

這話說的可憐,其他人也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是啊,寧餘已經分出去了,若是她不肯把這錢給她們,那她們以後還是要吃糠咽菜。

這下,幾人都圍在了寧餘的跟前說起了好話,“是啊是啊,餘姐兒,小時候大姑還抱過你呢……”

“這錢是姐的夫郎一紙訴狀讨回來的,娘,你怎麽好意思還問寧餘姐要?”寧月看着擠在最前面的娘,臉上盡是失望與不解。

寧月這話一出,一家子不認同的目光看過去,最後寧阿爺梗着脖子開口道:“話雖如此,餘姐兒總不能真的看我們一家都餓死吧?”

這話有些道德綁架的嫌疑,但說出去寧餘手裏拿着大把的銀子卻眼睜睜看着親長吃糠咽菜,這是怎麽都說不過去的。

一旁的齊周始終未發一言,似乎這銀子與他沒有絲毫關系一般,靜靜地看着寧餘做決定。

“我們有手有腳哪裏就能餓死了?”寧月嗆聲道。

“沒你說話的地,一邊去。”

寧月看她們一意孤行也無話可說,略帶歉意的看了寧餘一眼。

“阿餘……”

寧阿奶剛要說話,寧餘便擡手制止了,她的手放在裝着銀子的木盒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輕敲。

“阿奶,賭坊勢大,今日能以錢財收買于我,不定什麽時候也能讓我們連本帶利吐出去。這乃不義之財,留不得。”

這下可把寧阿奶吓了一跳,顯然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層,她看着那盒子慎重了些,但還是遲疑道:“那我們要怎麽辦,總不能給送回去吧?”

這該得罪的也都得罪了,若是賭坊當真記仇,她們即使把錢送回去也無濟于事。

“要我說娘你們就是想太多了,咱們看這錢多,說不定在人家眼裏不過是手指縫裏漏出來的,寧餘,咱們本就是一家人,理應共患難,我們把這錢一分,即使真如你所說咱們也都認了。”

危不危險的她不知道,但這白花花的銀子可是在眼前的,寧金銀撺掇着開口。

“是啊,我覺得大姐說的有理。”寧金寶此時也不嗆聲了,附和道。

一旁各自的夫郎心裏也顯出貪婪來,家裏過的不好,他們回娘家都沒面子,自然也是心動的。

寧餘沒有錯過她們的神情,時下人們重視孝道,哪怕是分了家,到那生死關頭若真是撒手不管,唾沫星子也能濺死人。

她上山當獵戶是為了躲清閑,但這些人也都是她的親人,就像當初阿爺上山尋她,她也無法做到見死不救。

但她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輩,既然敢把這銀子示于人前,自是另有打算。

“阿奶,此事不妥,這些銀錢是齊周一紙訴狀換來的,我的意思是要拿這錢給開個醫館讓他坐診,這賭坊害人無數,這錢便算是為鎮上窮苦百姓謀福,凡無銀錢的窮苦人家均可免費看診拿藥。”

齊周給人看病本就是象征性的收取一兩個銅板,因此在村子裏名聲極好。

但這生了病最貴的卻不是看診,而是那日複一日的藥錢。

“到時候名聲打出去,即使是賭坊再有背景,在洛安縣,她們也不敢輕易對我們下手了。”

名聲這東西看着輕飄飄的,但是在做大事的人眼中卻也是不能忽略的。

“若是大姑二姑願意,待醫館開好,也可來醫館幫忙,一月一兩銀子的工錢。”

兩人本想反對,卻在聽說一兩銀子的工錢時頓住,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可……”

看着那白花花的銀子,她們還是心有不甘。

“此事便這麽定了。”有了這樣的由頭,任誰也挑不出她的錯來,寧餘制止了想要開口的寧金銀,站起身看向寧阿奶,眸光複雜。

娘親在時,作為寧家的第一個孫女,她也曾得到全家人的寵愛,奶奶尤為喜歡帶着她在村子裏招搖,她以為奶奶喜歡的是她。

但當厄運到來,她才懂什麽叫愛屋及烏,什麽叫惡其餘胥。

“阿奶,我不欠你們什麽。”

寧餘淡漠的神色讓想要開口的寧阿奶為之一頓,口中将出的話也啞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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