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盞燈
第二十二盞燈
“湖邊什麽痕跡都沒有留下，王城之內也沒有什麽異常。”
中原中也接過小鳥游結奈遞來的茶水，壓低嗓音說道。
從那以後又過了一天。
由于需要經常幫舞團去前庭拿道具，中原中也時常穿梭在王城裏，大致搞清楚了地形，也不時能從工匠們嘴裏聽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今天早上，他又借着從工匠老爺子那裏拿粉刷用的油漆的名義，從湖邊上經過。
湖面泛着粼粼的波光。
櫻花樹也如火如荼的開放。
甚至連鵝卵石小徑後的繡球花都開的格外圓潤。
全然沒有一副大戰後狼藉的模樣。
也不知道是怎樣的魔法，能夠将一切修複如初。
王城內部也到這件事情全然不知。
工匠們繼續讨論着慶典的布置和準備，侍衛們暢想着大游行的美酒和烤肉，而舞團的諸位，也依舊排練的緊鑼密鼓。
中原中也喝完茶水的時候，毛倡妓正在糾正棗的走位。
“拔出扇子的動作太過花哨，下巴也揚得太高。”
“對話的時候聲線也不需要過于淩厲，那位大人是帶着溫柔的果決的，并不是一味的強硬。”
一連串的話下來，哪怕開朗如棗也不住的抱怨：“也嚴格啦監督！溫柔的果決，這也太抽象了吧！”
蟹姬點頭附和：“我覺得棗已經做得很好了，比我看到的其他的那位大人都要帥氣得多。”
“對吧？”
棗咧嘴朝自己比了個大拇指，就被八爪團長不客氣的一個暴栗。
“好好排練！”
紙扇在觸手上重重敲了敲，八爪團長再三強調。
“這可是要在城主大人和湯婆婆大人面前表演的劇目！事關整個團的榮譽和夢想，我們一定要打起二十萬分的精神……”
“說起來監督你見過金魚姬大人嗎？”
棗直接無視了團長的雞湯，幹脆盤腿坐下，托腮問。
“見過哦。”
毛倡妓笑了笑，“那還是我小時候，在寺廟慶典的時候見了一次。”
回憶起那段往事，她妩媚的眼角都帶了幾分懷念，只在提到“寺廟”時，語氣不可察覺的頓了頓。
棗直接湊了上去：“怎樣怎樣？真的是周身都泛着金色光芒，一擡手就能把海族pia一片抽飛的大英雄吧？”
指尖戳住棗離得太近的臉，毛倡妓在蟹姬、靈海蝶、新來的兩個孩子以及裝作不經意實際觸手都在往這邊蹭的八爪團長期待的眼神中，擡起衣袖遮住唇角。
“是個帶着溫柔的果決的人吶。”
“诶？！”
“什麽嘛！這不是說了跟沒說一樣嗎？小氣！過分”
“棗，這樣說太過分了……”
“不管！我要小結奈陪我對臺詞，可以的吧？”
毛倡妓在一片哀嚎聲中靜靜地揚起唇角。
看着被叫做“小結奈”的新人擡頭，溫溫柔柔的說了一句“好”，站起身來，又側身接過同樣是新人的同伴少年遞來的劇本，說了一句“等我一下，我一會兒就回來”。
是溫柔的果決哦。
即使身材嬌小，眼神也沒有那麽淩厲，和人說起話來也是客客氣氣，甚至帶了點難以察覺的孩子氣。
但那個春日，透過櫻花雨和四月的日光，落在趴在窗戶後偷偷墊腳看着的小小的她眼裏的，就是那樣的氣質。
“咳咳，說起來，老夫也曾經看到過海坊主大人呢。”
八爪團長裝模做樣的咳了兩聲，想引起自家團員的注意。
“臺詞裏沒有這句吧，記錯了嗎，蟹姬？”
“那還是當初，我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金魚姬大人帶着海坊主和黑田坊去鎮壓海國妖族，那個場面，那個氣魄……”
“棗，這裏是‘吾’，而不是‘在下’哦。”“诶？是這樣嗎？！”
“盡管民間的話本裏都認為海坊主大人是個身高兩米、胳膊比頭都要粗的壯漢，但是！……就沒個人能來理一下老夫嗎？！”
他團長的威嚴何在啊喂！
就在這時，他聽到一個天籁般的聲音！
“但是什麽？”
中原中也從起居室洗幹淨了手上的灰，正擦拭着指尖，溫和有禮地向愣在原地的八爪團長點頭示意：“您說的很有趣，我就不由停下來聽了會兒，海坊主大人實際上是什麽樣子呢？”
親人啊！
知己啊！
兩條觸手緊緊握住中原中也的雙手，另外兩條則欣慰的拍着少年的肩。
八爪團長朝那群排練的沒眼力見孩子重重哼了一聲，後腦勺對着他們，拽着中原中也到一邊，故意壓低了嗓音，還騰出一只觸手抵在嘴邊擋住口形。
一切準備就緒，他才神神秘秘的擠了擠眼睛。
“我遠遠看到的，也沒那麽清楚，只知道是個個子不算高的少年，但眉眼可是溫潤好看的，沒戲本裏說的那麽猙獰。”
“有棗那麽好看嗎？”不遠處的蟹姬舉手。
“棗那個豆點算什麽？！有中也小子這麽好看！話說你是怎麽聽到的，偷聽禁止！”八爪團長在身前比了個叉。
明明故意提高嗓音說出來，還裝作咬耳朵的樣子。
這個團長真是有趣。
小鳥游結奈不由搖了搖頭，不經意對上中原中也的眼睛。
“很好看哦，中也小子。”她微笑着向少年做出口型。
就看到對方挑了挑眉毛，無奈的發出一個“喂”的字音。
最後還是毛倡妓出來制止了這片混亂。
她拍了拍手，明明嗓音并不大，卻莫名讓騷亂的現場安靜下來。
“還有兩天就是大慶典，是該全力以赴的時候了，大家。”
這樣說完嚴肅的話題，她又抿着紅唇笑了笑，“不是有話要說嗎，團長？”
“啊？哦，對！”
在衆人敷衍的“hii~hii~\"中，八爪團長插了插腰。
“好好排練！明晚提前召開慶功會！”
*
小鳥游結奈再次醒來的時候，鼻尖聞到了隐隐的草藥味。
床邊似乎坐着一個人，由于逆着光的緣故，她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一度讓她以為自己仍在夢中。
直到那人似乎發現她醒了過來，輕笑了一聲，用熟悉的嗓音說道：“我在給你換藥，抱歉，吵醒你了？”
指尖傳來絲絲的涼意。
大概是被人抹了藥膏，又用繃帶仔細的纏上。
只是纏的人估計沒什麽經驗，緊了怕勒到傷口，松了又怕滑落，于是大概拆了好幾次才完成這樣一個隐隐看到補丁的完成品。
【是愛的束縛呢~人家的少女心，啾~】
「多少有些惡心了」
撇開007裝腔作勢的哭鬧聲不談，這個展開有些讓人措手不及。
小鳥游結奈又眨了眨眼，才在對上那雙钴藍色眼睛的時候确認自己的确已經脫離夢境，于是撐起手肘，想要坐起身來。
“他們都去排練了，看你睡得沉，就沒有叫醒你。”
中原中也一手托着小鳥游結奈的手，不讓才上了藥的指尖壓到床褥，一手托住她的肩微微借了些力，直到她坐了起來，才問道，“棗說你昨晚做噩夢了。”
的确是有這回事。
但她睡覺一向安靜，昨晚竟然說出聲了嗎？
小鳥游結奈回想了片刻：“還是之前的一個夢。”
庭院、櫻花樹、湖綠色的狩衣、牽着的手、連成一片的紅色圍牆和綠色的枝丫。
甚至閉上眼還能聽到的孩童的詢問。
“這次又多了一部分，夢裏有人說是讓我等他，但我坐在那裏很久很久，久到指尖都冰涼了，也沒有等到。”
這麽看來，指尖冰涼是因為中原中也給她上藥的緣故嗎？
那麽其餘的夢又有什麽特殊的含義？
“真的夢到這些了嗎？！”
中原中也一頓，“我是說庭院之類的部分。”
小鳥游結奈點了點頭，就聽到中原中也明顯有些遲疑的說道：“我也做了相同的夢。”
夢？！
小鳥游結奈的眼睛微微睜大。
作為一個通關中原中也全CG的人，她明确的知道面前的精致少年不過是荒霸吐計劃的犧牲品，2383行代碼的産物。
這代表着他沒有八歲之前的所有記憶。
以及——
『中原中也從沒做過夢，他的蘇醒就像從泥潭中浮起的氣泡』①
“我從沒有做過夢……”
中原中也捏緊拳頭，他半邊臉都浸在日光之中，纖長的睫毛随着情緒的波動微微顫動着，顯得整個人都帶了幾分破碎的味道。
但他說出來的話語又是那樣的堅定，如同墜落怒火的冰。
“這裏面絕對有蹊跷！”
“我曾經在神社的卷軸中看到過，突然做了奇怪的夢往往有幾種可能：預知、受環境或者他人的影響、又或者，是心理暗示。”
其實卷軸上記載了食夢貘也會有相似的影響，但她總覺得與那種神獸沒有什麽太大的關系。
“也就是說有他人試圖影響我們，甚至下了心理暗示？”
中原中也一下抓住了關鍵點。
“是哪一方？湯屋，還是？”
小鳥游結奈自動幫他補上省略的那一句。
王城。
說起來，這的确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地方。
王城外的百姓提到海坊主就沒有什麽美好的詞彙，王城內那位傳說中背叛舊主搞血色革命的刺頭城主卻成了不近女色、不愛享樂、甚至慶典都要反複看着舊主劇目才能安心的乖崽。
年齡不明、性別不明甚至長相也不明。
小鳥游結奈甚至覺得在慶典上他倆可能因為不認識海坊主而找錯了回家的路。
“當！當！當！”
門框被敲了幾聲響。
先是兩聲長，再是三聲短，久違而熟悉，是當初和良太郎約定好的暗號。
『下午三點，老地方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