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扣子04

扣子04

許西樓自然不會是一個人，鬼哭狼嚎的胡一一被他鎖在了車內，敲打着車窗和她問好。

宋拂曉帶着豆禦林的胳膊向前走，他只覺得自己的步伐從未如此沉重，就像是趕赴刑場。她笑看他的不情不願，兩邊回應：“許西樓，豆……”淡淡笑意，“豆禦林，認識了。”

許西樓仍舊沒有什麽好臉色，不過難得客氣地伸手，豆禦林硬着頭皮微笑，輕輕和他碰一下。

非常含蓄，兩個男人一句話都沒有說。

車門一開，胡一一就像是離弦的箭，嗖的一下過來。豆禦林被撞到了一邊，眼睜睜看着她緊緊抱住宋拂曉，尖細的聲音劃破長空：“曉曉，我好想你啊！”

原來車裏還有一個人。

他不認生，轉過去想問問這是誰，再看那個精英男，周身散發的戾氣讓他直接一個退步。下意識地就去拉宋拂曉，握到她的手腕，她只是垂眸看一眼，對他比了個口型，不過是“沒事”二字。

誰關心你有沒有事情的。

四人上車，胡一一推着宋拂曉就去了後座，豆禦林毫無選擇，只能去了副駕。

不知道開沒開空調，但是這個車內溫度是不是有點太低了。

剛剛的自我介紹，算是被眼前兩個陌生人完全打斷。百無聊賴地推着手裏的書，其實他連要去哪裏都不知道。翻開兩頁，裏面看到的字體，亦如其人，流暢大氣，淡藍色的墨水印在紙張上，用力很深。

探手摸了摸下一頁，密密麻麻全是痕跡。得是多大仇。

胡一一趴在座椅上，碰碰他的胳膊，伸着脖子的動作有點累：“帥哥，你是誰呀？”

“豆禦林。”

許西樓直視前方，并沒有太多回應。胡一一擰着眉頭，念着他的名字，轉過去看一眼宋拂曉，又轉過來看他：“怎麽那麽耳熟……你認識豆芽菜嗎？”

終于！

豆禦林在這一秒決定，他單方面願意和這個女孩子做朋友。

“是我。”微微颔首，他還挺謙虛。

“真的是你！我在網頁上看過你的視頻，你就是曉曉說的那個colorful 的可愛男演員嗎？”

他瞬間來了精神，側過身子：“哦？”尾音帶着愉悅的上揚。

胡一一是活潑本體，對着豆禦林自我介紹：“你可以叫我胡小攻。”

久久未言語的人終于開口：“胡一一！”

許西樓的怒意很大，以至于副駕上的豆禦林都一抖。

什麽都沒聽見，隔了好一會，耳邊好像還在萦繞着“一一”二字。

罪魁禍首在後座笑得很得意。

宋拂曉一貫的面色如常，胡一一湊過來對着她耳朵呵氣：“是不是他弄的你脖子上都是印子的？”

她真的敢說，宋拂曉毫不留情地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嘴。指腹沾上口紅，胡一一呀地尖叫，捂着在後座吸氣。

許西樓面色陰測測的，後視鏡掃一眼，這個時候又開始維護：“你別碰她。”

現在是有點看清這兩個人的關系，覺得心安。

豆禦林深感自己是個局外人，但無論如何都得給宋拂曉找回場子。就像是争口氣，他轉過去對着“半分鐘好友”：“你別碰她。”

胡一一：“……”

原以為會去什麽星級餐廳、高級會所，最後只是停在一家其貌不揚的私家廚房前。可以吃飯，但是并不對外公開營業，宋拂曉報了預定的號碼，四人才被放行。

明月初上，天色尚明，看着這個極為漂亮的住宅、院落，豆禦林覺得自己好像落入一個不真實的幻夢。

老板就是廚師，專攻素食。自己定位的人，卻有很多菜不願意吃，仍舊像之前一樣挑挑揀揀。胡一一比她直接的多，但凡不願觸碰的，全都丢在了許西樓的碗裏。

他專心看她挑菜，細致到連一個小小的沫子都不放過。

然後，一整碗的土豆和胡蘿蔔就被推到了他的跟前。

她問：“你吃的吧？”

“……”豆禦林不知道是點頭還是搖頭。

“慢慢吃。”

堆尖的一小碗，差點沒把他吃吐了。

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被警告過的小姑娘專心炮火，和豆禦林攀談無數。一半的內容都被身邊的人給無情地截下，臨走的時候不住拉着許西樓的胳膊搖晃：“我真沒吃飽！”

他淡淡地掃她一眼，一句話沒說。

宋拂曉輕輕扯了一下豆禦林，低聲道：“你和他一起去取車。記住，坐前面。”

他看着她有些為難：“不太好吧。”剛剛那個冷槍暗箭，他其實現在挺想打車回家。又忍不住說：“我挺怕他的。”

這個許公子，看起來陰嗖嗖的，指不定就會放冷招。

宋拂曉變臉極快，微勾的唇角一下子收起來：“去不去？”

食物鏈底端的人沒有選擇，他微舉雙手示意投降。

結果他跟着許西樓的步子，開車門的時候，對方的臉色就極不好看。豆禦林安穩地系安全帶，猶豫一會，問：“哥們兒，她到底叫什麽名字？”

許西樓挂檔的動作一停頓，探究地看他。沉默片刻，表情看起來十分複雜：“你說宋曦？”

豆禦林眼睑微動，沒再做回應。

最後還是回了市區，宋拂曉客氣地表示謝意，人家許公子絲毫不領情。倒是胡一一不見外，還和豆禦林殷勤地下次邀約。

他們一下車，密閉空間內氣氛陡降。許西樓森冷地對着後排扒着窗戶的人：“坐前面來。”

胡一一心不在焉，視線還粘在宋拂曉身上，嬌嬌地回了句：“你開嘛，我待會睡覺了。”

“你等着我去睡你是不是？”他冷道，“滾過來。”

不滿地瞥了眼，她不情不願地移居副駕，還沒坐好就被他兇惡地掐住了下巴。對別人不見得溫文有禮，但是變态暴躁的那一面還真的全留給她了。

胡一一拽他的手，紋絲未動：“幹嗎呀，許先生，只能你三妻四妾，不許我有紅顏知己？”

他氣極反笑：“惹我對你有什麽好處？”

“惹你不惹你，對我都不好，那我當然選擇順心的一點的喽。”

“很好。”他甩開她，啓動車。

“現在去吃飯嗎？”

他說：“回去上|床。”

亮晶晶的眼暗淡下去，她氣哼哼地：“真煩人。”

黑色轎車沒入夜色，宋拂曉和豆禦林也走到了巷子深處。他問她要手機，她在黑暗裏擡起頭，一雙眼睛尤其的亮，看的人恍神：“做什麽？”

“給我就是了。”

她不動，他就自己伸手去翻，拿過她的拇指按開鎖屏，利落地按下一長串數字，口袋裏鈴聲作響。得意地朝她挑眉。

宋拂曉似笑非笑。

在這一瞬間，豆禦林沒來由地就想起剛剛的人。襯衣西褲，随性灑脫，全身上下都帶着成功人士的氣息，舉止之間談笑自如。如果不是有出格的胡一一的存在，單就他們而立，怎麽看都是很登對。

也許很多女人都是傾向于那樣引人注目的青年才俊，宋拂曉不會例外。

談不上挫敗感，但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垂眸看着手機屏亮了，又熄滅。無意識地前行，家門就在眼前，他忽然伸手帶了她一下。

豆禦林叫她：“宋曦。”

宋拂曉猛地擡頭，眼裏滿是不可思議。這樣的神态一閃而過，但是他還是看到了。

他笑，不帶任何雜念，好似朗月入懷，幹淨澄澈。

豆禦林小時候愛吃糖，那時候姥姥寵他，姥爺嚴苛。姥爺的做法比較迂回，沒有直接讓他戒了，而是買了一個儲蓄罐擺在糖盒邊上，告訴他：“饞的時候，有兩個選擇，丢一毛錢或者吃一顆糖。這個裏面，存到最後都是你的。”

他果真上當。忍耐了足足一個月，抱着日漸沉重的儲蓄罐，失落與滿足不斷交替。

等到再也裝不下的時候，他花了十元巨款，從姥爺那買下來那個儲蓄罐。一下子砸碎，取出了自己堅持的果實——八塊三毛整。

從那件事情，他明白了，投入産出不一定成正比。他花了錢、忍着饞，最後得到的東西不一定比自己預期好。

豆禦林只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拖沓，當機立斷最重要。

所以他說：“我以後可以叫你宋曦嗎？一直叫你宋曦，可以嗎？”

不是宋姐姐，不是宋小姐。

宋拂曉淡淡地看着他，從眉目到鼻梁，再到下巴、脖頸。

不帶任何波動，她笑起來，說，好。

相比于生氣時候的羅剎臉，她真的不知道溫和的樣子看起來是多麽可愛。甜的他想咬她一口。

豆禦林滴溜溜地掃了她一圈，尋找下嘴的地方。

“看什麽呢？”

“我覺得宋曦挺好聽的。”

氣氛活躍，握着她的肩膀，靜靜地看她，暗示意味明顯。低下頭，他說：“你給我咬一下好不好？”

甚至不是親一下，抱一下。

“……”宋拂曉故态複萌，對着胡一一的那招，原封不動地用在他的身上。

牙齒磕得嘴唇生疼，豆禦林再也沒有什麽旖旎心思了，含糊地說“暴力狂”。

這麽久以來，第一次聽到她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