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幾個少年玩累了，坐在沿街設置的長椅上，霍之汐還精神滿滿地拿着仙女棒讓陳一松給拍照。
陸航陪着蘇譽顧夏坐着，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耳邊時不時傳來霍之汐不滿地嬌喝。
蘇烨提着“水”，迎着江風走近，他把熱牛奶挑出來遞給顧夏和蘇譽，剩下的奶茶讓陸航拿過去分了。
水是顧夏提議買的，蘇烨當下就承應了下來，沒給衆人拒絕的機會就提步去了。
那人長手長腳，沒兩步就走遠了，讓人想追也來不及。
蘇烨坐在顧夏身邊：“味道可以嗎？”
顧夏看向蘇譽。
蘇譽點頭示禮，微笑：“可以。”
小姑娘心思活絡，在前方選好了奶茶，就朝蘇烨這邊輕快地揮手：“你們別坐啦，快過來。”
等人走近，陸航咬着吸管，把最後一杯塞進蘇烨手裏。
“我們玩推推推嘛，我剛就想玩了，就是這樣。”霍之汐把奶茶塞進陳一松手裏，高興地比劃着，“然後兩個人互相推就行。”
看衆人沒有反應，霍之汐一把拿過陳一松手中的兩杯奶茶，然後咬住自己的吸了一口：“松子哥，你和航子哥給他們示範一下嘛～蘇譽哥你當裁判好不好？”
幾個人被磨得沒了辦法，照着霍之汐說的話去做。
等兩人示範完，霍之汐烏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轉向蘇烨顧夏那方：“蘇烨哥，你和顧學霸打頭陣嘛。”
蘇烨看了顧夏一眼，嗓音低沉含笑：“顧學霸，賞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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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今天晚上蘇烨對他說的第二個賞臉，顧夏神情淡淡，剛要開口就被陳一松打斷：“憑啥賞你臉，請顧學霸下凡不得拿出點誠意？”
拒絕的話咽回肚子，顧夏有一瞬間的懵。
就像在小巷子那天，他在人群中的那一瞬茫然。蘇烨噙着笑，順着話講：“顧學霸想要什麽誠意？嗯？”
顧夏眉頭蹙起：“不用，來吧。”
他們相向而立，來回推了幾下，沒分出勝負。
霍之汐猛地推了陳一松一把，意欲明顯。可惜小姑娘力道溫柔，未能撼動半分。倒是陳一松心領神會，一腳踹上陸航的小屁墩。
陸航沒設防，身形不受控制地順着力道往前撲，他推了一下顧夏脊背才堪堪穩住身形，他轉頭看向陳一松：“你還是不是人？”
連蘇譽都沒忍住笑出了聲。
蘇烨看得分明，嘴角也溢出笑來。他倒是氣定神閑，嘴角挂着笑，早在陳一松擡腳的時候就有了防備。
于是，本來該兩手平行的姿勢，因着蘇烨一抓一扣，指縫相接而打破了。再由着蘇烨輕巧一帶，顧夏向前躬腰，整個人就失衡地撲向他。
蘇烨壞心思地把其中一個五指相扣的手繼續往後帶，另一只手空下來去搭顧夏的腰。
等額頭抵上肩胛，蘇烨就眉眼帶笑着低頭看他。
顧夏一擡頭，還來不及錯愕，就被蘇烨眸中的晶晶亮亮晃了滿眼 ，接着就被摟了個滿懷。
時間好像被無限拉長，顧夏極輕地眨了下眼，煙花驀然在萬籁俱寂的天空中炸開，慢慢活絡的大腦再次瞬間空白，顧夏的目光恍恍惚惚地落到那座跨江大橋上，那裏燈光閃爍，車輛川流不息，他落不到定點。
遠遠地鳴笛聲一起驚擾，便連帶着幾聲而來。驚醒了顧夏，也驚醒了橋洞下，在黑暗處暗暗窺望的女孩。
顧夏後退半步，看到蘇烨明朗的眉眼。
安楚向前半步，看着蘇烨寬闊的背影。
她原以為月光刺骨，是因為它在天邊。現在看來，他也不是不做太陽的。
可是。
可是，你明明是我的月亮，怎麽能去做別人的太陽呢？
蘇烨，這就是你棄“暗”投“明”的原因嗎？蘇烨，你既要站在陽光下，為何不帶上我呢？
明明當初是你要我活下來的。
江邊的風呼啦啦地吹着，連衣角都被吹得獵獵作響。安楚縮回橋下陰影，掌心殘存着淺淺的指甲印，他不會接受的，你們也不會被接受的。
安楚捂着臉慢慢蹲下來，快和身後的黑暗融為一體了，她低聲呢喃：“蘇烨啊蘇烨，你若是和他在一起，那又和我待在那地底泥濘有什麽區別？”
那為什麽就不能是我，我那麽早遇見你，那麽早就因你而活。
月亮就該老老實實地黑暗中明亮，就像你對他的愛，就像我，永遠見不得天日。
女孩的胸口似裂了個大口子，任由凜冽的江風不管不顧地刮進心裏。她掌心濕潤，不一會兒便凍進皮膚裏。
蘇烨吶，做什麽太陽啊，它刺眼燙人，不是我們這種人消受得起的。
蘇烨吶，你若是一直不近人情倒也罷了，我就遠遠地看着你，看着你就好了。
眼看着氣氛要尬住，霍之汐連忙出聲：“顧學霸，時間不早啦，我們得送蘇譽哥回家，你要不要一起回啊？”
顧夏才仿佛大夢初醒，他眉眼低垂，輕輕應了聲：“好。”
好？
霍之汐歪了歪頭。
那就是要！
“走咯走咯。”霍之汐蹦蹦跳跳地拉過蘇譽和顧夏。
陳一松拿着霍之汐沒喝完的奶茶，對着蘇烨擠眉弄眼了一下，然後提步慢悠悠地跟上前面幾人。
蘇烨站在原地，指尖輕撚了下，綻開笑容，氣息在燈光下形成清晰的霧，又慢慢散開，他漫不經心地邁開長腿，不緊不慢地向前，路過座椅時，順手撈過顧夏放在街凳上沒喝完的熱牛奶。
蘇烨摩挲了下，杯面不知道什麽時候沒的溫度，他思索了一瞬，随後便将吸管毫無顧忌地放進嘴裏，涼透的液體在舌尖轉了一圈咽入腹腔，他被冰地皺眉，轉手就将手中的杯子投入垃圾桶裏。
他不可抑制地想：确實涼了。
一行人到顧夏家的時候，霍芸正糾結是胡了手上的牌，還是做個大的，結果這女人一聽到門口的聲響，就當機立斷地胡了葉韻打出來的點炮牌。
霍芸離開麻将桌，走到蘇譽身邊輕聲問：“小酥魚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要給媽媽說哦。”
“媽！”驟然聽到昵稱，蘇譽耳根子瞬間燒了起來，他不自在地回答，“我好着呢，沒有不舒服。”
霍之汐純粹看熱鬧不嫌事兒大，賊兮兮地湊頭：“酥魚哥哥別害羞嘛。”
小作精當下就收到了一枚眼刀，霍之汐下意識地想躲到陳一松身後，可惜剛剛在路口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和陳一松陸航道別了，沒了人依靠，霍之汐大小姐能屈能伸，立馬笑得讨好：“蘇譽哥，我錯了。下次不會這樣了。”
霍芸嗔怪地刮了下蘇譽鼻頭：“別欺負你妹妹。”
話音落下，葉韻也挽着顧修遠來到前廳了，蘇掣三步并兩步地走到霍芸身後，攬過她的腰肢。
葉韻看着待在一旁出神的顧夏，溫聲問：“夏夏，小烨呢？”
顧夏回身掃了一圈，最後看向門外黑沉沉的世界，少年的身影就那樣突兀地印入眼瞳，他看見蘇烨喉結滾動，胸膛略微起伏，低低沉沉的嗓音就撞入耳裏：
“阿姨，我在。剛剛丢垃圾去了，晚了他們幾步。”
溫潤又禮貌。
在蘇烨視線看過來之前，顧夏就率先把目光撤到門欄旁邊的衣帽架上。
霍芸看着門口的少年，溫溫柔柔地接過話頭：“天色也不早啦，小葉子做我們的車回去吧，你蘇叔叔順路就送你回去了。”
蘇譽不好意思地看了蘇烨一眼，低着聲音在霍芸耳邊叨叨：“媽，你怎麽又給人瞎取外號。”
結果話還沒說完，就接收到了自家親爹的眼神示警，那明晃晃的眼刀仿佛在說：少管你媽，你媽樂意幹啥就幹啥。
蘇譽撇撇嘴，把話咽進肚子。
霍芸輕輕撓了下蘇掣掌心，又在男人握住柔夷之前撤開，眼見着蘇掣眸光沉了下來，霍芸連忙軟着嗓音撒嬌：“好啦，你去開車。”
蘇掣輕哼，眉眼卻舒展開了，他吻了下霍芸額頭，答了聲：“好”
葉韻笑得揶揄：“哦喲，擱着秀恩愛呢，這知道的知道蘇總就去開個車，不知道的怕不是要以為你們分開幾個月哦～是吧，老顧。”
顧修遠看着面前膩歪的兩人，牽起葉韻的柔夷，在她的手背上親了下：“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們了，什麽脾性不是知道嗎，何況你老公不還在這嗎，利用起來，你也可以秀。”
說完，顧修遠就摟着葉韻的腰，又親了下她的臉頰。
熱氣翻滾，霍芸和葉韻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都熟透了。
蘇譽見怪不怪地轉過腦袋打量屋內擺設，霍之汐熟門熟路地低頭玩指甲，顧夏順着發呆勁兒盯了會兒地板，這種情況對他們來說可以說是司空見慣，但是蘇烨，顧夏擡頭看了眼蘇烨。
少年站在門欄，身後是黑沉沉的墨，他有些出神地看着他們相處，漆黑潋滟的瞳眸像是在透過他們看什麽。
顧夏的心不可抑制地軟了下，如果他的父母還健在，他便不必如此豔羨吧。
經過這樣插科打诨，霍芸反倒想起了他們遺漏的重要環節，她使喚蘇掣去拿她的小白包包過來，然後從裏面薅出了幾張紅豔豔的紅包：“來吧，小家夥們，一人一個。”
蘇譽離得近，當下就不客氣地抽了一張揣兜裏：“愛你，媽媽。”
“謝謝姑姑～”霍之汐眼神一亮，高興地蹦過去：“嘿嘿，沒想到今天還有紅包拿。”
顧夏溫吞地走過去，領了自己那份後禮貌道謝。
只有蘇烨還在原地，他其實大概知道，這是特意為他準備，但這是他第一次正兒八經地收到紅包，或許以前也準備過，但大概斷送在秦淑蓮女士手裏了。除了大年初二這天，蘇掣先生雷打不動地請吃飯，他幾乎沒有過年的實感。
“小葉子？”見人木在原地，霍芸輕聲喚，柔柔的嗓音帶着顯而易見的哄。
蘇烨張了張嘴，他壓下喉嚨幹澀，邁開腳步，雙手去接：“謝謝阿姨。”
蘇譽自小體弱，霍芸因此相比于尋常母親本就更容易心軟，看着蘇烨的樣子，她幾乎瞬間就共情了為什麽，霍芸掩下眸中的心疼，将紅包塞進蘇烨手心，揉了揉他的腦袋，似潺潺流水般溫柔有力的嗓音輕聲響起：“此後千裏萬程，你不會在孤身一人，蘇烨，祝你好運加身，四季安穩。”
“春風得意，鵬程萬裏。”蘇烨看着眼前突然多出來紅包上金黃色的線條，愕然擡首，就看見葉韻笑意盈盈地站在眼前。
蘇烨鼻頭有些發酸，他努力咽下這種感覺，低沉的聲音啞着：“謝謝。”
大概是蘇譽離得近，看的真切，等他反應過來，他的手已經輕輕拍了拍蘇烨的脊背。
蘇烨對蘇譽報以一笑，而後後退了一大步，他将紅包放到空中：“那就祝我們，都金榜題名。”
霍之汐最先get到他意思，她拿着紅包疊到蘇烨的上方，語氣輕快：“金榜題名。”
蘇譽笑，也配合地上前：“金榜題名。”
三個人的視線都落到顧夏身上，自回來，蘇烨和顧夏終于有了第一個對視，顧夏上前一步，也将紅包放上去，語氣肯定：“金榜題名。”
窗外的風突然就呼嘯而起，少年們發絲飛揚，再也遮不住眸中晶亮的星光，風華正茂的他們在長輩們欣慰的注視下，在蘇烨心中的荒原燃起少年意氣的火，噼裏啪啦愈演愈烈，将所有腐朽灰敗的過往席卷而盡，只留下嫩綠又朝氣蓬勃的芽。
你終于勇猛而無畏，奔赴到這世間，按照正常人的既定，走上正軌，無拒無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