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文大修）

第 1 章（文大修）

已經是第N次拒絕了某人要當免費司機的請求，她悠然站在公交站臺上，将耳機裏的音樂調到最大聲。

她有點公交車情節，一般選擇公共交通工具，晃晃悠悠地坐在最後一排，靜靜看衆人百态，清晨打瞌睡的打瞌睡，吃早餐的吃早餐，她置身于這些陌生人中，渾身都是暖意。

大約十個站左右，下車在第一個十字路口左轉，步行五分鐘，SOHO現代城赫然眼前。

包裏本來還帶着一雙高跟鞋，正猶疑着要不要換上，卻發現手表上的指針已經指向八點五十五，遲到自然是比不穿高跟鞋更嚴重，她加快步伐，幸好趕上了電梯。

這個時間段的電梯最是擁擠，差不多人挨人，所以即使耳機裏的音樂聲如此之大，仍然聽見旁邊的兩位女士竊竊私語。

甲女：新來的總監姓吳，叫吳語，呵，這名字倒起得好，不知道會不會讓我們很“無語”

乙女：多大年紀啊？長得如何？

甲女：我倒茶時在人事總監的桌子上瞥了一眼，哪裏就看得清楚了，你又不是不曉得，高層的資料都保密。

乙女：我的頂頭上司呢，你幫我多探點底細。

甲女：拜托，我一個小小的助理，能探到什麽核心消息，哦，對了，上次陳總說，她是英國留學回來的，你曉得，“英國龜”最難伺候，要求多又假正經。

乙女：這麽說我最近應該去求道平安符，慘，聽說她今天來報道。

然後電梯門開開合合終于到得三十二層，她瞥了瞥自己腳上的帆布鞋，最終還是去了打了卡。

她環視一周，呵，早上大家都忙忙碌碌，擦桌子的擦桌子，偷偷吃早餐的吃早餐，無人注意這名毫不起眼的女子。

繞過公共區，尋找着自己辦公室，不錯，寬敞明亮，她慢悠悠地晃過去，推開門，桌子上的名牌赫然寫着：吳語—設計總監。

過得五分鐘，電梯裏的竊竊私語女敲門進來，一驚，彷佛記起了她，但馬上神色如初：“吳小姐，我是你的助理，姓裴，你可以叫我小裴，劉總監請您稍後去人事部一趟。”

吳語拉上百葉窗，換好高跟鞋，仍是慢騰騰地去了人事部。

人事總監與陳總都在，吳語大喇喇地坐到辦公桌前面的皮沙發上，她當然能從那位劉總監的眼底感受到鄙夷，她低下頭去擺弄指甲。

“吳小姐。”陳總先開了口：“我們很榮幸能邀請到您出任我們的設計總監，我們相信高老的眼光，也希望在今後的共事過程中可以愉快相處。”

清涼的室溫讓吳語倍覺陰冷，陳總的表情不看已知，話中意思不言自明，無非就是說自己借着高老的介紹信才登上設計總監，也對，自己不過是個無名小卒罷了，這些話猶如清風過耳，對吳語造不成絲毫影響。

那邊見她不吱聲，又說：“當然了，吳小姐的實力也令人景仰，剛剛有位白女士打電話過來，點名要你為她設計東區的別墅做為新房。”

白女士？吳語擡頭看了陳乾君一眼，仍是低下頭去：“還有事麽，沒事我走了。”

等吳語走到門口，陳乾君又說：“明天去見見白女士，畢竟是你上任的第一個項目，做得漂亮點。”

吳語頓了一下，沒有做聲，然後推門出去。

待她出去那人事總監才發話：“哪裏弄來的，太不像話了。”

“高老的眼光不會錯，搞設計的，有時候脾氣是古怪了點。她的資料千萬保密，我不想再有第四個人知道。”陳乾君望着那一抹瘦瘦的身影，不自覺地，對她有點好奇起來，高老是從來不做推薦這種事的，竟然也為她破例，這個怪脾氣的女孩确實有點神秘了。

而他對神秘之人，又總是有着抑也抑不住的好奇心。

吳語從人事部出來又碰到裴佩，她叫住她：“你等下去陳總辦公室拿一下白女士的資料，還有，辦公室裏花幫我換掉，全用綠植好了。”

裴佩吐吐舌頭，這位新來的總監不是令人無語而是令人咋舌。

十分鐘後吳語看到了小裴拿過來的簡單資料，也确實夠簡單的，一共只有一個電話號碼而已，另外約了一個見面地點，在一間咖啡廳，吳語頭也沒有擡：“你明天陪我過去，要準備的資料我等下MSN給你。”

裴佩點點頭，這個吳小姐，看起來還是有兩把刷子的樣子。

上午辦了下入職手續，又跑了一圈認識同事，整個過程中吳語都低着頭，無意識地抓着自己的後襟，貌似害羞。

午間在公司食堂用餐，很巧地又碰到陳乾君，吳語不避他，大喇喇就坐在他對面。

“新環境還适應吧，有什麽要添置的可以告訴行政部，你辦公室好像缺個加濕器，我已經通知他們盡快買回來。”陳乾君這種姿态，無疑已經是放到了最低。

吳語卻仍是頭也不擡，低頭認認真真和碗裏的飯菜作戰。

讨了個沒趣，陳乾君卻也是不生氣，仍然跟她說話：“這個單子應該不小，你好好盯。”

吳語扒完最後一口飯才擡起頭來：“陳總，我吃完了。”

整個下午沒有什麽正事，吳語表情嚴肅地帶着耳機看蠟筆小新，她一直是這個習慣，冷眼看笑話。

看了兩集覺得無趣，又跑到淘寶上買了兩袋堅果，然後逛了一會兒BBS，指針指向六點，吳語收拾收拾東西準點下班。

她當然曉得公共區那一班拼死加班的同事都向她投來了羨且妒的目光，她把這些目光化為腳底“噔噔噔”的高跟鞋聲，坦然出了門。

寫字樓門前的那輛奧迪，銀灰色，車主是她甩都甩不掉的紀非雲，此刻他又是一臉大衆情人般的微笑：“小語，我送你到公車站，就公車站。”

吳語低着頭：“我姓吳，你可以叫我吳小姐。”

“好吧，吳小姐，能給我這個機會嗎？”他笑笑打開車門。

吳語瞟了一眼前面的人山人海，然後鑽進了後座，可是關上車門後又有些後悔，她不大适應狹小的空間。

“小語，伯父前段時間說頸椎疼，我安排好了醫生，星期天你陪伯父一起過去咨詢一下可好。”紀非雲一邊開車一邊還與吳語閑聊。

吳語嗯一聲，随手拿起雜志看，是一本娛樂雜志，紀非雲伸過手來拿走：“這種雜志最無聊。”然後扔過來一本《美好家園》，說道：“你還是看一下你們業內的雜志比較好。”

吳語瞄他一眼，低頭繼續看雜志，雖然他剛剛的舉動有點小怪異，但她也并不細究。自從自己回國後，這個叫做紀非雲的人就似一個跟蹤狂一樣，甚至還登堂入室跑到了自己家中博得二老歡喜。

經過公交站臺他卻并沒有停下，安之若素地往前開，吳語皺了一下眉頭，車內不大透氣，她趕忙搖下了車窗，但胃裏扔有些不适。

好不容易才到了家，一下車就覺得胃裏有東西在翻滾，吳語這個時候才開口：“你以後別來接送我了，我暈車。”

紀非雲扶她上樓，卻意外地在門口碰到二老。吳爸爸熱情無比：“是小紀啊，今天怎麽有空過來。”又轉過身去對吳媽媽說：“趕緊再去買條魚。”吳媽媽應聲而去。

而臉色煞白的吳語卻被視作透明。

到了家吳語急急進了房間找藥，久病成醫，自己現在幾乎已是半個護士的水平，此刻吳爸爸正和紀非雲天南地北地扯，上至政治經濟下至家長裏短，無所不談。

吳語捂着肚子正準備上床，吳媽媽和紀非雲卻突然進來了，吳媽媽手裏拿着一個快遞：“喏，英國過來的，不曉得是什麽金貴的東西，還是到付的……”

吳語接過來，默默瞟了一眼，是醫院，心裏一驚，幸好父母都不懂英文，她裝作随意地将快遞扔到房間的小幾上，連忙下逐客令：“我要休息了。”

吳媽媽聽到這樣說，像是深怕自己女兒惹惱了紀非雲，打圓場道：“小語不舒服，你在這陪小語坐一會兒。”

吳語雖不情願，但當前讓吳媽媽出去才是正經事，她低下頭當做是默認，也怪不得父母要将這紀非雲當做掌中寶，他家世好，職業光鮮，人又英俊，當然，最主要的是他言語間多次表示願意娶她，于吳爸吳媽而言，這簡直是意外之喜，不是麽，他們本來以為這女兒非得養一世不可了，現在有人來接手，自然是喜不自禁。

吳媽媽笑嘻嘻地關了門，吳語也就不再裝腔作勢，一張臉立馬就垮了下來：“紀先生，我以為你一直是個明白人。”

“此話怎講？”他坐到床對面的沙發上，那粉紅的小小的沙發一下子凹進去很大一塊，頗為滑稽，吳語不答他的話，卻下意識打量起自己的房間來，還是十八歲時候的樣子，粉色窗紗粉色床單粉色沙發粉色臺燈，以現在的專業眼光來看，這房間粉色用得太重了，很容易顯得浮，往往要用一個冷色來壓一下，可是現在她又不在意房間的裝飾了，一個睡覺的地方而已，反正在任何地方睡覺都沒有歸屬感，何必費神？

你看，設計與人生多麽相似，不能太浮，小心你一浮上去，就有人将你踩到水底，永世不得翻身。

紀非雲見她不說話，又沒話找話來說：“你身體不好啊？我看剛剛的那個快遞是醫院寄過來的。”

吳語立馬就變了臉，話也不中聽了起來：“紀先生，我給父母面子才忍了你這麽些天，你也不是不清楚我情況，暴發戶的女兒，一身的是非，你何苦作踐你自己，我勸你早歸正途，大街上無論誰都強過我，況且憑你的身份地位，什麽樣的女人找不到呢，別在我身上浪費你的寶貴時間了。”

紀非雲怔了一下，他注意到吳語有低頭的習慣，說什麽做什麽總是微微的低着頭，除非是迫不得已才會擡起頭來，比如此時。但是眼睛仍不會直視對方，斜斜地飄向遠處，彷佛她此刻說的人并不是你。

他掃一眼茶幾上的快遞，心裏莫名地煩躁起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紀非雲出了房間，臉上表情不是很愉快。

所以晚飯吃得相當的寂靜，紀非雲不說話，二老也并不擅于制造熱鬧氛圍，吳語在一片碗筷觸碰聲中吃完晚餐，然後有些得意地想，這下他大概不會再上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