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
第 48 章
“王叔”彭靖陽焦急地敲着大門,王叔串號大衣出來,拿着手電,眯着眼:“靖陽啊,怎麽了?”
“月明他高燒,家裏也沒什麽藥,我想請您過去看看他。”
王叔立刻清醒過來,拖拉着拖鞋就跟着彭靖陽去找江月明。
“本來之前還好好的,半夜的時候發現他一直說夢話,我才摸了摸他的身體,發現好燙。”
“哎呦,這燒得太熱了,我去找點酒精給他擦擦身體降溫。”
“這沒有醫生嗎?”彭靖陽看着王叔拿了酒精和一塊幹淨的抹布,欲要給江月明擦身,彭靖陽沒見過這樣治病的,他還是有點憂心。
“王叔,醫生住的地方離這裏多遠?”
“起碼得有一個小時,而且這附近有很多刺兒草,劃一下就夠....”
彭靖陽皺眉:“王叔,我現在去。”
“那行,那個診所是24小時看診的,很好找。”
江月明皺眉,額頭滲着汗,臉色燒得通紅,手狠狠地抓着被子,嘴巴裏嘟囔着:“爸,媽,你們別吵架了,爸,媽,我不去別的地方,我不去。爸,媽,快跑,洪水!”
江月明的聲音逐漸放大,變得歇斯底裏,手腳也開始像撥開東西一樣在四周擺動,“樹斷了,爸媽,別管我,你們快跑,啊!”
養父母在自己面前被古樹直接砸到臉上,直接被拍得血肉模糊,血腥味和土腥味夾雜着,讓他想吐。
“月明!”
江月明翻身,直接把吃過的東西都吐了出來,眼睛燒得通紅,那白皙的身體滲着汗,宛如一幅出浴美人的模樣,眼角挂着淚,讓彭靖陽看得心疼。江月明平時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此刻的他卻那麽無助。
Advertisement
“月明,”彭靖陽給江月明擦擦嘴角,看着王叔:“王叔,你先幫他擦身子,我去找醫生。”
“靖陽,拿着點手電,現在是淩晨了,你注意安全。”
彭靖陽迫切地趕着,順着王叔說的路線,爬過一座山頭,穿過一片灌木林,再走過一段小石子路,腿上的褲子挂滿了蒼耳,腳踝處也被劃了幾道口子,脖頸處被葉子刮得出現了幾道紅紅的引子。
頭發上也都是樹葉和塵土,整個人和舞臺上的男明星大相徑庭。醫生推推眼鏡,看着彭靖陽,愣神。整個人淩亂但是依舊閃耀着貴族少爺的氣質。
“小夥子,你有什麽事?”“我男朋友發高燒了,現在家裏有人在給他擦酒精,但是我不放心,還是請您給他量體溫,打點滴。”
“哦,行,我準備一下。”
這是彭靖陽第一次感覺到無助。江月明平時把自己照顧得很好,都沒意識到原來照顧一個人會這麽手足無措,江月明還跟了自己6年,雜志拍攝,品牌代言還有每次跟着自己拍的視頻和照片,他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彭靖陽抹了一把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王叔給江月明擦了身子,但是依舊沒有降下來的征兆,反而感覺越來越燙,江月明狠狠地抓着杯子,念着:“靖陽,靖陽...”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的出生,害我緋聞纏身,就是因為你!”
“不是我要出生的。是你們自私!”
“要不是因為你們,我現在的生活會比現在好一千倍一萬倍,都是因為你們! ”
“你自己懦弱自私,別把所有的責任都扣在我身上!”
江月明回憶着蘭純子和元昊天互相指責的畫面,他一個人自言自語,把王叔也吓到了,看來他着實燒得不輕。
彭靖陽把醫生帶回來,給江月明量了體溫,已經燒到了39°,醫生說:“我現在給他點滴,打完這兩瓶就能退燒了,你們別擔心。”
“謝謝醫生。”彭靖陽嘆了一口氣,仿佛找到了沙漠裏的綠洲,黑夜中的啓明星。
彭靖陽握着江月明的手,江月明好像紮到了依靠,緩緩張開眼,用幹澀的嗓音說,“靖陽,你別走。”
彭靖陽摸着江月明的頭,“我就在這兒,陪着你。”
“靖陽,對不起。”
醫生說:“病人現在可能是燒糊塗了,他說的話不用聽進去。”
王叔沉默,他的眼神逐漸變得深邃,好像有化不開的霧。
彭靖陽說,“王叔,謝謝你,你忙活了這麽久,打擾您休息了。”
王叔拍拍彭靖陽的肩膀,“月明這孩子命苦,也是個好孩子。自己打拼這麽多年,還不忘我們這些無親無故的人,靖陽啊,你們在戀愛,月明,你也要多多照顧他。他不是外表那麽堅強的人。”
彭靖陽疑惑,但是沒多想,“好的,王叔。我一定會照顧好月明。”
彭靖陽一晚沒睡,就一直陪着江月明,手一直沒松開。
他聽着江月明說了很多夢話,也聽着他念着自己的名字,他的心裏很溫暖,江月明一定很愛自己。
可是王叔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呢?
江月明身處黃褐色的泥流之中,他看着自己的父母變成了血肉模糊的屍體,他一個人無助地私下求援,可是空空蕩蕩,無人知道這場洪水,無人知道死去的他們。
在他即将絕望的時候,他的手被一雙溫暖的大手堅定地握着,把他從回憶的洪流中拽出來,那個人有着少年最稚嫩青春的面容,像春日暖陽,催放了自己內心那朵用鮮血澆灌的梨花。
江月明睜開眼,看着在自己面前睡得安穩的彭靖陽,頭上都是塵土,手腕上腳踝處都被劃出了傷口,限量款的褲子上還挂着碧綠一片的蒼耳,他一定是去給自己找了醫生吧。
這個炕都不認識的富家小少爺居然會跋山涉水的給自己找醫生,原來被人放在心上是有這樣的溫暖。
江月明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稀裏糊塗地做了很多夢,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說胡話。
彭靖陽擡起眼,看着江月明已經醒了,他松了一口氣:“月明,你還難受嗎?”
“不難受了,謝謝你。”
“其實我也沒做什麽。”彭靖陽還是有些過意不起,畢竟在他發燒的時候他甚至不知道要用酒精給他降溫,只知道着急找別人幫忙。
“你陪着我就是最好的,我可沒那麽嬌氣。”
“月明,我以前真不知道原來你這麽辛苦。”彭靖陽親吻着江月明的手背,揉着他的手指。
江月明心一緊,難不成王叔告訴彭靖陽自己的身世了?
“你跟着我。默默做了6年的大粉,找我做代言人,給我推雜志,照顧我,有的時候我都沒意識到你也是會辛苦的,我不該理所應當地享受你的好。”彭靖陽說:“王叔和我說,要我多照顧你。”
“我生一次病你就這麽懂事了?”江月明捏着彭靖陽的臉:“知道體諒人了。真乖。”
“可是我真的很惱火,自己只能找別人幫忙,看着別人照顧你。”
“傻瓜。”江月明說:“山裏不安全,你不害怕嗎?”
“我更害怕你出事,但是我又無能為力,”彭靖陽嘆氣,像做錯了事耷拉耳朵的小狗。
“疼吧。”“不疼。”彭靖陽瞪大眼睛,搖頭。
“我餓了。”江月明捂着肚子。
彭靖陽說,“我去給你做。”
“你會用鍋嗎?”“那個大的不會用,不是還有電的嗎?我給你做粥。”
江月明點點頭。
彭靖陽整理好了自己的傷口和褲子,系上了圍裙,看着一口鍋和米,還有幾個雞蛋,他也不知道怎麽做。他索性拿出手機,給淩煦打了過去。
幸好山區裏也有信號,淩煦的電話響了。
彭元季看着懷裏眼神飄忽不定的淩煦,“接電話嗎?”
“我媽嗎?是她的話,我不想接。”淩煦眼神黯淡。
“是靖陽。”“哦,你給我吧。”
彭元季先點開綠色的通話鍵,他捧着,淩煦說:“靖陽,怎麽了?”
“煦子啊,你知道怎麽做粥嗎?還有怎麽做炒雞蛋。”
“哦,我一會兒發到你微信上,我穿衣服。”
“行,這幾天心情怎麽樣了?要是我回去可不想看到你還那麽悶悶不樂的。”
淩煦勉強地故作輕松:“沒事了,等你回來。”
彭靖陽對着淩煦發來的步驟,一點一點做着。做粥還好,有專門的做粥的電飯煲。
炒雞蛋的時候,油有些放多了,鍋燒得又太熱,鍋裏迸濺出來的油燙了他好幾下,手臂上都是小小的燙傷印子。
不過幸好,雞蛋是炒完了,廚房雞蛋殼和雞蛋液四處都是,仿佛是打過仗了一般。這是他活了這麽多年,第一次下廚做飯,他自我感覺良好。
“這可是在淩師傅的指導下做的,嘗嘗吧。本少爺親手為你洗手做羹湯,你偷着樂吧。”彭靖陽搖頭晃腦,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好。”
江月明唱了第一口,粥不說多好吃起碼是熟了,雞蛋沒放鹽,炒得半生不熟。但是他看着滿臉黑黢黢的,又有幾分可愛,他只覺得他做的是泔水自己都甘之如饴。
江月明喝完了粥,吃光了雞蛋,彭靖陽給他擦擦嘴角:“好吃嗎?”
“你用心做的,我覺得比起什麽都重要。真的很好。”
“我來嘗嘗。”彭靖陽看着江月明碗裏還剩了一些,他嘗了嘗:“我的天,這都沒熟,你還吃。你傻了吧你。”
彭靖陽把吃的吐到垃圾桶,漱口:“江月明,你是燒傻了,這能吃嗎?”
“可我覺得好吃。”江月明此刻有一種病态的美,彭靖陽生怕吹折了他弱不禁風的身體。
“靖陽,你的努力我都看到了,哪怕你做的不好吃,我也看到了你對我的好。所以我吃着心裏很甜。”
“天啦,我們鼎鼎大名的Edwin,開始會說情話了?”彭靖陽佯裝驚訝。
“那我以後不說。”“別啊,別啊,我要聽,我要多聽。”
江月明很久沒有這樣安寧,四肢百骸都流動着溫暖的血液,他意識到自己在彭靖陽面前笑的次數也越來越多了。他就像太陽一樣,每一次都義無反顧地出現在自己身邊,爆發着他巨大的能量,讓自己不自覺地受到感染,他的世界慢慢地有了顏色。
但是,這不重要。比起他的人生,喜歡也好,愛也好,彭靖陽也好,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