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monster（完）
monster（完）
羅伯特來找約翰的理由只有一個，也是最簡單的。
“我對你說的自己過去，請還給我。”
而約翰只是繼續露出一個薄涼的笑容。
他說了非常殘酷的話：“抱歉，我不記得了。”
看着羅伯特的雙眼裏原本的期望變成了絕望，沈青青覺得，這時兩個人的對話也進行不下去了。
511孤兒院裏做過什麽事情？
想想47孤兒院裏的事情吧，沈青青就可以理解了。
将自己人格、回憶以及一切一切組成你這個人的全部都給抹去，重新創造出一個符合心目中那個标準的人……
羅伯特是511孤兒院裏的幸存者這件事情不是讓沈青青值得驚訝的事情，值得意外的則是他居然也能在異國他鄉的土地上，重新遇到了當初在同一家孤兒院裏的成員。
就在這個時候，大廳正中央傳來了玻璃制品碰撞碎裂的巨大聲響。
沈青青趕緊帶着約翰前去圍觀情況——滿地的酒水與玻璃碎片構成的狼藉。
從一旁的使者那裏得到的前因是，兩位客人發生了不愉快的争吵，結果其中一位直接掀了擺着香槟塔的桌子然後走人了。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發現自己并不認識那個掀桌走人的客人到底是誰。
沈青青再追問一句對方的相貌，侍者是這樣回答的。
“金發藍眼，高瘦的個子，容貌英俊的非常讓人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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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青知道是誰了。
見鬼！她就知道只要一見到那個怪物，就絕不會發生什麽好事情。
可等她一回頭，卻發現約翰已經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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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可以！你怎麽可能去愛別人呢！”
羅伯特舉着手槍，臉上露出了夾雜着疑惑的瘋狂。
“你怎麽可以忘記了我和你說過的‘過去’！這個‘過去’屬于我啊！你怎麽可以忘記了！……你明明和我一樣的！你明明——”
在輕輕的咳嗽聲後，約翰放下了手，拆下槍口上的那截□□，考慮了一下怎麽解決屍體，最後決定一走了之。
等他走後，樹叢後走進來一個金發的青年，他看着地上的屍體，嘆了口氣。
“真是的……”
他臉上的笑容，如同一個兄長，看到自己寵溺的弟弟打碎了個花瓶一樣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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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沈青青在半個小時後重新見到約翰時，他依舊是一派優雅從容的模樣。
如果回家後，沈青青沒有從約翰的西服內側的口袋裏發現一截裝在槍支上的□□的話，那麽她一點都不想懷疑約翰在自己錯過的半個小時裏，到底做了些什麽。
沈青青決定保持沉默，并且将這截□□丢到壁爐的火堆裏去。
整整一個冬天，她和約翰兩人居住的這棟屋子的壁爐裏的火焰，一直長久的點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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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沈青青同約翰一起去看了那座屬于他們兩人的天文塔。
約翰推門而入，拉着自己妹妹的手循着螺旋狀的臺階，徑直往上走去。
沈青青一手提着自己那條長過頭的裙子，來到了觀星臺上後，就趕緊拉着約翰的手，興沖沖的奔向了那個天文望遠鏡。
沈青青才不要将這個天文塔同自己與約翰之外的人分享呢。
這是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天文塔。
至于結婚後……哈，她和約翰真得可以去愛其他人嗎？真得可以與除了自己與對方之外的人，毫無保留的分享着自己的過去嗎？
如果結婚不能向自己的另一半将自己的全部過去說出來，那麽這種婚姻沈青青一點都不覺得是體貼的隐私，而是絕對看不到美好的結局收尾。
難道要說，我們的母親估計是一位反政府份子，我和約翰被一個坑爹的人體改造實驗并且差點被洗腦了，我和約翰沒有被洗腦成神經病，那是因為我們幹掉了研究人員？
就算不被追究法律責任，沈青青和約翰兩個人，也會被社會輿論給逼上絕路了。
用沈青青當初學到的心理學分析一下自己和約翰的行為的話，那麽就是生無可戀，卻又不想死。
不想死的理由，則是因為這個世界上還有對方在。
不想因為死亡這種原因和對方分開。
因為之前曾經的分離，讓兩人一旦再次重逢，無論是神明還是惡魔都沒辦法将對方和自己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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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青擺弄了一會兒那個天文望遠鏡後，就丢下了這個只可以自己一個人看的昂貴儀器，同約翰拉着手，一直坐在了椅子上，擡頭看着由鋼化玻璃鋪成的透明屋頂，沒一會兒，一直保持着仰頭姿勢的沈青青的脖子就酸得不行了。
“下一次一定要和家裏一樣鋪上羊毛地毯。”
沈青青心中暗暗發誓，而約翰只是握着前者的手，笑着一口應下這個想法。
等到下一次，沈青青和約翰帶着電視機拉着電線一起上來後，約翰一邊将信號天線擺弄好，一邊對沈青青說：“安娜，你下次要不要讓人搬張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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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青躺在厚厚的地毯上，裹着被子靠着枕頭，手邊拿着爆米花招呼約翰一道進被窩看奧斯卡頒獎典禮的轉播。
約翰将枕頭擺放在舒服的位子後，就将放在一旁的筆記本電腦拿到了胸前。
他寫着工作用的郵件，偶爾伸出手從沈青青的那個爆米花桶裏抓了幾個爆米花吃下去。
“《泰坦尼克號》奧斯卡獎項的提名就有十四項，和她一比，其他的一切電影都是來陪跑的啦。”
沈青青興致勃勃的看着自己投資了一半資金的《泰坦尼克號》獲得一個又一個的奧斯卡獎。
“可以拿十個獎吧。”
約翰發好郵件，就順便浏覽了一下沈青青要求組建的博客網站。
反正，博客這種完全是丢錢下去沒看到什麽盈利勢頭的網站，就和約翰掏錢買一塊地皮就是為了建一座僅供私人使用的私人天文塔一樣——
老子就是錢多的願意這樣花，你能拿我怎麽樣？
看完頒獎典禮，沈青青轉過頭，糾正了約翰下得那個設定。
“是十一個奧斯卡獎啊。”
然後看着拿到最佳導演獎的詹姆斯卡梅隆握着獎杯，高吼出那一句：“我是世界之王！”後，沈青青徹底的笑場了。
她笑得連爆米花桶裏沒吃完的爆米花，在那難洗的純手工制作的羊毛地毯上灑落了一地都毫不在意了。
就在這時，兩人的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沈青青回頭看去，臉上的笑意完全的消失了。
這個時候，她不知道該問“你怎麽找到這裏的？”還是“你怎麽上來的？”，這些問題在現狀面前好無意義。
這個金發怪物，再次找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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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察者在自己僞裝的那些文件資料，自柏林牆被拆掉後就全部毀掉一事毫不動容。唯一的問題，就是獲取試驗用的那些金錢的速度，與它們在實驗上支出的比例越來越大。
一直到最後，他只能将之前派出去的那個【半完成品】給再次派出去。
這個實驗進行了這麽久，只有一個勉強的半完成品和兩個完美的實驗體出現，監察者覺得，這是一個不知道該說是失敗還是成功的結果。
但是這一次，【半完成品】卻用一個薄涼的笑容與冰冷的子彈作為自己的回答。
“Silver……”
在光明被黑暗全部吞噬前，監察者只來得及說出兇手的名字。
“他們，在奧地利啊……”
從桌上的文件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後，金發藍眼的青年穿上了衣服，離開了這裏。
然後，他從德國一直追蹤到了奧地利，在終于從一對夫妻哪裏得到了安娜和約翰的消息之後，他跨越了海洋到達了美國。
青年終于在一個就會上，找到了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妹妹和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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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對于突如其來闖入的對方的回應，是取出手槍對準之後，毫不猶豫的扣下扳機。
額頭，左胸，右胸。
在确認子彈全部射中後，他不在去管這個從門口跌落到樓梯之下的闖入者，而是重新拉好自己和妹妹身上蓋着的杯子，一起看着毫無意義的午夜劇場，一邊說着話。
“我們來說說對方不在的時候的……過去吧。”
沈青青點了點頭，随即又問：“誰先說呢？”
她親眼看着約翰殺了人，然後看到那個金發怪物摔下樓梯後，心情一下子放松了。
“我先吧。”
約翰覺得，既然是自己起了個頭，那麽就由自己開始。
“從最開始我能記得部分說起，安娜你被那些人帶走了。随後，我和媽媽也被人帶走了。”
沈青青回憶着自己早就不想再記起來的過去。
“我被帶去了一個右邊有風向雞，左邊有伊麗莎白教堂的尖塔的屋子。”
約翰說：“我也去了。”
沈青青眨了下眼睛，随後繼續回憶着過去，道：“我被關在了一個全黑的房間裏。”
約翰說：“我和媽媽分開了，我不知道她在屋子哪裏。而我參加了一個朗讀會。”
沈青青說：“我在房間裏不知道上下左右，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
約翰說：“那個朗讀會，和孤兒院裏做得一切都沒什麽任何的區別。”
沈青青說：“我逃了出來。然後我回去找到了你。”
約翰說：“每天下午兩點鐘我被帶到那個朗讀會裏，然後又被帶回三只青蛙。”
接下來兩人的對話，關于各自所在的孤兒院裏發生的一切，幾乎都是差不多的事情。
唯一的區別是，沈青青絕對不要記住別人的過去，而約翰則被羅伯特交換了他的過去。
“我不是很清楚的記得同安娜在一起的每一件事情了，可是我卻記得羅伯特的。”
約翰面無表情的說着自己的話。
“他來找我了，我覺得很不舒服。”
尤其是，他說我為什麽可以“愛別人”……孤兒院裏的幸存者，都是一群可悲的不知道該怎麽去愛別人的【前實驗品】。
為什麽可以去愛別人，那是因為……
“安娜。”
“嗯？”
“我愛你。”
“我也是喲……要一起看星星嗎？”
“好。”
這一次，再也沒有什麽意外，可以打擾兩人一起拉着手，躺在地上看着天空之上的星星了。
然後，就這麽手拉着手，一起步入生命終結的那一刻吧。
非要問“為什麽”的話……因為我們從出生之前，就一直在一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