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

第 52 章

“不對,是因為虞清玥自小獨立修煉,十六歲不須任何人陪同便出府歷練,她獨自一人闖過魔山血海,她經受過非人的折磨,才會這般無堅不摧,才會二十歲便名揚天下!”聞仁凜語氣中滿是不屑,“你呢?你扪心自問,自小到大,你可曾出府歷練過一次?修道之途磨難萬重,你可曾歷經過半分?如今你是高高在上地指責起我了,憑你這種不識修道艱苦的纨绔,懂什麽是修道艱辛,懂什麽叫做為了修煉‘不擇手段’?!”

虞清玦被他劈頭蓋臉一頓陰陽,頓時怔得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聞仁凜趁勢追擊道:“現在你知曉為何你兄長從不準你外出歷練了?”

“為何?”虞清玦眉心微蹙。

“你是虞掌門親生,若你修為大成,今後掌管虞府的自然是你,輪得到他虞清瑛?”聞仁凜哼道,“他至多只能接手懸壺殿而已……”

虞清玦一聽這話簡直怒火滔天:“你想說什麽?是我兄長故意不叫我出府歷練?你真是死了算了!我不出府,是因我自己不願出府,我兄長繼任掌門,也是我阿娘親口指派,這些事與我兄長有何幹系?你這混賬上了刑臺竟還不肯安分,妄圖挑撥我們兄弟關系。找死!”

說罷,立刻在他汩汩流血的右臂上捶了一拳。

秦修真人根本聽不到他們在悄悄說些什麽,他站在高處只是眼睜睜看着愛徒遭罪,心痛得都在滴血。他一忍再忍,終于忍不住了,當即怒聲喊道:“虞清玦,你不要太過分了!”

他話說出口,又覺得自己是否有些激動了。忙偷瞄了一眼掌門師兄,見師兄并沒有任何表示,才放心地又補了一句:“虞清玦,我告訴你!行刑之前,任何人都不許傷害罪人,這是百年來的規矩!”

聞仁凜這次疼得徹底忍不住了,痛呼一聲,渾身顫抖起來:“……虞清玦!至少我還是你的姐夫,你怎能這麽……”

他還沒說完,虞清玦一腳将他踹翻在地,怒道:“一大把年紀了還愛在背後說人壞話,為老不尊!”

說罷,擡手運氣靈力,方要再補上一掌。雲端之上的虞清瑛忽地開口道:“清玦,上來。”

虞清玦手掌一頓,不甘心地怒視聞仁凜良久,“哼”了一聲,方收勢放手,縱身回到虞氏仙府之中。

秦修真人心疼道:“快,快去個人給他止血……”

虞清瑛淡聲打斷他:“秦修真人對罪徒是否過于關切?真人還是謹言慎行為妙,免得旁人誤以為真人對此罪徒有包庇之嫌。”

秦修真人皺眉道:“我包庇?我從何包庇……”

他忽地住口。

在場之人本來一愣,在琢磨出虞清瑛話中之意時,才忍不住竊笑起來。

虞清瑛一語雙關,既指責了秦修真人的舉止不當,又暗諷了幾年前秦修真人包庇秦儀,趁夜圍剿封龍山莊的龌龊行事。秦修真人反應過來之後,臉色登時十分精彩。偏他忌諱虞清瑛本就是虞府懸壺殿主,如今又以虞府掌門的規格出面,所以根本不敢出言回擊。

師尋在一旁聽得心中極為痛快,她挨到靈昭身邊,悄聲道:“因為封龍山莊當時被圍剿的事,虞府本就對秦修真人厭惡不已。如今秦修真人又犯了包庇的老毛病,這位虞清瑛可不得諷刺他兩句嗎?”

靈昭颔首道:“也只有虞殿主敢對他這麽出言不遜了。”

怪不得虞清玦為人行事這麽鋒利乖張,她當初還以為純粹是虞府那些人慣出來的,如今看來,也有可能是這位虞清瑛的言傳身教。

只不過虞清瑛身居高位多年,十分懂得收斂鋒芒。而虞清玦還學不會收斂,或者說,虞府的庇護,讓他根本不必收斂而已。

虞清瑛對秦修真人的怒氣視若不見,只繼續問聞仁凜:“虞清玥得到那些毒經的動機為何?”

“……自然為了修煉,”聞仁凜氣喘籲籲道,“清玥是劍修不錯。但是她的劍道修為那時已然到達一定的境界,再專攻于劍道又有何意義?不如轉修他途!你們虞府藏書又從來不涉及毒、咒,她在府中找尋不到相關記載,只好出府四處探聽。這不是很順理成章嗎?”

這時,雲海深處三仙臺仙府之中,忽有一人問道:“大道萬千,她因何偏偏選中了最為邪性的毒咒之術?”

“這你該去問她。或許因為虞氏祖師所傳《南星經》中涉及到毒咒了,也或許只是她興趣使然,不論是哪種原因,她想要得到拂松道的萬本毒經,這是事實。”

“所以,你們是在拂松道相遇?”那人繼續道,“如果我算得沒錯,那時你應當是奉命看守拂松道。虞清玥既然想得到內中藏書,你應當出面制止才是,為何卻與她結為了道侶?”

聞仁凜冷聲道:“因為她只是虞府的親傳子弟,這些藏本對于她而言,依舊是觸不可及。所以,只有與我結為道侶,她才能順理成章地進入拂松道,才能随心所欲地翻閱拂松道的每一本毒經。”

“而我呢,我只不過想利用她出身虞府的身份,借機取得浮游山的地氣罷了。”他閉上眼,自嘲道,“我們在外人面前的任何舉動都不過是虛情假意,逢場作戲。這十年來,道侶一場,看似叫人心生羨慕,其實只不過是各取所需啊。”

他的聲音很輕,很快便被風吹散了。在場衆門派聽聞此言,俱是一派沉默。

“不對,”那人道,“浮游山地氣事關重大,她不可能會允許你竊取地氣的。”

聞仁凜淡聲回答:“此事是我騙她。她對于浮游山的事毫不知情。”

“如何騙她?”

他回思一番:“起初,我只是告訴她,浮游山地氣似乎不太穩,興許是周圍封禁有些失控。她手持湧浪符印,自然也有所感應,在浮游山四周探查一番之後,便相信了我的說辭。她心中擔憂虞府,便要回府禀報掌門和殿主。”

虞清瑛冷聲道:“彼時浮游山并未有過任何異常,我也并未收到任何禀報。”

“因為我在騙她,障眼法嘛。她要禀報虞府,也是我制止的。”聞仁凜道,“我告訴她,如今情況緊急,并不是禀報的時候,還是先解決問題要緊。同時,我也曾翻閱過《南星經》,此經中記載一道陣法,專為處理地氣失衡。只是這道陣法有一個弊端,必須有真人坐鎮陣中,時刻看顧。當時虞清玥十分心急,也顧不得這許多了,親自驗過那本道經之後便信以為真,毫不猶豫地要去請命鎮守浮游山巅。得到虞府的準許之後,她便動身往浮游山而去,在山巅擺起了這道陣法。”

方才說話那人又開口道:“那道陣法其實是有何用處?”

聞仁凜垂下頭,沉默片刻,終于道:“将修士困鎖在其中,與地氣合為一體。”

靈昭聽到這裏,才覺得前因後果終于被串了起來。

所以當鎖寒林林主提燈老人探取虞清玥的靈機之時,才會發現她的靈機磅礴洶湧得簡直可怕。所以二十年前,芸娘在鐘府開啓護仙大陣之時,明明虞清玥的湧浪符印有所感應,她卻并未出現在鐘府。只因那時的虞清玥早已中了陷阱,身不由己。

她在不知不覺間,已淪為聞仁凜竊取浮游山地氣的工具。

靈昭思索片刻:“虞府浮游山巅的那道陣法,後來可是你所破?”

“是,”聞仁凜道,“虞清玥雖天資過人,但終究血肉之身,能夠承受的地氣也有限。我之後不久便将她從陣法中放出來,送入鎖寒林中交給提燈老人煉制法器。而你們後來在山洞中看到的那個虞清玥,也不過是我所設的障眼法而已。”

靈昭越聽越覺得他面目可憎:“你如此欺騙衆人,你心中可曾有過一絲愧疚?”

“愧疚?你與我談愧疚?”聞仁凜擡起眼,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我聞仁凜從來敢作敢當,從不後悔。我既做下這些事,便永遠不會有‘愧疚’一說!”

他脖頸青筋畢露,不住冷笑:“與我談愧疚!虞清玥自始至終都不過是在利用我而已,她欺騙我欺騙得如此心安理得,她可是會心生半分愧疚?!”

他自始至終都不認為自己有錯,依舊沉浸在無辜的幻想中,将錯誤全部推到虞清玥的身上。

殊不知雲端之上已有人對他起了殺心。

靈昭回想起之前在鎖寒林見到的虞清玥,并不像是對聞人凜全無感情的樣子的。

虞清玥是否也僅僅将結契這件事,當做一場交易?

還是她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中,已經動了真心?

無論真相如何,都永遠不會有人知曉了。他們之間究竟有什麽糾葛、什麽仇怨,只有他們本人才清楚了。

而靈昭要做的,只是将聞仁凜送下去而已。

她暗暗嘆了一口氣,最後勸告了一句:“你不要以這麽大的惡意去揣摩她的心思。你總是在指責虞清玥的過錯,仿佛你自己多麽清白無辜一般。我問你,這件事發展到今日的地步,你就毫無過錯嗎?”

但是,不知是哪個字眼觸動了聞人凜,他忽地激動掙紮起來,鎖鏈嘩嘩作響:“她本來對我便是虛情假意,她的冷漠早已擺在臉色與眼神之中了,我又何須以惡意揣摩她的心思!”

在場一片靜默。聞人凜也意識到自己方才太過激動,他重重舒了口氣,平靜下來,盡量控制着情緒:“她既然對我都不是真心,我又何必對她真心。”

“你要談真心?”靈昭簡直要被他氣笑了,“好。即便虞清玥待你并非真心,那又如何?像你方才所說的那樣,你們二人結契本就是為了各取所需,那麽你又憑什麽去要求她真心待你?反過來講,你又何曾以真心對待過她?”

“這世間之事,無非是以真心換真心。你自己都沒有做到的事情,有什麽資格去要求別人?”她話鋒一轉,“況且,虞清玥千錯萬錯,她從來沒有傷害過你吧?可你呢,欺騙她、利用她,将她困鎖在浮游山巅的陣法中,甚至将她關在鎖寒林中煉制法器。你方才一直指責虞清玥,對于自己犯下的這些罪惡卻是閉口不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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