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回歸
第58章 回歸
這個問題根本不該抛給蘇曲兒, 表面上看似尊重他們的婚約,尊重蘇曲兒,實則蘇曲兒還能怎麽回答呢。
秦時如今面臨的困境是真的,他的煩惱也是真的, 這些在提及蕭彤彤之前就已經同蘇曲兒說過了, 所以蘇曲兒這樣一個人設已經決定了她的答案。
蘇弦錦心裏輕嘆, 她想,後來蘇曲兒與秦時越發離心, 或許也與此事有關, 只是作者甚少将筆觸留于細枝末節, 所以蘇曲兒的內心極少被展露出來。
她與秦時離心, 便也促成了秦時與蕭彤彤的接近。
蕭彤彤能率軍與秦時并肩作戰,蘇曲兒只能留守後方, 因此蘇曲兒後期的戲份越來越少。
只是先來後到, 她又是官方女主, 因此才有争論不休的“紅白玫瑰之争”。
這或許對于本書的熱度來說有好處,大約也是作者想看見的。
當然她此時也不會去苛責秦時, 在秦時的視角中,他對蘇曲兒與蕭彤彤都是真心的, 甚至對夢婵衣的憐惜感動也絕不是弄虛作假, 只是有輕重先後而已。
蘇弦錦現在和一個設定了性格的人去争論愛情觀毫無意義。
于是她垂眸道:“秦時哥哥如今為千萬受壓迫的百姓而戰,曲兒也不願給你拖後腿, 明日我就給蘇州寫信, 請父母做主取消婚約。”
秦時怔住, 不由眼眶發熱, 心下大為感動。
他忽然上前将蘇弦錦擁在懷中,動情道:“曲兒放心, 你我的婚約始終作數,我不需要你為我讓步,我只想把這件事告訴你,但我會自己想辦法去解決的,那蕭郡主雖然任性,倒也是個性情中人,想來不會不講理的。”
蘇弦錦心中惋惜這婚約解不成,不過也在意料之中,便點頭道:“好,我相信你。”
夜間。
蘇弦錦卧在床上,聽見隔壁屋子的夢婵衣翻來覆去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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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十分理解夢婵衣此時的失眠。
秦時這次就是為了蘇曲兒這個回答來的,在了解蘇曲兒的答案之後,秦時又臨夜走了。
夢婵衣于他,好像只是路過問候一聲。
接下來的劇情就是他去找蕭彤彤的那一段。
最後蕭彤彤原諒了秦時,并說服承陽侯主動取消了婚約,但要求秦時答應她三件事。至于哪三件事,她暫時不說。
秦時都應了。
于是蕭彤彤領着她的三萬軍隊趕赴林州與秦時彙合,幫助秦時一起攻打關州,最終破城而入。
那時,正是這一年的年底。
距離蘇弦錦上次為了考研而離開程筠的那次正好過去一年。
此時蘇弦錦躺在床上,也難以安寝。
她翻了個身,看見清冷的月光從窗棂探進來,滿室皆明。
不知程筠還有幾日才到都城,此時是否也與她同在一片月光下。
她擁衾而眠,只覺越發冷了。
她真的擔心,程筠的腿傷只怕雪天疼痛難忍。
*
今年冬,雪下得不如去年那樣大。
但北朝都城都落滿了白,積雪仍能沒過鞋面。
榮烨将鞋底的泥在內閣門口的臺階上蹭了蹭,還沒進去就聽見裏面亂哄哄吵成一片。
能進內閣議事的人不多,但都善于口舌,一人頂十人的口水。
他是最煩與這些人争論的。
故意在門口慢慢蹭幹淨了雪泥,他才慢慢走進去。
厚厚的擋風簾子一開,吵嚷之聲瞬間化作滾滾驚雷一般灌入耳中,震得他耳朵疼。
衆人見他進來,安靜了一瞬,又繼續吵了起來。
“榮次輔,那亂臣賊子都打到關州了,反正這主意是一定要拿了。”
“對,到底是和是打,和怎麽和,打又該怎麽打,必須要拿個主意。”
“先說好,我們戶部已經沒什麽銀子了,主張打的別找我張口。”
“好你個王立新,這會兒你戶部衙門就想撇幹淨?你……”
“咳咳——”
榮烨重重咳了兩聲,所有人停下争論,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吵吵吵,吵個沒完。”榮烨臉色鐵青,慢慢踱至炭盆前,彎腰烤了烤手。
戶部侍郎王立新湊了上來。
“榮大人,國庫裏有幾個銀子你難道不知道嗎?再打下去拿什麽打?”
聞言,兵部兩位堂官全圍了上來,喝道:“你出幾個銀子算什麽,我兵部的好兒郎可都是拿命去平亂的,這天寒地凍的,難道糧草冬衣都不給夠?”
王立新反唇相譏:“少說漂亮話,戶部調軍饷給你兵部,有三成落到前方就不錯了,現在倒心疼起前方将士來了,我都替你倆害臊!”
“說什麽呢?!你再說一遍……”
“閉嘴!”眼看着就要打起來,榮烨一怒之下一腳将炭盆踢翻,火星子與碳灰飛得到處都是。
幾人吓了一跳,忙只顧撣起灰塵,果然不再吵了。
榮烨坐上次席,雖然他職位最高,但即便程筠不在,他也從不坐主位。
“亂臣賊子,是一定要打的,不打難道他就會善罷甘休了?”他冷聲道,“若是軍饷不足,和談便是緩兵之計,絕非長遠打算。”
王立新嗤笑:“緩兵緩到何時?緩到明年國庫也仍然沒錢,程首輔走前我可是東拼西湊拿了三百萬給他去赈災,如今人沒了,錢也沒了,全便宜那幫叛軍了,這難道是我戶部的錯?”
榮烨眸子發暗:“誰告訴你人沒了?”
“現在外面都傳的沸沸揚揚,難不成還是空穴來風?整整三個月,沒有一點消息。”王立新拂去袖口灰塵,“榮次輔,你覺得咱們這位首輔大人還有希望生還嗎?”
他故意在“次輔”二字上咬重了音。
榮烨雖也有些淩厲手段,但那不過是背靠着程筠這棵大樹好乘涼,如今程筠不在,即便他做了次輔,王立新可是不怕他的。
榮烨太陽穴跳了兩下,沉聲:“在得到确切消息前,我絕不信任何捕風捉影。”
吏部尚書萬光此時慢悠悠開口。
“若跌下山崖粉身碎骨,屍身都沒了,如何确認消息真假呢?”
榮烨冷冷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內閣中安靜了片刻,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禮部尚書雲清泉見狀,捏了捏袖中的奏疏,上面拟了程筠十項大罪。
趁衆人三五成群嘀嘀咕咕,他悄摸上去榮烨旁邊,低聲說:“榮大人,你說那個秦時,他反叛朝廷不就是因為他被程首輔弄得家破人亡,所以心懷怨恨嗎?就算他在林州真的殺了程首輔,那大概也不夠洩憤的。現在咱們跟他僵在這裏并不好,關州一旦被拿下,都城就岌岌可危了,不如由朝廷出面,定了程筠十項大罪,為秦尚書一家翻案正名,再追谥榮耀,甚至也許秦時一個官做,讓他為朝廷效力,或許他就願意放下仇恨歸順朝廷了。”
榮烨斜睨他:“所以,雲大人這也認為首輔大人兇多吉少?”
雲清泉苦笑:“我當然是希望首輔大人平安無事,但眼下咱們的難關最重要不是嗎?就算首輔大人回來……”
他話尚未說完,重重的擋風簾子被猛地掀了起來,一道人影攜着冷冽的寒風走進來。
衆人不由一驚,皆頓了聲轉頭去看。
只見景林身着飛魚服,腰佩繡春刀,大刀闊斧地立在門口,眼神冰冷,殺意凜然。
他冷眼掃過衆人,喝問:“議論首輔大人什麽呢?不如大點聲!”
兵部侍郎梁恩驟然吹了冷風,便有愠色:“放肆!內閣重地何時容得錦衣衛踏足了?!”
王立新冷笑一聲,攏起袖子:“錦衣衛,不過是狗仗人勢罷了,如今這勢還能仗得起來嗎?”
“哦?”
門外忽然響起一道清冷的聲音,如冰落玉碎,泠然驚心。
景林執刀而立旁側,恭敬地掀起簾子——
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微微俯身走了進來,身着玄色鶴氅,烏發玉冠,金帶垂纓。
玄色的衣擺掠過,鋒利似刀,又如凜冽寒風掃過。
衆人臉色蒼白,皆屏息駭然,心跳如鼓。
榮烨猛地起身迎了幾步,眼圈泛紅,執手行了大禮,高聲喊:“臣,見過首輔大人!!!”
他這一動,其他人才反應過來,吓得面如土色,全部跟着行了大禮。
程筠容色淡淡,徑直走過衆人面前,向主位上坐了。
“榮大人,坐。”他道。
榮烨再次俯身行禮,才在他下首處正襟危坐,擱在膝上的雙手握拳,止不住顫抖。
程筠擡手端起茶盞,白皙的腕骨瘦削鋒利,隐約可見一些未愈全的擦傷。
茶是冷的。
他擱下茶盞,平靜道:“把負責茶水的宮人,拖出去打死。”
外面當即響起錦衣衛拿人的聲音,幾聲凄厲慘叫後,再沒了聲響。
衆人膽戰心驚,不敢說話。
王立新捱不住,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請……請首輔大人恕罪……”
他這一跪,其他人也腿打顫,哆嗦着跪了下去。
內閣中便只剩程筠與榮烨坐着了。
程筠眸色冷冽,微掀眼簾,并未說話,只朝景林動了動手指。
景林會意,當即簾子再次掀開,幾個錦衣衛闖了進來。
王立新面色慘白,竟一下哭了出來,磕頭喊:“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誰知那幾個錦衣衛卻路過他,利索地收拾了地上的炭灰炭盆,又重新換了金絲炭進來,便出去了。
所有人恐懼地伏在地上,聽着王立新的抽泣,冷汗汩汩,不敢出聲。
雲清泉更是趴在幾人身後,悄悄将那奏疏撕成團,塞進嘴裏吃了才放心。
很快又有宮人進來端了新茶。
程筠這才端起溫熱的茶盞,不緊不慢地低頭抿了口。
“怎麽,我不在時,戶部淪落至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