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抖腿的三叔

第4章 抖腿的三叔

米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說話,有一種全村擺個靈堂鬧他玩兒的荒謬感。

“小正怎麽站這兒不進去?”一個五十來歲微胖的女人從裏頭出來,拉起米正的手,帶着他往裏走,“來,送送你三叔。”

“二伯娘……”

二伯娘看他神情不對,就拍了拍他的背:“你跟你三叔好,三叔走得突然,你也別太傷心。”

經過門檻的時候,米正下意識往邊上讓了讓,那裏已經沒了三叔的身影,剛才看到的像是錯覺。

米正看着靈堂上三叔的黑白照片,給上了一炷香。

房子小,裏頭放滿了東西,米正又不是自家人,就退了出去。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三叔的兒子拉着走:“小正,走,去二伯那兒吃飯。”

三叔家一門三兄弟,房子大致并排造一起,辦事情都是相互借用地方。

三叔的年紀比米濉小,生的兒子卻比米正要大好幾歲,今年大學剛畢業,眼眶紅紅的,說話帶了點鼻音。

“四哥,你飯吃了嗎?”

“我還有事,一會兒就過來。”

“好。”

以前村裏紅白事都是整村一起幫忙操持,現在都是一條龍外包,什麽都是現成的,倒是比以前省心。

米良繼在小城裏開着香燭鋪,也認識些做這一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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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過來看了一眼,過來還和米正說了兩句,又小聲問:“小正哥還有沒有平安符?”

符箓這種東西,現在網上有打印的,叫什麽名字的符都有。

老板娘找米正要的,當然不是打印的。但講真,米正覺得自己手寫的符箓,還沒打印的工整好看。

“你說的是除穢符嗎?家裏這會兒沒有,要不我給您寫兩張?”米良繼店裏面賣的符箓,除了那種打印的,就是米正手寫的。

這在老客戶眼裏不是秘密。這些行業的人來店裏面大量進貨,都是直接從後門拿,不是在前面店鋪裏随便買個一點東西。

老板娘一聽,整個人長舒一口氣,臉上也帶了點笑:“好好好,再好不過了。”

米正問了問老板娘離開的時間,吃完飯就回去畫了符箓,再急急忙忙跑過來。

這時候天已經很晚了。三叔家外面的棚子還支着,來幫忙的老會計幾個都已經走了。白事一條龍的工人們也都已經收拾完最後的衛生,老板和老板娘正搓着手站在路口,眼巴巴地等着。

米正把裝了符箓的自封袋交給兩個人,兩個人謝過之後關了棚子上的燈就走了。

米正看着手機上轉來的一千塊錢,對等在路口的大花說道:“明天去給你買魚吃?還是你想吃肉?”

大花看着米正的身後不吭聲,兩只眼睛在黑暗中像是兩盞小燈泡。

米正覺得大花的視線不對,往身後一看,就是一點光,還飄着白煙:“!”

鬼火!

繼鬼之後,他能看見鬼火了?

“小正,是我。”

光點往前走了兩步,米正看清楚了:“四哥……”他一口氣沒松開一半,就見四哥邊上的中年人,“三叔……”

大花就往米正跟前一站,三叔就往兒子身後一躲:“小正啊,我沒惡意的,就是勞煩你跟我家老婆兒子帶句話。”

四哥不知道自己身邊還跟着他爸,把煙頭在矮牆上摁熄,蹲下來看大花:“嚯,你家貓可真大,養得真好,叫什麽名字?小黑嗎?”

三叔怕得太明顯,再加上畢竟是很熟悉的人,米正倒是沒有面對邬采薇時候的害怕,蹲下來摸了摸大花:“不是,叫大花。”

“它不是黑的嗎?”四哥朝大花伸了伸手,還真不敢上手摸。

這貓個頭大是一方面,主要是給人的氣勢就不一般,自帶一種帝王的凝視BUFF,十分威嚴,讓人不敢造次。

“撿來的時候花不留丢的,洗了澡才發現是黑的。”

三叔也跟着蹲在邊上,距離大花更遠:“小正啊,你跟你四哥說一聲,我車裏有一張卡,密碼是他生日,裏頭有二十五萬……唉,少了點,是給他存的老婆本。你讓他把這錢拿着,別告訴他媽。等賠償金來了,也讓他管着。讓你三嬸多顧着點自己,她娘家兄弟日子好過着呢。”

三嬸人挺好的,就是太幫扶娘家。

米正看四哥眼睛看着大花,明顯心不在焉,就小聲問:“三叔怎麽出的事故?”不是說車子都撞得不成樣了嗎?

“聽說是避讓一個小孩兒,讓貨車撞了。”

三叔聽出他的言下之意,就說道:“放心,車我開回來了,就停在村口呢。”

“……”敢情他回家的時候,看到的面包車是真的。

米正勸了四哥早點回去休息,就帶着大花跟着抖腿的三叔往村口走。

他這會兒膽子也大了點:“三叔,你這是腿撞出問題了?”人出了事故,後遺症還能帶到鬼身上的?還是新鬼對自己的腿不熟悉,飄得磕磕絆絆?

三叔慘白着一張臉:“那不是撞出來的。”那是被吓的。

在普通人眼裏,大花就是一只大黑貓。雖然體重20斤,但它一身紮實的肉肉,看上去體型并沒有太誇張。

但在鬼的眼裏,大花那就是一只猛獸,能夠吃鬼的那種。

當了一輩子人,突然切換到鼠鼠視角,能不害怕嗎?

三叔飄出了連滾帶爬的高難度動作,也不敢搞什麽特效吓唬小朋友了,直接從車上拿了一個快遞袋出來。

東西一拿出來,面包車就消失不見了。

三叔遞給米正,看了看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大花,選擇放在地上。

米正低頭看看大花,大花對着他的腿蹭了一下,還是那只身嬌體軟的小貓咪。

“那我去拿給四哥?”

三叔連連點頭。

到了三叔家,三嬸和幾個家人還在守靈。

大花叼着快遞袋就直接從四哥房間的窗口跳了進去。

米正在外面聽到一聲悶哼,對出來的大花問:“你踩四哥了?”

大花:你這個人類說什麽?小貓咪一點都聽不懂。

米正還是等了一會兒,見三叔對他招了招手,知道事情已經辦完了,就帶着大花回家。

這麽一個來回,又出了一身汗,他重新洗了把澡,就摟着大黑和大花一覺睡到天亮。

接下來幾天,他就天天去打理祖墳。

三叔出殡的那天,米良繼也回來了一趟,給米正帶了點吃的用的,去祖墳上了柱香:“別着急工作的事兒。正好休息在家,把祖墳上下都清理幹淨了,老祖宗保佑,才能将來不愁。”

米正本來就不着急,把自己這段時間寫的符箓給米良繼帶上,有些好奇:“上次華姨給了我一千,是不是貴了?”

“哪個華姨?辦白事一條龍的那個?”

“對。”

“哦,老三家的事情是他們家辦的。你給她畫了什麽符?”

“她要除穢符。我給她畫了五張,再送了一張鎮宅符。”他在店裏面畫符,都是一套五張送一張別的。價格只知道個大概,畢竟店裏的生意都是米良繼在管,“本來我想多畫幾張,家裏沒材料了。”

“啧,便宜她了。”米良繼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是咱們米家家傳的符箓,外面可買不到,一千塊買一張鎮宅符都不夠。”

“啊?”他随手畫的東西,能夠賣這麽貴的嗎?再說這東西有啥用?不就是花錢買個心安嗎?

米良繼沒給他多解釋,又叮囑了他一番日常生活,甚至還關心了一下大黑和大花體檢的時間,還給大黑帶了一套熱敷的材料,才回了城裏。

等到了晚上,米正聽到手機提示音,點開一看是老板娘給他彙了五千,又是留了一大串語音,大致是忙忘記了,不是故意占他便宜。

等三叔頭七那天,老板娘又給他塞了一大包零食,還有一大箱海鮮和幾個黑色的不知道裝了什麽的塑料袋:“阿姨是真沒注意,以為就兩張符呢。來,阿姨給你送家裏去。”

米正被說得不知道該怎麽回,吶吶:“我以為您說的兩張是約數。”再一看一千塊錢,哪裏知道兩張就是真的兩張?“我不是故意強賣……”

“嗐!阿姨還能嫌多嘛!小正哥是有真本事的人,和那些個唱大戲的不一樣。”華姨在這一行認識的人多了去了,自家做這一行的多少也懂一點。時間長了,自然分辨得出哪些是招搖撞騙的,哪些是有真本事的。

像是三叔家請的那些幫襯的念經的,有一個算一個,往好了說都叫花錢買心安。

米正這樣的,別看年紀小……年紀小,本事不小。不然她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真花上幾千買幾張黃表紙?

華姨辦事利落,又是真·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人,別說是米正這樣沒見過世面的小年輕,就是大幾十歲的人都能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

米正都還沒怎麽反應過來呢,華姨就把肉什麽的往冰櫃裏放好,人已經出門走了好長一段路了。

“汪!”

米正看大黑扒拉了一下沒放進冰箱的袋子,裏頭一條大青魚甩了一下尾巴,把大黑吓了一跳,還引來了大花。

“行,中午吃魚。我看看怎麽做……怎麽殺?”

大花“喵”了一聲,就上去把滑溜溜鮮活的大魚摁住,直接撕了吃,還給大黑撕肚腩吃。

米正放下手機。行的吧,他是沒有殺魚的本事,貓和狗也該吃點生骨肉,但總覺得有一種來自貓貓狗狗的鄙視。

錯覺吧?

他突然看到微信提示的未讀信息,順手點進去一看,發現是平時沒什麽聲的班級群。

信息在飛快刷新,入眼的第一條。

【殉情?什麽時候的事情?】

殉情的兩位主人公的名字,在飛快滾動。

一個是邬采薇,一個是曹佑。

【好像是高考剛結束沒多久的時候。】

【那時候曹佑沒事吧?我們領畢業證書的時候,還看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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