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春之城(九)
第27章 春之城(九)
西蒙跟在夏萊身後一起下樓,樓下幾個夥伴看見她立刻興奮的圍上來。
歐洛洛腿短卻溜的最快,貼到夏萊身邊張口就把妮娜賣了,“夏萊,我聽妮娜說了西蒙的事,你今天逃掉活動是不是因為要幫他做事?”
他膽子倒是不小,正處在人嫌狗棄鬼不怕對什麽都躍躍欲試的階段。
妮娜提着裙子跑過來,嘿嘿笑道:“我想幫夏萊,而且集體活動太沒意思了。既然春游要寫報告,不搞點刺激的活動怎麽寫?”
她往夏萊身後探頭,有點害怕又有點興奮,小聲問,“那只鬼魂現在在嗎?它到底長什麽樣,吓不吓人?”
和妮娜臉貼臉打量她的西蒙啧啧稱奇,“他們都是您的朋友嗎?都是一群很有活力的年輕人啊。”
夏萊冷嗖嗖斜了他一眼,西蒙立刻唰地閃回她身後站好,“對不起對不起,我忘記了不能吓唬您的朋友。”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有些自娛自樂的笑起來,“其實我經常這樣吓唬別人,但沒有人怕我,因為他們都看不到我。”
夏萊嘆了口氣,不知道該心酸還是該翻白眼。
“我們要去哪裏?現在出發嗎?你到底答應了那只鬼魂什麽事?”這個刨根問底的是瑟爾。
夏萊默了一默,“你到底為什麽會跟來?”
瑟爾那雙小眼睛瞬時瞪大,“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你竟然會問這種話!”
夏萊聞言看向妮娜,妮娜聳聳肩,她現在已經完全不怕這個紅發校霸,因為她發現這家夥表面看起來很兇實際上就是個憨憨。
她湊近夏萊偷偷說,“我和歐洛洛講這件事被他偷聽到了,死皮賴臉要跟來。”
夏萊看着翹班小分隊頭疼,身邊有人她的技能根本使不出來,更何況西蒙還在一旁煽風點火,“夏萊小姐,您的朋友知道您的真實身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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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萊一個眼刀扔過去,關你屁事!
西蒙頓時了然。
根據他自己的說法,再過兩天就是他死去三十年整,也是他停留在這個世界的最後期限。他話裏話外都是對夏萊的提醒——如果不能把話帶給缇娜,那他将帶着永遠遺憾離開。
夏萊覺得這只鬼魂過于單純,她幫他的忙就相當于他的甲方,怎麽會有人傻到去得罪甲方?
西蒙的訴求不多,但很難辦。夏萊看了眼尾巴似的綴在自己身後的男人,看得出來他很高興,那張滄桑的臉上甚至帶上了一抹笑,似乎有人能為他辦這件事終于可以讓他安安心心的離開。
夏萊忽然之間理解,這個男人能在自己故去的城市裏飄蕩三十年,大概只是因為心願未了。
“出發之前有件事先和你們說清楚,這件事很不好辦,甚至還可能很難辦。”
她把西蒙的求助告訴了自己的小夥伴。
“所以除了要帶話,這個鬼魂還希望我們能幫他查一查三十年前他出事那天的事?”瑟爾問。
“是希望我能幫他查一查。”
夏萊糾正道,“還有,他叫西蒙。”
“但是查案這種事應該是警察做的吧?我們在春之城人生地不熟怎麽查?”
瑟爾很不解,“不如我們去當地警署把事情緣由和警察說清楚,讓他們去查如何?”
夏萊用“我一直覺得你腦子好像有點問題”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這讓瑟爾想起她去自己家做烤肉從自己手裏拿到十枚普特幣的任務結算時也是這種眼神,不免紅着臉低下頭,她好像把自己當成傻子了……
“你去和警察說‘我不是在擾亂公務,但我真的見鬼了,他說他死的冤,希望你們能重啓案件’這種話嗎?”
夏萊毫不客氣的反問道,“你猜警察叔叔會不會說‘好的呀,謝謝你們提供線索,真是幫了大忙了’,然後再給我們頒發幾枚獎章?”
瑟爾頓時一臉豬肝色。
歐洛洛小聲感慨,“哇,妮娜姐姐,我覺得今天夏萊有點陰陽怪氣,是我的錯覺嗎?”
妮娜也小聲和他咬耳朵,“不是錯覺,大概是因為夏萊不太喜歡瑟爾吧。”
她把夏萊入學第一天兩人之間發生過罅隙的事八卦給了歐洛洛。
歐洛洛頓時也對瑟爾有看法了,“這個人真壞,不過我們初級班也有這種人。真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做這種事,難道欺負人能讓他們更強大嗎?”
妮娜摸摸臉上的小雀斑,“也許正是因為他們不夠強大才這麽做吧。”
夏萊此時和同桌英雄所見略同,她覺得瑟爾這家夥就是來添亂的,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說到三十年前,”瑟爾八卦的回頭看向自己身後,“西蒙,說起來,你這三十年都在不太平的春之城游蕩,一定知道不少隐秘吧?別人看不到你,你豈不是随時随地都可以窺視了。”
夏萊指了指瑟爾身側,“他不在你身後,在這。”
瑟爾臉色一白,偷偷往旁邊蹭了兩步,不小心踩到一個軟乎乎的東西,他低頭,冷不防被歐洛洛在腳趾上狠狠碾了一腳。
“你踩到我了!”歐洛洛氣呼呼的扭頭哼了一聲,“這麽大人了還怕鬼,真丢人!”
真是讨厭的小鬼!
瑟爾翻了個白眼,但他知道這小鬼和夏萊關系很不一般,他現在不希望夏萊讨厭他,只能硬着頭皮和她身邊的人搞好關系。
他狠狠挫了兩下牙齒,擺出一副自認為和藹可親的笑容,“對不起,小弟弟,但你這、不、是、也、踩回來了嗎。”
他笑的咬牙切齒,歐洛洛背着手直接無視他。
對于瑟爾脫口而出的話西蒙十分愕然,似乎還有點生氣,“怎麽能做窺視別人的事呢,這太不禮貌了!紳士從不應該窺探別人的生活。”
他這話說的不僅理直氣壯,隐約間還有種理所當然的态度,夏萊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自覺履行紳士義務的男人總會給人帶來莫名的好感,同時夏萊也覺得自己似乎抓到一絲不同尋常,但這點蛛絲馬跡閃的太快,她還來及不細細分析到底是什麽就被岔過去了。
西蒙的願望只有兩個,一是見見他從前的未婚妻缇娜,在漫長的等待中做最後的告別,二是弄清楚自己的真正死因,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想問問殺死自己的那個人“為什麽”,為什麽是他,為什麽他非死不可。
夏萊不懂怎麽查案,但老家人誰還沒看過幾部刑偵片呢,所以她知道,如果沒有特殊渠道,那麽要查三十年前的事只有一條途徑——新聞,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但她拉起來的這支“老弱病殘”隊伍……一只精靈,一個柔弱少女、一只鬼魂、一個三頭身小少爺,再加上一顆不起作用的歪瓜裂棗,夏萊忍不住發出頭疼的喟嘆,如果這樣的隊伍都能幫西蒙查出三十年前的真相,那春之城的警察真的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提起三十年前的春之城,西蒙很願意和自己新結識的人類夥伴分享自己作為過來人的經驗。
三十年前的春之城和現在有很大不同,根據西蒙的回憶,那時的春之城很像夏萊老家中世紀的西方城市,用幾個字來形容大概就是“髒亂差”,花也沒幾朵。
城市尚未興建,市民們并沒有“維護”的概念,環境衛生極差自然不必說,“公廁”也是一種罕見的存在。人們有了三急甚至無需前往五谷輪回之所,脫了褲子就地解決是最簡潔方便的辦法,因此髒污的可疑物在路上随處可見。
若是下腳不留神,那麽這一天就很容易走“狗屎運”。西蒙可以很肯定的說,每一位春之城的老市民都曾走過狗屎運。
現在的春之城是脫胎換骨之後的新興城市,俨然已經變成一片淨土。
光是有“花海”之稱的景點就數不勝數,因為春之城也得了個“花海之城”的總稱。而這還僅僅是這座城市的特色之一,除了花多,一條條曲徑通幽的石板路也是它的标志,道路兩旁的商店裏循環播放着作曲人專門為自己家鄉寫的洗腦神曲。
此時的春之城與三十年前相比可謂天翻地覆,讓人不得不稱贊感嘆現任市長的豐功偉績。
但這種一日千裏的變化在改變人們生活的同時,也在潛移默化間被人們所接受,但過快的發展速度同時也讓一部分人心生不安。尤其像西蒙這樣的老本地人,面對這種變化時同樣會感到恐懼。
因而春之城的市民們在愛戴着他們的市長的同時,也敬畏着他。
這是一個有着通天手段的男人,這裏的每一寸土地都臣服于他——春之城的市民這樣形容他們的市長。
這裏唯一留下過去痕跡的大概就是曾經發生過又被掩埋的真相,而真相的另一面則記錄在當時的報紙上,被置于無人光顧的角落裏積灰。
這也是機緣的開始,無論十三年前的西蒙還是三十年後的“老弱病殘”隊伍,他們都因那段陰暗的歷史才能相遇,有人時間停在了歷史那一刻,有人卻又追溯回了那一天。
“所以,爆炸那天你在車上?”瑟爾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和西蒙确認道。
提起那件事西蒙至今還心有餘悸,“是的。或許應該用另一種說法,我也是卷進那場爆炸中的主角,我的死亡遠不止傳說中那麽簡單。”
幾人穿過長巷轉過街角,西蒙忽然站定,望向對面隐于迷霧中的一抹身影,被歲月蹉跎的臉似哭似笑的抽動着,看上去既激動又可憐。
“是她!缇娜,我親愛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