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洛王監國遇上的第一件事就是西陵使團進京。
這件事自有鴻胪寺按章程出面接待, 把人安置在驿館再報上去。
這會兒還不用他一個監國的親王出面。
洛王當天下午在宮裏議了遞上來的四本折子。
期間皇上是露了面的,把接下來半個月讓洛王監國的緣故也說了說。
他自己身子不爽,擔心換季的時候太子體力不支。
就讓洛王代太子監國!
歐陽丞相和六部尚書雖然覺得這樣不妥, 但太子的身體不争氣, 每年換季都要出狀況大家也是知道的。
這會兒猶豫再三, 也沒有站出來辯駁。
以前若皇上在外征戰,遇上太子身體不好, 就是出自東宮的朝臣出大力氣支撐局面。
實在拿不定注意的才會去打擾卧病的太子。
當然,這些人也都是太子調|教出來的。
這些人自然不會因為上頭監國的換了個人就故意使壞。這和他們所受的家國天下的教育不符。
但額外的力氣要不要出,日常做事時會不會正常拖延就不好說了。
畢竟, 很多事都是有章程的。
論起來也都是在走流程,并不是磨洋工。
但是, 如果洛王想取太子而代之, 這些也是他要面臨的問題。他必須要收服人心!
而且, 親近東宮的朝臣心頭也隐隐為太子不平。
太子從前可從來沒有因為自己的緣故耽誤過事,有必要這時候就讓洛王出來監國麽?
這讓太子在朝堂上如何自處?
當然, 面對姬天禦一貫的淫威, 他們也不敢直接宣之于口。
太子下午自然也在座,議事的時候他與平常無異, 該說什麽就說什麽。
但是等回到東宮的書房獨處時, 他也是沉下了一張俊臉。
在父皇那裏, 他不誤事是不夠的。還得能想他一樣懾服四夷才行。
真是羨慕人家雍正,有個拼命十三郎那樣肝膽相照、能文能武的好兄弟啊!
不過老十三是幼年多承蒙他四哥照拂。
自己沒有這個機會!
且他一共才比老二大兩歲,五歲的照顧三歲的?
太子敲了敲的桌案,揚聲道:“小喜子, 讓你選的人選好沒有?”
他聽說徐長甯在徐國公府無人可用,要查點事情都得去找老三。
便讓小喜子挑幾個得用的人手, 預備給她送去。
舅舅要明哲保身,不卷入奪嫡之争,那是人各有志、不好勉強。
但卻不能讓他娘沒有趁手的人使喚,搞得跟寄人籬下似的。
他現在不能把娘接到東宮照顧,那就送人過去照顧她吧。
哼,他是堂堂正正的太子,大舅的中立其實就是不看好他了。
罷了!強求不來。
小喜子知道太子今天心情必然不好,忙應道:“挑了四個人。一個可以作為丫鬟放到小皇姨近身伺候,一個小厮在外院內外聯系。另外兩個人就放在府外。小皇姨有事可以随時調動咱們東宮的力量。這四個人,還需要再調|教幾日。也得找個合适的時機才好送到小皇姨身邊。不然讓人說起還需要另外派人過府照顧小皇姨,徐國公府面上無光。那先皇後和小皇姨也不長臉的。”
太子點頭,“嗯,你去安排吧。等等,告訴他們,以後一切聽從小姨安排,小姨就是他們唯一的主人。”
小喜子明顯愣住,他本以為太子是要拉攏小皇姨為己用。
可這聽着,只是把東宮的力量分享給小皇姨用而已。
不過,此事沒有他置喙的餘地,自然是太子殿下說什麽就是什麽。
“是,奴才謹記在心。”
明天他就不用上早朝了。不過西陵使團進京,三天後的接風宴他還是需要出席一下的。
炎夏太子,不能太沒有存在感。
這三天,本來就是給西陵使團的一個下馬威。
上次西陵戰敗,才有這次送公主進京。
不過老二上次在西邊吃了點小虧,這次讓他出面不知道他會抱着什麽心态。
那他就等宮宴之後吧,去京郊撥到自己名下的皇莊泡半個月溫泉,療養一下。
京城的臺子就都留給老二張羅。
嗯,把娘也帶去!
這時節泡泡溫泉挺好的。
吳良媛,也帶上吧。東宮後院如今就她一個,這都不帶她有點說不過去。
她和吳将軍臉上不好看。
而且他帶小姨不帶吳良娣也有些說不過去。
徐長甯在家收到太子請她在宮宴後一道出城泡溫泉的邀請。
“看來他老子也沒什麽事嘛。”
無論如何,沒事就好!
都要把老二推出來監國了,她還以為他怎麽了呢。
之前聽說又舊傷複發,暈倒過一次。
她在這裏神思不屬的,正想着要不要設法打聽一下。
至于說承兒在老父親休養之際離宮,那他自己身體也不大好,還連上朝議事的資格都被剝奪了。
這會兒出宮去養養也沒什麽。
誰要是往不孝上頭掰扯,那才是居心不良呢。
就是姬天禦都沒法說這話,是他說擔心太子換季之時支撐不住嘛。
甚至連說太子在置氣都不能!
說到這個,徐茂道:“這你盡可放心,文官那邊對太子的風評是很包容的。”
文人的嘴跟筆,主觀性很強的。哪怕說是秉筆直書的太史公,對李廣也是有所偏私的。
雍正就是得罪了文人,才被黑了那麽多年。
“那,老二難道就被他們吊在舌頭上了?”
徐長甯矛盾得很,哪個兒子都不舍得他們受氣。
徐茂道:“确實對他要不客氣一些,這也是相互的。”
徐長甯嘆口氣,“他們兩兄弟要是能捏吧、捏吧捏成一個就好了。”
她要是十五年前不出事,還能想辦法讓他們從小樹立兄友弟恭的觀念。
但當時他們哥倆一個五歲、一個三歲,都是跟着伺候自己的人長大的,肯定被灌輸了很多其他的想法。
那些人肯定是從自己的利益出發啊。
自己伺候的主子得勢,他們自然可以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還有姬天禦,自己剛死那幾年,他居然一個兒子都不想看到,完全丢給宮人管着。
也是生生錯過了給他們的觀念塑形的機會。
雖然說從小灌輸未必真的就能兄友弟恭,但總比這麽錯過機會好啊。
洛王府那個季長史,她上次見到就覺得對昀兒的影響力恐怕還不小。
白側妃那樣盡心盡力照顧昀兒成長的,徐長甯很是感念。
一定程度上可以說代替了她的一部分作用。
但那些在老二耳邊煽動他起來争的,她作為母親自然不待見。
此刻洛王也确實是在跟季長史問策,“父皇突然叫本王出來監國,這幾個意思啊?”
他一則是喜,二則也有些吃驚。
季長史想了想,“可能就是想看看您是不是這塊料。您在戰場上的表現沒說的,不然皇上也不會讓您在他萬一有事的時候統率三軍。但要做好一個君王,文治武功都是需要的。皇上想看看您文治方面如何。如果您不行,也是個讓您知難而退的意思;如果您行,那離那把椅子就又近了一步。看來您上次那套大局為重的說辭,皇上還是接受的。”
洛王道:“應該就是你說的這個意思,但各部堂官好些都是東宮提拔起來的。畢竟這六七年都是太子在監國。他們故意使壞不至于,但一個事情辦得如何,還是要看他們自己的意願的。”
季長史道:“這一次除了要讓皇上看看您是這塊料,也是要讓這些文官看看。只要您不要急、不出錯,讓他們看到您文職方面也是有才具的,甚至是聽得進他們勸的,不是壞事啊!那些人擁戴太子,除了他是所謂的正統,也是因為他禮賢下士。如果您也能做到,就算之前的人不改觀,但後起之秀未必不想投到您門下。畢竟太子那裏,已經沒什麽位置可以給他們了。”
洛王點頭,“那這次招待西陵使團,又該是怎麽個章程?”
他其實很想揍西陵人的。
上一次的主要敵人是北戎人,但西陵人也想渾水摸魚。
老頭子就讓自己去西邊誘敵。結果搞得他多了一道敗績。
而且,北戎一退,西陵投降投得特別快。
讓他不好發作,仇都報不了。最後回程只能滅了個給他們通風報信的小國出氣。
如今他們可是送到自己手上來了。
季長史道:“王爺,您如今是監國。宰相肚裏尚能撐船,何況監國呢?對西陵人嘛,以禮相待就是了。該怎樣就怎樣!要不,那個西陵公主您就笑納了?反正皇上和太子,一個無心、一個無力。”
洛王擺手,“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她對本王又不能有什麽實際的幫助。瞧着吧,老頭子一旦收拾了北戎,西陵也跑不掉的。行,這回本王就忍了。早晚有收拾他們的時候。”
他說完笑了起來,“老三這回是偷雞不着蝕把米啊!”
有自己提前通風報信規避風險,該退賠的退賠,該抹平賬本的抹平。既讓父皇面子上能過得去,又讓那些叔伯對他不滿。
而這次監國的位置還是自己的。
季長史道:“王爺,做得多自然錯得多。您為監國,很容易就觸犯到什麽人的利益。洛王只要穩打穩紮,等着您出錯就行了。所以,您這回萬萬不能急!不能急着表現,也不能急于求成。這監國期間,只要不出差錯,您就立于不敗之地了!因為,您證明了自己有文治方面的能力。至于外交,也是一樣的,以禮相待不出差錯。”
他不怕洛王在對待西陵的時候軟了,就怕他忍不住給人家使臣開瓢。
其實以往等着監國出錯的一只是洛王,可惜太子太謹慎,這麽些年愣是沒讓洛王府的人抓到他什麽把柄。
“行,本王記住了。不急、以禮相待。對使臣和文官都這樣。”
“對,只要殿下這次不出差錯就好。”
洛王點頭,“聽說小姨從京郊弄了個醫術不錯的道士回國公府,她是打算推薦給東宮吧?這個人哪冒出來的,你派人查一下。還有,今天給父皇按摩診脈的竟然是個六品的小太醫,也查查。”
南司怎麽就掌控在老三手裏了,害得他直接用那裏的消息都擔心老三有私心。
“知道了。”
季長史也覺得讓一個有機會參與角逐的皇子掌管南司不大妥當。
一年前做出這樣的安排,怕是皇上當時已經把淮王排除在即位人選之外了。
看他在郊外搞個銷金窟,既能斂財又能探聽消息。以為他懂做這個的含義,是向父兄表明态度。
就順水推舟把這一攤子事交給他了。
誰家儲君是專攻陰私的?
朝中目前還真沒誰合适掌管這個機構。
結果淮王如今也出頭來争,這就有公器私用之嫌了。
皇上怕是會逐步從淮王手中收回南司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