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宋頌一看他松了口,頓覺虎爪逃生。

她心想此地不宜久留,還是早早達到目的脫身才好。

“世……”宋頌張了張口,好似才發覺“世子”這個已經叫順口的稱呼不合适了,卻又不想叫太子,于是頓在了那裏。

容離淡淡道:“何事?”

“那個,之前幾日,殿下都在護國寺?”

“嗯。”

“所為何事?”

“祈福。”

她像是有什麽話要說,卻始終沒有說到,反而繞着圈子扯些雜七雜八的話題。

圓臉侍女在旁邊垂着頭聽得是驚訝不已。雲小姐扯就罷了,殿下竟然一一答了,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宋頌扯來扯去,就是不說正題。

容離好似并未看出,她說一句,他也答一句。

說着說着,宋頌不知道說什麽了,于是兩人之間安靜下來,氣氛有些沉悶。

按理來說,兩人此時最應該談的,就是婚事。

只是宋頌顧左右而言他,容離亦未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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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殿外傳來天闕的聲音:“殿下,禮部尚書并一衆官員求見。”

宋頌心裏閃過什麽,垂下眼睑,眸子深處凝思。

容離蹙了下眉,看了宋頌一眼,交代侍女好生照顧,便出去了。

一衆人在書房議事。

宋頌叫侍女幫她拿了毯子,斜倚在棂窗邊曬太陽。

書房的聲音清晰傳來:

“殿下,請殿下務必為江山社稷考慮,退婚刻不容緩啊!”

“雲氏品性不堪,斷斷不能成為太子妃,近日來京城流言不斷,請殿下早早拿了主意才是。”

……

侍女悄悄往宋頌臉上看去,卻見她目光平靜,臉色毫無波瀾,仿佛沒有聽見那些大臣的話一樣。

不知道為什麽,雲小姐這樣越是安靜,她心裏就越不安。

好像有什麽恐怖的事情正在醞釀之中,就等着張開血盆大口将人吞噬一般。

她被自己的想象吓得打了個哆嗦,忙凝神仔細替她打扇子。

書房那邊議論了不久,門便開了。

出來的大臣們個個臉上泛着喜悅,眼裏滿意。

宋頌垂下眼睑:“我累了,回床上去吧。”

侍女心知她這會心情不好,并不敢妄言,只順從着她,将人攙到床上躺下。

雲芷這副無波無瀾的樣子,平靜得有些反常,她心裏七上八下的,總覺得不太對勁,只盼着殿下快來,可別出了什麽事。

老天爺好像聽到了她的心聲,門口傳來了容離的腳步聲。

她眼露喜悅,心想,雲小姐大抵是喜歡殿下的,有殿下安慰,便不會太難過了。

容離以為雲芷睡着了,揮手打斷侍女行禮的動作,坐在了床邊椅子上。

雲芷卻緩緩睜開了眼睛,定定看着他。

“日後少飲酒。”容離淡聲道。

雲芷動了動嘴唇:“憑什麽。”

“你可知你今日中了春|藥?”容離定定看着她,眸子沉靜,眼底情緒瞧不清。

雲芷這才發覺自己忘了什麽,她環顧一圈:“江晚泊呢?”

容離眉頭蹙起:“此藥還未确認是何人所下,他有嫌疑,需得審問。”

雲芷丢開被褥,坐到床邊穿鞋:“不可能是他。”

“是與不是,審過便知。”

“他是我的人,要如何也是我的事,不牢殿下操心。”

雲芷說着,穿好鞋子,擡腳就要往殿外走。

容離道:“站住。”

雲芷停了停,好似未聞,擡腳便走。

那架勢,好像怕遲一點江晚泊就出事了似的。

圓臉侍女滿臉驚駭,雙腿打顫,強忍着才能站在那裏。

她能感覺到殿下動了氣。

而那個牽動殿下情緒的人卻不自知,猶自在點火。

她瑟瑟發抖地擡頭,看見容離望着雲芷背影的目光,倒抽了一口氣,渾身好似被凍住般,久久不敢動一下。

殿外陽光刺目,在大殿地板上投射出一塊塊形狀。

雲芷的背影融在光裏,一點點向外走去。

決絕,毫不遲疑。

就在她即将邁步踏出門檻的時候,“哐啷”!

一道強有力的勁氣呼嘯而過,兩扇門板合了起來!

宋頌眼角一跳,裝出的淡定有一瞬間抽搐,腳慢慢放到地上。

她給自己打了口氣,維持好面無表情,緩緩轉過身。

“殿下這是何意?”她的聲音壓抑而低沉,好似攜着狂風驟雨。

容離道:“事情查清之前,人你不能帶走。”

說着,将手收回袖袍中去,指頭竟是有些顫抖。

胸口也好似有些不舒服,他皺着眉頭有些不解。

毒明明還未到發作的時候。

雲芷笑了聲:“我說了,這是我的事,不用殿下管。”

容離定定看了她半晌。

雲芷倔強地擡頭,眼睛不肯認輸地和他對視。

然而眸子深處的脆弱出賣了她。

容離眸光波動,聲音軟了下來:“我會下令,不傷人。”

侍女經歷了方才一番,整個人出了一身汗,此時狠狠松了口氣,只盼着雲小姐順着臺階下才好。

然而,雲芷卻紅了眼眶,聲音止不住地哽咽:“我的人憑什麽你來審!你太多管閑事了!”竟是好像含了千萬委屈,卻猶自不肯服輸,梗着脖子,倔強地站在那裏,猶如一株懸崖上的菡萏。

即使沒了退路,亦高傲而獨立,絕不認輸。

容離手指動了動,眸光卻深了下去,聲音又恢複冷淡:“他是你什麽人?”

雲芷有些生氣似的胡亂抹了兩把眼睛,極力做出沒有哭的樣子,然而喉嚨卻像堵住了,出來的聲音帶着顫抖,這讓她氣得狠狠咬了咬嘴唇:“你又是我什麽人?憑什麽管我?”

越來越多的眼淚滾下來,根本不受她控制。

她覺得丢臉極了,擡起衣袖使勁擦了擦臉,白皙嬌嫩的臉頰擦破了血絲,一雙眼睛又紅又腫,說話的聲音打着嗝,這讓她眼淚掉得更快了。她一點也不想這樣。

本來就夠丢人了。

她站得越發直,腰板仿若青松,梗着一口氣永遠不肯服輸的樣子。

容離嘆息:“誰給你委屈受了?”

不知為什麽,這話一出,雲芷那些壓抑在喉嚨裏的哽咽再也止不住,眼淚大顆大顆滾落,滑過光柱,砸在地板上,明明聽不見聲音,容離卻覺得有什麽滴在了他心裏,發燙,灼熱。

雲芷僵硬地牽起唇角,擠出一個笑來,好像很好笑似的:“誰給我委屈?真好笑。殿下既然無意于我,就不要做出讓人誤會的事來。”

她從荷包裏掏出一個金絲纏花的小玉瓶,烏黑的眸子倔強地盯着容離,不肯上前來,只是蹲下身,将那小玉瓶輕輕放到地上,喃喃道:“你的東西,還給你。”

說完轉身:“江晚泊,殿下審完了,便放了他。我會等消息,不會糾纏你的,你不必擔心。”

推開門,利落地出去了。

侍女頓時了然。近來沅州城裏的傳言她自然聽說了,再加上方才那些大臣所說的話,觀他們從書房出來時面露滿意,便可知殿下跟雲小姐的婚事必然是不成的,原來雲小姐如此在意這樁婚事,難怪哭得這麽傷心了。

她嘆息着,不知怎麽心裏有些難過。

“吱呀”的聲音尚且回蕩在殿裏,久久沒有散去。

夕陽在寂靜的殿裏徘徊,容離站在那裏,眼睛望着殿門,鹄立許久。

侍女連呼吸都不敢。

“下去。”

侍女屈膝行了一禮,忙躬身退了出去。心想,想必殿下已經答應朝臣取消婚事,卻不知為何也不見喜悅呢?她搖搖頭,搞不懂。雲小姐那般身份尊貴的人尚且不能事事如意,她這個小侍女能活着就很慶幸了。

她抹了把滿頭大汗,想起殿下交代的冰糖雪梨,忙往廚房走。

*

宋頌一臉狼狽出了燕王府,挑人煙少的小巷子走。

笑話,這副樣子随便給誰撞見,她明天不用做人了。

好些人可就等着看她笑話呢。這可不行。

正是傍晚時分,家家戶戶炊煙袅袅,香氣一陣一陣襲來。

宋頌吸了吸鼻子,咕哝:“好餓。”

系統提醒她:“天闕跟着。”

宋頌哦了一聲,心想容離還不算太狗。

系統翹着小腳丫啧啧稱嘆:“女人真可怕,我看容離都被你唬得一愣一愣的。”

宋頌臭屁道:“那是,想退我的婚,哪能那麽容易。他要退了婚,爸爸還怎麽混?”

系統翻了個白眼。

“你就這麽一哭,他就不退婚了?我可聽見他親口答應那些大臣,說會宣布取消婚約的。”

宋頌眼裏狡黠閃過:“咱們打個賭怎麽樣?”

“賭什麽?”

“就賭容離到底會不會退婚啊,要是不退,我贏,退了,你贏。”

系統警惕地捂住胸口:“你想要什麽?”

宋頌:“……”

她沒好氣道:“我贏了你便将你那寶貝給我。”

系統梗着脖子:“賭就賭,誰怕誰。”

宋頌一樂:“耍賴是小狗。”

“哼。”

知道天闕跟着,宋頌一邊在腦子裏跟系統鬧着玩,一邊保持為情所傷不服輸倔強少女人設,臉上表情要多絕望有多絕望,眼淚一路走一路流。

小巷裏路過的農夫小販看她跟看瘋子似的,紛紛躲着走。

前面有個馄饨攤子,宋頌眼睛一亮,眼巴巴走過去,站在旁邊,眼睛腫得吓人,半天也不說話。

店主見她這副樣子,以為糟了大難了,道:“姑娘,要吃馄饨嗎?”

宋頌哽咽道:“我沒帶錢。”

衣服換過,發簪一類全卸在燕王府了。她确實身無分文。

店主眼神不敢跟她對視,見她确實一副傷心欲絕可憐極了的樣子,再加上她長得好看,這黑臉青年不由得紅了臉,有些期期艾艾道:“不要錢,免費給你吃。”

宋頌眼淚流得更兇了,她狠狠抹了抹眼睛:“我不差錢!本小姐不過今天倒黴,不會白吃你的!”

青年臉色漲紅,忙道:“哎。”

宋頌餓得狠了,狼吞虎咽,眼淚和着馄饨一口一口吃下肚,将人設發揮到了極致。

天闕在屋檐後看到,眉頭皺緊,心想,沒想到這雲小姐平日裏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樣子,竟然對殿下情根深種。

殿下退婚,她竟如此傷心。

吃完東西,天暗了下來,宋頌摸黑回了映月閣。

天闕見她安全抵達,方才返回燕王府回禀。

容離骨節分明的手指捏着佛卷,半天沒有翻動一頁。

燭火閃動,他的臉若明若暗,眸子裏的情緒瞧不清。

天闕半跪在地,事無巨細彙報完雲芷出府後一路上的表情、說的話、做的事,感覺到沉沉的壓迫,頓時繃緊了神經,靜候容離指示。

“啪”地一聲,燭火爆了一下。

天闕心頭一跳。

容離淡淡道:“下去吧。派人暗中守着映月閣。”

天闕詫異,卻不敢多問,只道:“是。”

作者有話說:戲精女主。

明天見~

不說就是六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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