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自從七月七日燕王宮變後,沅州城裏頗有一番緊張動蕩。
幾大世家洗牌,其中以永昌侯府、榮國公府、忠勤伯府所受壓迫最大。
永昌侯府兵符已被收繳,榮國公總攬朝政大權亦被收回,如今更是稱病在家,避新帝鋒芒。
而這一代忠勤伯,平庸無能,貪好女色,襲了祖宗留下來的爵位,靠着妹妹永昌侯府侯夫人和嫡妻劉氏外家混到了侍郎之位,平素只會溜須拍馬,阿谀奉承。
沅州事變後,楊府也風雨飄搖動蕩不安。
楊雎和楊媛更是被勒令不許招惹是非,需得謹言慎行,小心出錯。
只是楊府處境再難,書院無論如何也要來。
無他,光憑院長是當今太子這件事,就足夠所有人趨之若鹜的。
楊府日前一片慘淡,楊侍郎瞅準了雲芷這門婚事單憑是昏君所賜這一點,就不可能成得了。
太子妃這麽大一塊肥肉在那裏吊着,自家又有兩個雲英未嫁如花似玉的女兒,無論如何都要全力去搏。
楊夫人鼓動楊媛,教她行動坐卧皆要注意,不可失了大家閨秀典範,務必要抓住機會跟容離有所接觸,給他留個好印象,徐徐圖之,近水樓臺先得月。
這幾日,楊媛着實老實。
今日開課,她亦來得很早。
跟她們抱有同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是以這些學子大都避開了大雨,雨勢未大之時便已到了書院。
只是聽聞院長今日不來,她們不免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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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起來梳洗打扮,如今還困着呢。
對于別人,楊媛看在太子妃位子這根胡蘿蔔的面兒上都會收斂三分,只是,誰讓遲到的是雲芷呢?
雲芷如今可是落難的鳳凰不如雞,怕她個鳥。
國公府眼看要倒,雲芷跟太子有婚事又怎麽樣?昏君賜的婚如今是燙手山芋,誰沾昏君誰倒黴。
這可真是渾身的篩子,不捅她捅誰?
楊雎今日穿了身藕色蘇繡廣袖羅裙,裙身通體素色,其上朵朵繡花精細至極,栩栩如生。含苞待放的、芬芳吐豔的、花瓣飛舞的……千姿百态,各有姿色。
她本來不算絕美,今日偏偏于烏黑發髻中別了一只白玉步搖,別致精巧,跟耳垂上兩粒耳墜子一起晃動,頗有美人如玉,溫婉大氣之感。
楊媛一身粉色紫煙羅,貴是貴重,卻有浮誇之嫌,相比之下,楊雎已然勝出。
宋頌看着這姐妹倆,又掃了眼課室裏其他小姐,不由在心底笑了聲。
一個賽一個地打扮,看來人人都想當這太子妃。
她又瞅了眼自己腳底還在漏水的鞋子,這一對比,真是高下立現。
夫子擡手關門:“書院規矩不可破,去院中站着吧,若不服,請便。”說着,向書院門口伸了伸手臂,指了指,“山門在那邊,走了,可沒有再進來的道理。”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爆發,這樣更有足夠的理由将她逐出書院。
空氣屏住了,唯餘雨聲磅礴。
就在所有人以為,暴脾氣的雲芷即将怒而出手時,她卻笑眯着眼睛點了點頭,頗為和氣道:“夫子說的是,既是書院規矩,學生自然不敢不敬。”
說完,給江晚晚一個眼神,徑直走到雨裏。
雨水砸在宋頌身上,不過一瞬功夫,她便通體狼狽,全身再無一處幹燥的地方。
所有人驚掉了下巴,難以置信。
吊梢眼夫子眯着眼睛,視線隐晦地向學生中偏了偏。
完全出乎意料。
就連楊雎都有些奇怪。
不過,她今日妝容精致,服飾華美,見宋頌形容狼狽,前段時間被她壓制的憋屈一掃而空,忍不住從心底泛起一絲滿足,脖子昂得愈發挺直,看着宋頌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無足輕重的蝼蟻。
此刻,她知道雲芷翻不了身就行。
想到那位俊美出塵的太子,她心裏忍不住鼓噪。
見他第一眼她便有些失神,本以為不會有出息,沒想到他竟成了太子。
老天都在幫她。
比起楊雎的深藏不露,楊媛可要直白多了。
她有些難以置信宋頌就這樣乖乖受罰了。
這特麽也能忍?!她平日裏稍稍說她一句,雲芷要麽拿出鞭子動手,要麽反唇相譏,總之,自己從沒有在她那裏讨到便宜。
今天這是……想到什麽,她眼睛一亮:“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下吧,這雨下得可真是太好了,好好教我們雲大小姐反思己過!老天都不幫你!哈哈哈!”
定是雲芷這賤人知道處境變了,不敢嚣張!
她得意得忍不住笑出聲來,就差站到雲芷跟前扇她兩個耳光!
“你們看那個女人!雲芷你也有今天!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東西,竟敢肖想太子殿下,趁早收拾東西滾出書院吧!”
幾位小姐附和:“就是,太子豈是你這粗鄙之人可肖想的,恬不知恥。”
讓雲芷滾出書院也好。
雖不知太子為何還沒有退婚,但是雲芷這女人一天占着太子妃位子,她們便一天咽不下這口氣。
而且,書院有機會碰見太子,一點機會都不能給這個女人。
“轟隆”!
雨勢更大更急,屋檐下早已不能避雨。
甚至就連課室內裏,都有雨斜着打進去。
屋檐上更是如同下冰雹一般,噼裏啪啦敲得震天響,給人一種房子随時要倒塌的危機感。
江晚晚氣得紅了眼眶。
那吊梢眼的值班夫子就站在窗口盯着宋頌,随時準備抓她把柄将她遣離似的。
課室裏一衆人對着宋頌指手畫腳,嘲笑譏諷。
風聲,雨聲,雷聲,喧嘩聲,聲聲入耳,将這間院子吵得鬧極了。遠遠都能聽見衆人的辱罵聲。
“三,二,一,來了。”系統提醒。
宋頌緩緩閉上眼睛,身體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
“嘩啦”!
地面積水被濺起來,泥點子砸了來人一身。
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們手指指着宋頌方向,臉上尤帶着譏笑,嘴巴張着,時間仿佛靜止,她們半天也沒有動一下。
這副景象若是給人看見,真是說不出的好笑。
然而此時,誰都笑不出來。
只見那個她們日日期盼的人,一眨眼從大門掠到雲芷面前,不顧她滿身泥污,将她抱了起來。
那身潔白的袍服上沾惹了污穢,說不出的礙眼,卻又說不出的溫和。
宋頌眼睛顫了顫,視野模糊,隐隐看見一個人,她喃喃:“我在做夢嗎?”
容離手指緊了緊。
他被懷裏冰涼的溫度驚了一下。
“好冷。”雲芷蜷縮着打顫。
“殿下!”天闕這才追上,滿身狼狽,看着雲芷的樣子有些吃驚。
容離看了課室門口那群瞧熱鬧的一眼,淡淡道:“都遣回去。”
那聲音清冷而又擲地有聲,仿佛驚雷般響徹衆人耳際,砸得所有人耳廓“嗡嗡”直響。
留下這句話,他便抱着雲芷消失在院裏。
不知怎麽,衆人竟覺得他有些着急。
此時,她們才慌張起來。
太子說,要将她們遣回去?
“楊姐姐,殿下在說笑吧?”被宋頌從辰江翻船上救了的那位少女臉色比哭還難看,整個人猶如被人抽了血氣一般,搖搖欲墜。
楊雎臉色慘白,再沒有剛才容光煥發,她有些恍惚道:“說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