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逐光(二)

逐光(二)

9.

[2015,西雅圖,美國]

第二次的重逢在2015年的初春。

夜晚十點,及川徹一個人在西雅圖的市中心閑逛,享受着獨處的時光。

三天後是他所在的CA聖胡安俱樂部和美國西雅圖當地的排球俱樂部比賽的日子。他提前兩天告別了自己的隊友飛到西雅圖,給自己放了兩天的小假期。

西雅圖貝納羅亞音樂廳的門口人員寥寥,今晚的演出一小時前散場,聚集的觀衆陸陸續續都已離開。唯有角落裏幾個不知是瘾君子還是流浪漢的人,正蜷縮在建築的角落裏避風。

又或許兩者都是。及川徹無所謂地想着,不緊不慢地邁着步子路過。

他的腳步在音樂廳門口的海報前駐足。

直射的燈光自上而下照亮着點綴着白色玫瑰花的宣傳海報,海報上一男一女兩位小提琴手阖着雙目相背而立,仿佛在投入地演繹着動人的篇章。

玫瑰花與星光的軌跡彙聚在一起,凝結成海報正中心的标題——Romance of the White Day。

白色情人節的浪漫嗎?及川徹撇嘴。

細看的話,下面還有一句副标題,直譯大概是——兩位天才日本小提琴手的首度攜手。

及川微眯起漂亮的眼眸,不知道在想着些什麽。

正當他擡起腳步打算離開,背後的流浪漢們忽然發出了嘈雜的聲音:“Hey girl!”

及川聽着背後的動靜,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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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着小提琴包的女生披着過膝的毛呢大衣,深藍色的長發盤成了知性的發髻。衣擺下露出白色的禮服裙尾,和裙擺間若隐若現的纖細小腿。雖然只是一個側影,及川卻已經認出了這個從海報上走下來的人。

流浪漢們不堪入目的下流話喚回了及川的思緒,他幾步上前,握住女生的手腕往後一帶,擋在了女生的面前,語氣是慣常的玩世不恭:“You’d better stay away from her.”

明明是帶着笑意的溫和語氣,卻讓幾個過着嘴瘾的流浪漢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像是感受到了什麽碾壓的般氣場一樣罵罵咧咧地轉身離開。

目送着幾人在街角消失,及川徹仍保持着剛才的姿勢背對着站在女生的面前。

“多謝……及川先生。”天野綠望着面前男人寬厚的背影,開口。

“天野小姐,又見面了。”及川帶着笑意的聲音再度響起,保持着握着天野手腕的姿态轉過身來。他站在音樂會的海報前,背光而立,面上的笑容逐漸淡去,眼角一片陰翳,低頭直視着女生,“你的騎士沒有護送你嗎?這裏不是日本,不知道是什麽給了天野小姐深夜一個人出行的自信?”

尖銳,強勢,冷淡。

是天野綠從未見過的及川徹。

如果要用什麽旋律形容這一刻的話,天野綠想着,那應該是——

《魔鬼的顫音》。

10.

[2015,西雅圖,美國]

半晌,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及川徹眼神飄忽至一側,右手抓了一把自己的後腦勺,又恢複了平時玩世不恭的模樣,“阿啦啦,抱歉,是不是吓到小天野啦?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還是要注意安全哦~”

想起自己的左手還握着女生的手腕,及川不自在地輕咳一聲,慢慢放開自己的手。

魔鬼在天野綠的耳畔呢喃,蠱惑着她伸出手。

在這一刻,及川徹感受到,自己回縮的手被溫涼柔荑反握住,怔神間玫瑰的香味湊近,柔軟輕輕落在了他的唇邊,又轉瞬離開。

他看到女生靛藍色的眼眸裏倒映着自己錯愕的神情,描摹着精致口紅的雙唇輕輕開合,“抱歉,一時沒有克制住。”

她的聲音仿佛從星河之外傳來,一點點落在及川的腦海,等待着宕機的主人的解譯。

在這恍惚的瞬間,女生自然地松開了自己的手,禮貌地後撤半步,“我的酒店就在馬路對面,所以并沒有要求任何人的護送。那麽,”她向後轉身,發髻上的水晶折射着路邊的燈光,“再見了,騎士及川先生。”

11.

[2015,西雅圖,美國]

作為一名以因頭腦靈活、思慮周全而能夠在場上發揮出隊友100%潛能的二傳手,及川徹一直鄙夷着那些不過腦子、依靠本能行動的排球笨蛋。

但此刻,他腦海中紛雜的畫面夾雜着過往的绮念,最終停留在剛落在唇邊的溫軟,書寫着大大的“重啓失敗”。

無法思考,也無心思考。

像是依托着本能,他伸出手,又握住了正欲離開的女生的胳膊,憑着體格的優勢把她帶得向後踉跄了半步,撞在了他的懷裏。

不知該氣還是該笑,仿佛往日的風趣幽默和理智統統喂了狗,他聽到自己的聲音甚至帶了幾分咬牙切齒,“每次都是撩完就跑,是不是有些過分了啊,天野小姐。”

在及川徹眼中依舊處變不驚的天野綠強作鎮定,維持着靠着及川徹的姿态側轉過頭,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清晰下颌線,“那麽,你是要和我一起回酒店嗎,騎士先生?”

及川徹低頭,那張帶着精致妝容的面龐仰頭望着他,瑩潤的面龐下是白皙的肩頸。他似乎都能夠感受到她雙唇開合間的熱氣噴在他的頸側,順着動脈震動的頻率,在他軀體間一點點運輸開去。

及川徹的大腦一片空白。

這是成年人的邀請。

可惡,這種時候居然想不出來說什麽話才足夠帥氣!

在思緒擰成一團、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時,及川徹終于看到天野綠的臉上出現了今晚第一個打破處變不驚面具的錯愕神色。

12.

[2015,西雅圖,美國]

「Iwaizumi Hajime: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垃圾川你真的在這個時候流鼻血了嗎,你也太遜了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Oikawa Tooru:可惡,小岩,這次我一定要和你絕交! 憤怒.gif」

「Iwaizumi Hajime: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對面沒有半分同情的一大串哈哈哈,及川徹憤憤然合上了手機,決定單方面拉黑竹馬一天。

果然這個時候好兄弟是靠不住的!

及川徹最終還是和天野綠回了酒店。

——雖然目的變成了處理他突如其來開始噴湧的鼻血。

天野綠在洗手間脫下禮服裙換上家居服,拆掉發髻披散下頭發,雙手撐着洗臉臺看着卸去了演出妝容的自己。好不容易将心跳平複到了正常的頻率,從洗手間出來時,看到的就是及川徹生無可戀地仰天躺在沙發上的樣子。

俊秀的面龐一如既往。

……如果忽略他鼻子裏塞着的白色紙巾和血色充盈的耳朵的話。

唔,有點可愛。

天野輕咳一聲,掩飾自己唇角的笑意。

如果被高中時期的同學們看到的話,恐怕都要驚落一地下巴,直呼這是什麽冰山美人的融化現場。

可惜在場只有一個目擊者,還在聽到她出來的動靜後朝着沙發內側轉身,蜷縮起了身子,像是一只紅透了的大蝦。

及川·大蝦·徹雙手掩面,哼哼唧唧:“丢死人了……及川大人英明神武,小天野你剛才一定什麽都沒有看到!統統都忘掉!忘掉!”

天野在沙發前停住腳步,靛藍色的眼眸漾着笑意,靜靜看着這個大男孩的背影,“唔,好的,及川大人。”

“都怪西雅圖的天氣太幹燥了!”

“嗯。”

“作為補償,小天野你要來看我17號的比賽!讓帥氣的及川大人刷新你腦海裏的影像!”

“好。”

“小綠你要對我負責!”他聽出女生語氣中的縱容,悄悄得寸進尺,昵稱從姓氏換到了名字。

天野沉默。

沒有聽到像剛才一樣快速應聲的及川徹放下遮臉的雙手,從沙發上快速坐起身來,一臉難以置信,“是你主動撩撥了我兩次!兩次!難道你還不打算負責的嗎?及川先生才不是這種随便的人!”

明明聽上去是可憐巴巴的聲線,仰頭看向天野綠的眼神裏卻沒有半分玩笑的神色,滿是不容置疑,語氣也逐漸轉向了深沉,“所以,小綠你的答案……”

像是外婆家小時候養的那條又奶又兇的大狗。天野綠摸了摸自己熱意上湧的耳垂,分神想着。

她在沉默中擡起手,蓋在那頭肖想已久的卷毛上,是比想象中更要柔軟一些的觸感,“那麽,請多指教了,徹。”

他怔愣地仰頭看着她靛藍色的雙眼和嘴角溫柔的笑意,半晌,笑着偏過頭去,低聲自嘲:“完蛋了……”

直球也好,溫柔也好,是她的話,好像都很難抵抗。

還未開始,便已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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