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憤怒

憤怒

於豐蔚吃完放下筷子,鮮麒淵起身收拾碗筷。

拿走於豐蔚面前的空碗擦身向廚房時,於豐蔚開口:“為什麽做這些?”

其實他受傷的這些時日,一直是鮮麒淵收拾餐桌,甚至做好了四菜一湯。

怎麽看都是理所應當。

鮮麒淵淡淡開口:“沒有為什麽。同一個屋檐下,你不能收拾,我再不收拾,難道就讓它堆在那發爛發臭?”

“你有仆人。”其實他在意的是鮮麒淵擅自把他們的關系通過這些日常捆綁。

鮮麒淵後退一步,眼睑下垂看進他的眼。

冷聲:“他們并不屬于這裏。”

於豐蔚輕嗤,難道自己就屬于?

而鮮麒淵居高的壓迫告訴他,是的。

因為太疼過,所以這些不痛不癢的日常讓他都快忘了———自己還是他的玩物。

鮮麒淵繼續補充:“但你屬于這裏。只要我還在,你就屬于這裏。”

於豐蔚當然也還記得他說過的,就算從這裏逃走,以目前自己的地位也絕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你知道我的過去。”

肯定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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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麒淵坦言:“是。”

琥珀色瞳孔帶出強烈對峙:“而你并不打算告訴我,或者說,你已經封鎖或銷毀了能證明我過去的一切。”

鮮麒淵神色輕佻,微俯身靠近,用近乎脅迫的聲音說:“是。但那又怎麽樣?不管你的過去是好是壞,和現在的我都沒有任何關系。可現在的你,除了心,哪一樣不是我的?”

於豐蔚咬着後牙槽,他最讨厭鮮麒淵擺出這副拿捏人軟肋後的掌控樣。

可自己卻無法回擊。

“於豐蔚,有時候我真的很讨厭你這副誓要查明情況的樣子。明知道結果會帶來傷害,你還是要去刨根問底,甚至還要随便拉着某個當時在你身邊的人。這樣的你,真是橫豎都不是人。可搞笑的是,每次你知道真相後炸毛的樣子,竟然還挺可愛。”

草!可愛你大爺!

還有,什麽叫随便拉着某個當時在身邊的人?

難道過去的自己傷害了誰……

什麽意思?

鮮麒淵收回身,繼續說:“我叫你去瑞虎那天,你明明可以選擇離開。但你沒有。”

於豐蔚了然,哪有什麽過去傷害,不過是自己多想了。再說了,就算記不起以前的事,就憑現實中那點社會地位,又能傷害得了誰?!

轉而輕嗤:“所以你現在是在變相地說我傷害了鄒妄?和你一樣的闊少?”

雖然醫學上确實是傷害,但於豐蔚所言并非這個,而是在說明“随便拉着某個身邊的人”。

鮮麒淵也聽出話中諷刺味,知道他把自己歸到鄒妄那一類裏。又或者,他自始至終都默認自己和他們一樣,高高在上、随意踐踏、玩弄他人。

鮮麒淵并不作答,只是面無表情看他。

“我覺得我留下對了,太對了!”於豐蔚在這時笑得扭曲,而後又冷下臉:“有時候我甚至想,如果我被玩|弄到死能夠讓上幕消失,何樂而不為……”

“嘭!”鮮麒淵甩掉手中的餐盤,上前一步。

如果可以觸碰,他或許已經卸了於豐蔚的下巴。

他的全身攏着一股陰翳,那是深處的憤怒在噴湧,他的腳尖只差毫厘就能碰上於豐蔚的,打破協議內容就在他的一念之間。

可他沒有,任由理智懸在崖邊。

於豐蔚微擡下巴,鑒定的目光迎上對方幽邃的視線,可能是因為自己上午的出格舉動,自那以後鮮麒淵格生氣的頻率就不斷單項遞增。

其實他很喜歡鮮麒淵生氣,他一生氣,自己就能感受到報複的快·感。

還期待更多這樣的快·感。

被甩出的餐盤滾停在牆邊,鮮麒淵竭力控制的冷聲自上方而來。

“於豐蔚,就算你想被玩死,也只能是死在我的手裏。你沒有資格擅自決定你的生命,你沒有資格,更不配!”

不配?

於豐蔚想哂笑,但眼前的情景卻讓他怔忡。

為什麽他的眼眶紅了?

腦海又閃過鮮麒淵狼狽的樣。

他是在……委屈什麽?

沒等他理出頭緒,鮮麒淵沒打算讓氣氛僵持太久,轉身離開。

於豐蔚視線落下,恰好瞥見只被自己動了幾口的茄子,其實鮮麒淵從沒吃過茄子,但仍執地不時把它端上桌。

像是祭奠或是拿來提醒點什麽。

從茄子上流出的油漬覆在昂貴的地毯。

肮髒、污穢,這是上幕所讨厭的。

仆人趕來收拾,於豐蔚轉着輪椅欲離開。

“於少爺。”劉伯從玄關進來,於豐蔚停在沙發旁。劉伯繼續說:“今後您用餐後需看三十分鐘的午間新聞。”

說完徑直走過去打開電視,劉伯邊說邊輸入密碼:“第一道密碼是您的出生年月日,第二道密碼是您第一次笑的時間,第三道密碼是您高中畢業的日子,最後一道密碼我并不知具體含義,「WHN1314WEI」。這些密碼全是少爺設置的。”

於豐蔚冷冷看着,像是看他那被設置的人生。

最後一道秘密輸完,屏幕上不再是一如既往的《動物世界》,而是真正的上幕。

界面上四個頻道———法律頻道、財經頻道、娛樂頻道和新聞頻道。

此時正播的是娛樂頻道,登頂報道是:

「鄒氏集團繼承人痊愈出院,同時已撤訴,私底下與當事人和解。」

「鄒氏集團繼承人“心慈手軟”,一場好戲還是免不了擺爛收場……」

「據知情人爆料,出手傷害鄒少爺者正是夏初選拔的下幕新人才。」

「鮮式集團保護下幕新人才。」

「下幕新人才是於豐蔚……」(該報道已被投訴涉嫌違規,三秒後将被撤銷收錄核查)

「於豐蔚的身世」(該報道已被投訴涉嫌違規,三秒後将被撤銷收錄核查)

「語音:於豐蔚」(該報道已被投訴涉嫌違規,三秒後将被撤銷收錄核查)

警告!警告!頻道癱瘓,正在搶修中…

……

劉伯開口:“這在上幕并不罕見。”

於豐蔚臉色漸沉,接過劉伯遞給他的遙控,轉換到財經頻道:

「谷氏集團僅用一周時間創收躍居首位。」

「謝氏集團創收超鮮式集團,位居第二。」

「鄒氏集團創收超鮮式集團,位居第三。」

「鮮式集團自鮮少爺接手以來,創收額不斷下降,長年來首次跌下冠軍之位。

這位年紀輕輕的鮮少爺能否挽回鮮式集團的榮耀?亦或是親手将鮮式集團送上絕路?」

……

劉伯說:“若是老爺夫人在世,他們會支持少爺的決定。”

於豐蔚視線緊緊盯着屏幕:“他為什麽這麽做?”

“少爺自有少爺的思量。於少爺只要記住,少爺不會讓您有事。”

於豐蔚仍盯屏幕,語氣又冷了幾分:“為什麽?”

劉伯語氣仍淡然:“有些事,時間一久,就有答案了。您先看着,一會兒電視會按時關閉。”

說完離開。

於豐蔚只是默默坐着看屏幕,再調回娛樂頻道,服務器已經搶修完畢,剛才幾秒關于他被人肉的內容已經全部不見。

其實那些內容并不能對他造成什麽實質性傷害,不過是他來上幕之後鮮麒淵曾允許透露給媒體的內容。

屏幕如劉伯所說,三十分鐘一到就自動關閉,於豐蔚覺得頭有些暈沉,轉着輪椅上樓。

此時三樓書房裏的鮮麒淵接到謝佞的電話。

那頭謝佞越發猖狂。

鮮式集團就被謝氏集團踩在了腳下,謝佞也無需再故态奉承,反而直呼其名。

“鮮麒淵,你成了鮮式集團的罪人。好端端一個名企,不到兩個星期就屢屢破紀錄,你是想向我們表演它能跌到什麽程度嗎?”

“把於豐蔚送過來,或許我可以考慮要不要幫你一把。”

不是商量,反是威脅。

在上幕,誰的籌碼多,誰說的話就有分量。

鮮麒淵看着窗外,淡紫小花不畏懼那酷暑,盡管梗部抽新綠,在陽光照耀下仍奪目。

鮮麒淵輕笑:“謝少爺,還輪不到您。”

社會地位轉換後,必要的稱呼禮節還是得有,或許這就是交際的門道。

但鮮麒淵話裏并無卑賤,反是嘲諷得像是已經謀好了另一條路。

鮮麒淵繼續調侃:“您鬥得過谷氏集團嗎?”

電話那頭咬牙:“鮮麒淵,你這麽快就帶着鮮式集團攀附谷氏了?你不會真以為一直處于下風,只是偶爾風光的谷氏能夠屹立不倒?”

鮮麒淵似笑非笑。

“鮮麒淵,事不過三!如果下次於豐蔚落到我的手裏,我會讓你親眼看到他那天在瑞虎的性|感樣。”

電話被挂斷。

鮮麒淵斂起讪笑,留下一臉鋒芒。

“你要把我送給谷氏集團?”

身後冷不防一聲問句,沒有憤怒,沒有悲哀,就像一句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話。

來自于門口坐在輪椅裏的於豐蔚。

上次瑞虎酒吧事件之後,他曾跟鮮麒淵提出一個請求:「這段時間能不能暫時不要把我送給別人。」

而現在,那個「暫時」的使用期限到了。

鮮麒淵又看了一眼那淺紫小花,然後轉身。

嘴角帶着點點笑意:“是的,谷氏集團董事長欽點了你。不過還好,他只是嘗鮮,會還回來。”

於豐蔚死死瞪着他,憤怒阈值不斷攀升。

鮮麒淵笑着走過去,“我說過,你炸毛的時候很可愛。你能不能克制一下,這副樣子谷董事長可能也會喜歡。”

他像是夜間幽靈,高高在上,心狠手辣。

停在於豐蔚身前,下蹲視線齊平,語氣低沉:“於豐蔚,我不可能再傷害鮮式集團。我唯一能向你保證的是,你不會受傷……”

於豐蔚打斷他:“嗬!鮮少爺當然不敢讓我受傷,你怕違反協議內容,也怕惹谷氏集團不高興。他說只要我,你高興壞了吧?竟然只要一個玩物就解決了一切……”

鮮麒淵冷聲厲斥:“夠了於豐蔚!”

於豐蔚輕嗤:“怎麽?你這是擔心我?還是說你的自尊心被我戳疼了?”

鮮麒淵起身,語氣還是很冷:“等你痊愈,司機會把你送過去。你沒有選擇的餘地。邢也。”

他還是威脅了。

於豐蔚驀地一顫,“你特麽敢碰他我跟你沒完!”

鮮麒淵側身,“所以,你要好好聽話。為了他,你不是可以不顧一切嗎?從一開始不就配合得很好?現在不過是把我換成谷董事長,就辦不到了?”

憤怒沒有用,在權力面前,一文不值。

於豐蔚收住怒火:“你別傷害他,我都聽你的。”然後轉身回了隔間。

隔間房門轟地合上。

鮮麒淵冷着臉立在書房,一側的手緊攥成拳。

自我安慰般低語:“你好好聽話就可以了,於豐蔚。你好好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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