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過去

顧一弦第一次離開家去遠方是17歲，她高二那年的暑假, 她把從小到大存的零花錢都用在這次的遠行上面。

這嚴格上, 是一個秘密的旅行, 因為這個旅行是瞞着顧媽媽去的, 她只告訴了顧一柱。

顧一柱雖然很反對, 但是耐不住顧一弦軟磨硬泡的，最主要的是顧一弦此行的目的是幫顧媽媽尋根。

因為小時候沒了爸爸, 顧一弦和顧一柱兩姐弟其實都很早熟，而且在爺爺奶奶的耳提面命下, 知道顧媽媽為了撐起一個家是很辛苦的。

從小, 其他鄰居都有外公外婆，但是顧一弦從來沒有聽顧媽媽說起過關于她自己的父母, 她有問過顧媽媽，顧一弦永遠忘不了那個時候顧媽媽的神情，等長大之後再回憶那個表情, 大概是一種哀傷難過但是又懷念的複雜感情，顧媽媽說她的家在很遠的地方, 遠到她都回不去了。

小時候顧一弦沒去過遠方, 以為遠方真的很遠，後來她跟顧一柱從爺爺奶奶的嘴裏斷斷續續的知道了顧媽媽過去的事。

顧媽媽嫁給顧爸爸的時候很年輕, 據說只有十八歲，顧一弦和顧一柱出生那年她才二十歲，還達不到合法年齡，本來街道辦要罰款, 但是念在他們孤兒寡母的，又給酌情減免了。

顧爺爺說顧爸爸是那個年代的優秀大學生，在帝都讀了本科又讀研究生，等他畢業回來的時候就帶着顧媽媽，那個時候顧媽媽瘦瘦弱弱的還有點嬌滴滴的模樣。

顧媽媽還特別害怕跟生人接觸，雖然說是嫁給了顧爸爸，但是其實他們沒有正兒八經領證，據說因為家裏的戶口本遺失了沒辦法辦結婚證，到後來顧媽媽懷孕以後去街道辦弄了個婚姻關系證明。

就因為這樣，嚴格上來說，法律上顧媽媽不是顧華年的妻子，等顧爺爺顧奶奶去世之後，家裏的藥店鋪面和房子都是直接挂在顧一弦和顧一柱的名下。

顧媽媽的身|份|證是到了K市之後，顧爸爸找人給她重新辦的，那個年代還不嚴格，所以落戶的地址直接就是他們家。

似乎，一說起顧媽媽的娘家，就是帶了點神秘的色彩，但是顧一弦和顧一柱都不敢問，因為每次問起，顧媽媽都會很難過。

到後來奶奶也去世了，他們也長大了，老是一個房間也不方便，家裏的格局要換，收拾老物件的時候，顧一弦從一堆書本信件裏找到一張身份證的複|印|件，那還是一個黑白老版的身|份|證，上面的顧媽媽很年輕，笑得很青澀，能看出是個小美女。

上面有個帝都的地址，顧一弦突然想，這個會不會就是顧媽媽的娘家，她把這個給了顧一柱看，兩個人在網上查了一下，發現那個地址早就拆遷了，至于那些安置的在哪裏，壓根不知道。

他們還網上發了帖子，可惜那個帖子沉了，但是在兩個小孩子心裏就落下了一個執念，那就是幫顧媽媽尋根，萬一顧媽媽娘家那邊還有家裏人活着呢？

于是顧一弦拼命的攢着過年的紅包，又密切關注着機票和時間，終于在她高二那年的暑假，在去學校補習班之前，她找了五天的假期，買了機票訂了青旅。

Advertisement

出發的前兩天她就肚子疼，但是為了不讓自己籌劃那麽久的行程泡湯，她就吃了消炎藥頂着。

結果才踏足帝都，在青旅睡了半個晚上，就疼得差點休克過去，青旅老板怕攤上事，叫了救護車之後就把她丢醫院了。

然後她做完手術之後，就看到那個在冰冷的醫院急診室裏給她溫暖的醫生小姐姐，這也是為什麽後來顧一弦選擇學醫的原因，她想她也希望那些無助的人可以感受到她的溫暖。

然後她第二次來帝都，這一次心裏多了很多期待和忐忑，但是想到那個期待承載的人，就忍不住的覺得，哪怕可能很突兀，也想給她一個大大的禮物。

于是，她和她隔着一個院子和鐵門，看到了對方。

倫羽一瞬間有點怔愣，不明白明明在千裏之外的人，突然就出現在了面前。等反應過來，一下子臉色有點難看，因為她隐瞞了兩年的過年的真相猝不及防的就被放到了眼前。

顧一弦用力的揮着手，但是看到倫羽就站着，也沒動，有點忐忑，不會自己真的找上門太突兀，學姐生氣了吧？

但是自己也是想跟學姐一起過年而已啊，而且學姐還可以陪她在帝都走走，她們都說了好久要一起出去玩的呢。

等了一會兒，顧一弦感覺自己都要凍僵了，忍不住可憐兮兮的開口喊：“學姐。”

倫羽才回過神，快步走過來，開了門，把她摟在懷裏，感覺到她身上的寒氣有點心疼，說：“笨蛋。”

顧一弦被罵了有點委屈，但是看着倫羽剛剛的反應，有點忐忑，是不是自己的突兀出現惹學姐生氣了，又小心翼翼的擡頭看着她，喊：“學姐，你是不是生氣了？”

倫羽看着她的模樣，臉都凍得發白了，忍不住心疼，說：“先進屋再說吧。”她摟着顧一弦，拉着她的行李穿過院子進屋子裏。

進門之後，她開了燈和暖氣，因為她剛剛才關了的，這會兒屋子裏還是很暖和，但是倫羽還是摟着她，低頭用自己的臉蹭着顧一弦都要凍僵的臉。

顧一弦還是第一次進有暖氣的屋子，肚子裏都是好奇，但是看到一屋子的冷寂，問：“學姐，你家人不在家嘛？”

倫羽的手一頓，說：“嗯，家裏只有我一個人。”這是一語雙關。

顧一弦以為是她家裏人出去了，心裏松了一口氣，不用一下子見家長，放松了她就忍不住伸手勾着倫羽的脖子，說：“學姐，我突然出現，是不是吓到你了？”

倫羽還給她捂着爪子取暖，說：“吓死了。”

顧一弦也知道這次自己任性，忍不住讨笑着：“那你高不高興嘛？”

倫羽親了一口她冰冰的額頭：“高興死了。”

顧一弦：“會不會覺得我很厚臉皮？”

倫羽又親了她一口，又捏了捏她的小臉蛋：“說，還好，一點都不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