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最後一面

二 最後一面

格蕾絲夫人緩慢地說道，“戰争……不，我會像上次那樣，努力化解戰争的危險的。”

“什麽？”多蘿西聽到這句話目瞪口呆，甚至忘記了問聯姻的事情。

“孩子，我想你已經從你的朋友那兒聽說，有些貴族們正在再次謀劃戰争。”格蕾絲夫人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而血族也知道這件事。”

多蘿西帶着認真的神情點點頭，雖然她不明白這和聯姻有什麽關系。

“當然另一部分貴族試圖阻止他們，就與我來商讨這件事。”

這最後一句話，讓多蘿西回憶起了傳說中當年的情形。雖然她并沒有經歷過那些，只是從書上看到、從他人的口中聽說而已。

空氣中充滿着緊張，與血族的戰争一觸即發。

而那時的格蕾絲夫人，雖然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女巫，卻在此時挺身而出，以她高超的口才與外交手段，來回游說，向雙方表明了利害關系。

由于好幾家貴族的心思也放在互相争鬥上，于是他們在權衡利弊之下，同意了和解。

最終雙方在反複協商之後，達成了和平協議，一場危機化解于無形。

此事結束之後，她的名聲和人望迅速高漲，許多人要求推舉她為新任首領，并且尊稱她為“格蕾絲夫人”，也就是如今這個稱號的來歷。

貴族們雖然不太情願看到這樣的局面，但他們清楚格蕾絲夫人不會有太多實權，真正的權力仍然在他們自己手中，也就沒有強烈反對。

如今，多蘿西完全相信她的養母，有足夠的能力像上次一樣——

但她卻見到格蕾絲夫人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想，這次的危險更大——不，當然我并不害怕危險。”注意到多蘿西的眼神，她趕緊補充了一句，“我說的是戰争發生的可能性。”

但這絲毫沒有讓多蘿西放心。

“現在他們與血族的長老們商議，提出了一系列方案，其中包括一條，就是……聯姻。”

多蘿西的心跳得更快，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只是像她往常每一次不知所措的時候那樣，微微低下頭，沉默着，勉強想要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安。

“如你所想，我對他們說，我不同意。如果你好奇——他們商議的人選是那位領主，愛德華·蘭卡斯特。”

多蘿西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你看，如今不同往日，優勢在血族的長老那一邊。”格蕾絲夫人苦笑了一下，“雖然是領主，但大家都知道，他在血族的地位和我差不多，并沒有多少實權。”

她的養母确實經常會同她談論這些事情，關于局勢，關于和平與戰争。但多蘿西也只是認真地聽進去、記住她所說的信息，僅此而已。

她并不想繼承養母的事業；她自己的人生有兩個目标——治療師，或者畫家。而她不知道該選擇哪一個。

她只能成為一個平庸的治療師，但畫家……雖然是她的熱情所在，她卻不知道除了熱情之外，這條道路還有什麽意義。

但這一切現在都不重要了。

如果自己的未來，已經注定會是成為血族領主的妻子，那她想做什麽、能做什麽，又有什麽關系呢？自己還能有選擇嗎？

多蘿西閉上眼，“親愛的母親，沒有關系的。”

“當我第一次把你抱在懷中的那一天，我所想的就是，如果你結婚，對方應當是一個你愛而且愛你的人，多蘿西。”

柯林是我愛的人嗎？多蘿西問自己。

沒有答案，但她很想見他。她想，如果在這樣的情形之下見到他，或許這個問題就有答案了。

“我、我想起一些事情，要出去一趟，對、對不起。”她慌張地抓起衣架上的一件披風。

“我的孩子……”格蕾絲夫人的目光聚焦在她瘦弱的背影上，長嘆了一口氣。

雖然多蘿西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找柯林。

她只是憑着一股沖動，甚至不清楚自己腦子裏在想什麽——只記得挑出衣櫥裏最好看的衣服穿在身上，就這樣沖了出去。

多蘿西在學院裏四處穿行着，強行平抑着自己的心跳，努力不讓路過的人看出自己的異常。

她下意識地隐藏着自己的情緒，這個青澀而甜蜜的秘密，她從來都是把它壓制在內心最深處的一個小角落，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就連自己都仿佛害怕去觸碰它。

終于，多蘿西在一片小樹林中，從眼角的餘光看到了柯林站在遠處。他的背影一如既往地挺拔而帥氣，就像她曾經在夢中無數次見過的那樣。

他的雙手停留在空中，形成了一個複雜的動作，她想，他應該是在練習什麽魔法。

她注視着那背影，站在後面不敢打擾到他，長久地沉默着。過了仿佛是一個世紀那樣漫長，她才終于下定了決心開口喚他的名字，“安德森先生。”

柯林轉過頭來，他的眼神裏似乎沒有任何情緒。一閃而過的異樣目光，并沒有被多蘿西注意到。

“多蘿西小姐，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助嗎？”

一個多麽完美的紳士啊，她這樣想着，搖搖頭。

每當她站在柯林面前的時候，她比平時更加不知道如何開口說話。“你……知道戰争就要來了，對嗎？”

多蘿西的聲音中，帶着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幾分顫抖，她知道無論如何，戰争都會給她的生活帶來巨大變化——而她從來都不喜歡變化。

柯林仍然用一種不帶情緒的面部表情看着她，但多蘿西覺得，自己看到了他眼底努力藏起來的幾分低落。“是的，多蘿西小姐。”

“那，你有什麽打算嗎？”

“我？”柯林苦笑了一下，那笑似乎只是勉強牽動着面部肌肉，但對多蘿西而言，卻已經是他少見的笑容。“我沒有什麽打算……我不喜歡戰争。所以，我不知道。”

她一時之間竟覺得他說話的語氣有些異樣，“你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他緩緩地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誰沒有想過呢？但是，我沒有得到答案。或許只能随波逐流吧。”

“怎麽可能？”在那一瞬間，多蘿西脫口而出。“柯林·安德森，随波逐流，會有人相信嗎？”

“或許你是對的。”

多蘿西發現，她無法從自己的口中說出那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