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那個日子
七 那個日子
多蘿西吓得差點蹦了起來。那個聲音——聽上去很像是安妮的聲音！她再也無法鎮定，提起裙子就沖了出去，想要追着那個聲音的來源看個究竟。
有幾個人上前來阻攔她，多蘿西沒有認出那是誰，無論是誰，對此時的她來說都不重要。
大廳裏登時亂成一團，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得差點暈倒，仆人慌亂的呼喊聲和奔走的聲音、賓客議論紛紛的聲音，在大廳裏此起彼伏。
在這一片混亂之中，那個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後面響起，但他所說的是一種多蘿西聽不懂的語言。
這時候她的腦中居然還能有另一個無關的念頭劃過，讓她自己都十分驚訝：他的嗓音确實很好聽。
然而當多蘿西跑到聲音傳來的方向，卻發現安妮站在那兒，似乎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般，“發生什麽了？”
“你剛剛沒有尖叫一聲嗎？”多蘿西問。
“什麽尖叫？”安妮的臉上寫滿困惑，“我只是看到大廳裏突然亂起來了，還有些擔心你……啊，蘭卡斯特領主，您好。”
安妮對着多蘿西的背後施了一禮，她轉過頭才發現那個男人此時就站在自己的身後。
“您……”她只說了這一個字，後面的話就不自覺卡在了喉嚨裏。他的目光似乎透過自己，看向了大廳的盡頭，甚至更遠。
“你很關心你的朋友。”他的語氣仍然冷淡，似乎在講述一個無關的小故事。
“呃，是的。”多蘿西點了點頭，自己還能說什麽？“她現在很好，謝謝您的關心。”
“抱歉。”他說。“我想現在應該沒什麽問題了。”
幾人互相看了看，多蘿西在安妮的臉上看到了與自己相同的困惑。為什麽他要說抱歉？為什麽他會如此肯定地判斷已經沒問題了？
更重要的是，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這樣看來，自己即将到來的婚姻或許不簡單。除了扮演一個花瓶之外，還有什麽需要她去做的事情嗎？
額外的工作可是要加錢的！
但現在這樣的情形，已經容不得她反悔了。多蘿西與安妮又交談了幾句，依依不舍地跟着愛德華離開了。
那邊有幾個舞會組織者出來安撫衆人，她也站了出來，和自己的“未婚夫”一起，盡她所能地道歉、安撫，直到衆人逐漸散去，只剩下格蕾絲夫人、安妮和其他幾個人在場，當然——他也在。
多蘿西覺得從來沒有這樣疲憊過。
自己的訂婚儀式，就這樣結束了嗎？她這樣想着，卻見他向自己走了過來，“謝謝你。不必擔心，這只是一件小事。”然後又走開了。
回來啊！你為什麽不把話說清楚？你如果有秘密，甚至可以完全瞞着我，而不是這樣勾起我的好奇心！多蘿西在心裏對他的背影吶喊着，但她完全不敢大聲說出來。
但愛德華似乎聽到了她內心的吶喊，轉過頭，“我知道你會繼續幫助我。”
多蘿西的大腦十分混亂，這時的她特別想找個人傾訴一下，但又不想用這些小事煩擾格蕾絲夫人。
她知道養母已經在四處奔走，為着阻止戰争的事而焦頭爛額。而且即使她說出來了，也不能改變任何事情，她還是要結婚的。
更為盛大的婚禮正在籌辦之中，不過讓多蘿西慶幸的是，她本人幾乎不需要做任何事。她只是在享受最後自由的時光，度過最後的“正常”生活。
雖然也不算特別“正常”就是了。她基本沒辦法繼續在學院裏上課，自從她訂婚的消息出來之後，就沒有一天不被好奇的衆人圍觀、問問題、搭讪交談。
多蘿西不勝其煩，最後決定向學院申請暫離——雖然說是暫離，但她心裏清楚，自己大概是不可能再回去的了。
在收拾東西離開的那天，她站在窗前，十分不舍地望着窗外，神情中帶着幾分傷感。安妮沒有說什麽，只是幫她拎着一個小包，默默地站在她旁邊。
“我們走吧。”多蘿西說着邁開步，“這些日子以來，真的非常感謝你一直陪伴在我身邊。你放心，我會很好的。”
婚禮的日子不斷臨近，那個男人并沒有提出再次見她的要求。多蘿西雖然覺得并不奇怪——他顯然沒看上自己，但還是略微有些情緒低落。
這些日子裏，她的生命中就只剩下了畫布與畫筆。随着時間的流逝，多蘿西覺得自己的作品風格也在逐漸發生變化，變得連自己都有些看不懂起來。
直到預定的那個日子來臨。雖然是結婚，對她來說卻幾乎像是命定的終結之日那樣。
多蘿西覺得，自己對那一天裏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完全沒有實感，就仿佛自己是在扮演另一個人，從另一個人的角度來觀看整個婚禮。
無論是格蕾絲夫人牽着她的手，将她交到那個男人的手裏；還是帶着各種複雜表情的笑容問候她的、喧鬧的賓客；還是仆人預先準備好的、一桶又一桶貴重的珍藏葡萄酒；雖然她注意着每一個細節，但這一切又如同風吹過水面，沒有在多蘿西的腦海中留下什麽痕跡。
她突然意識到，不會有人再稱呼她“多蘿西小姐”了。或許她需要時間來适應這件事。
周圍的所有人似乎都沉浸在歡樂之中，但她身邊的那個男人，愛德華·蘭卡斯特，仍舊同往常一樣，帶着冷冰冰的面容，注視着這一切。
多蘿西有了一種奇妙的荒誕感，仿佛所有人都是這個儀式之中的一部分，只有兩個“主角”沒有這樣的感覺。
或許這就是她的婚姻的意義所在？對所有人都有意義，或許除了多蘿西自己——還有他。
她忍不住轉過頭去，看了看那個男人的臉。他仍然很好看，她想。如果這樣的一張臉……
多蘿西無法相信自己到了這時候才想到，除了以蘭卡斯特領主夫人的身份出席各種活動，她的婚姻還有一項義務。
那種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