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花園的貓
九 花園的貓
那個男人不帶任何感情的面容，忽然放大出現在多蘿西的眼前，讓她下意識地一驚，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夢中還是回到了現實。
他的目光聚焦在她的臉——準确地說，是從頭頂的發絲，到光潔的額頭，到雙眼，在她的眼中停留許久，不知是否在欣賞她驚慌失措、如同一只見到天敵的小獸般的眼神。
四目對視，多蘿西強行壓制住自己想要逃開的沖動。
這個夢，夢中的一切，尤其是他的目光帶給她的威壓感為何會如此真實？難道這是他用魔法創造的夢境嗎？
她下意識地輕輕搖了搖頭，想要拒絕什麽，卻不知道自己要拒絕的究竟是什麽。
那個男人見她這樣，似乎是從什麽中驚醒一般，目光下移，注視着她的面容，仿佛要把這張臉深深記住，永久刻印在他的腦海一般。
多蘿西鼓足了她有生以來的全部勇氣，才沒有再做出什麽動作。她甚至想要掐自己一下，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夢中，又怕被他發現。
此時她只見那個男人伸出手去，似乎要觸摸她的臉，但很快他的眼神一變，像是想起了什麽，又忽然垂下了手。
随後，愛德華的表情再度完全恢複了原本的冷漠，轉身離去，沒有說一個字。
多蘿西大口地呼吸着空氣，反複用力眨着眼——這樣被盯了這麽久，她甚至屏住呼吸，不敢眨眼。
所以這是夢？還是現實？她的記憶已經模糊，只知道下一秒自己眼中所見又變成了簡樸的天花板牆紙，大概是夢吧，多蘿西這樣安撫自己。
她穿好衣服梳妝打扮，打開門，果然發現只有仆人在忙碌，那個昨天和自己舉行婚禮的男人不見了蹤影。
“請問……”多蘿西帶着幾分猶豫開了口。“是只有……我一個人在嗎？我有什麽需要做的？”
仆人停下手中的活計，看了她一眼，多蘿西覺察到那眼神中帶着尊敬——至少表面上沒有排斥新來的自己。
“我們聽從您的吩咐。”
“沒什麽吩咐的。”多蘿西下意識地搖搖頭，她還是不習慣支使別人。
格蕾絲夫人雖然從各方面來講都完全可以雇傭女仆，但她僅僅是定期請人來打掃。雖然房子不大，沒多少需要打掃的。
所以多蘿西沒有經歷過絕大部分貴族那種被仆人簇擁環繞的生活，她覺得這樣就挺好。她從小就喜歡安靜，而不喜歡人群。
“如果我能借到一兩本書，或者……可以的話，畫筆……顏料，和畫布。”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多蘿西頓了頓，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提出了過分的要求。
她微微擡起眼，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對面的人，确定對方沒有露出為難的神色，才點了點頭說下去。
“如果有的話就最好了，沒有也沒關系，而且完全不用着急的。我只是說以後的日子裏，如果能有——”
多蘿西急切地補充着，但只說到一半，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遠處似乎是傳來一陣奇怪的響動，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根據自己殘存的對這棟城堡的記憶，那應該是花園的方向。
“發生了什麽？”她沒經過思考，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仆人行了個禮，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多蘿西瞬間覺得，是不是自己的好奇心給別人惹上麻煩了。
她擺了擺手，擠出一個微笑，“不該打聽的事情，我絕對不會打聽的，放心。”
“您誤會了……花園裏偶爾會有些小動物在鬧，尤其是這個季節，僅此而已。我們有時會擔心它們把主人的擺設弄壞，不過這種事目前似乎還沒發生過。”
見多蘿西的神色自然地流露出幾分好奇，仆人又适時補了一句，“如果您想去花園散步觀賞，也是可以的。”
她點了點頭。“如果不太麻煩你的話……我想，新鮮空氣大概對我也會有好處，我覺得有些累了。”
尤其是在自己做了那個充滿威壓感的夢之後。多蘿西沒有把這後半句說出來。
兩人穿過長長的走廊——雖然花園離多蘿西的卧室非常近，但城堡裏的一切都是複雜的。
又或者是因為，多蘿西即使很好奇花園的樣子，但步伐并不太快，她不想讓人覺得自己很沒有禮貌地在城堡裏奔跑。
終于來到了花園的入口，多蘿西驚呆了。這是她此生見到過的最美的花園，她想。
如果此時此刻自己手上有畫筆和畫布就好了，對她而言，這簡直就像一個永不枯竭的靈感源泉！
多蘿西一邊感嘆着美景，一邊也沒忘記尋找那個聲音的來源。
很快她就發現一塊石頭擋在小路中央，雖然看上去并不突兀，但有種直覺告訴多蘿西，這東西不應該在那兒，很可能是什麽動物的行為導致的。
她走近上前觀察着四周的狀況，或許有受傷的動物在這裏，她想。
她的判斷十分正确——這是多蘿西在尋找整整三分鐘之後所下的結論。附近植物形成的陰涼下，躲着一只小貓。
小貓的右前爪似乎是受了傷，看上去姿勢有些古怪。
它的兩顆眼珠在多蘿西的眼中如同寶石一樣美，但包含的眼神并不友好，或許是因為剛剛受傷，對突然出現的陌生存在表示了些許敵意。
但它在仔細看了一眼多蘿西之後，卻又垂下眼去，不再看她。
這小貓的行為也有些古怪，多蘿西想。但此時她并沒顧及這些，緩緩站起身，擔心吓到小貓，然後招呼身後站在遠處沒敢近前的仆人。
“你能不能……幫我取一些幹淨的布來？”
比起方才的要求，她的聲音稍微大了一些，或許是因為這要求并不是從自己的需求出發。
但是，多蘿西的腦海中仍然重複着一個問題，一個自從來到這座城堡，她每踏出一步、每說一句話、每提出一個要求，每時每刻都萦繞着她的問題：
這樣做，自己的丈夫會怎麽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