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見面

十三 見面

像她這樣把時間浪費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面的，是個異類。

雖然格蕾絲夫人鼓勵她、支持她，但多蘿西也會覺得孤獨，也會被周圍其他人的态度所影響。

但貓是不會判斷人的。在一只貓的眼中，人不會有高低貴賤，人所從事的活動也不會有“意義”和“無意義”的附加。

它心情好了，就靠近你；心情不好，就不搭理你。

所以多蘿西對這只貓的注視，并不覺得反感；相反地，她還覺得自己受到了一種鼓勵。

自己作畫的過程如果能讓一只貓感到開心，或許就是除了畫作本身之外的另一種意義吧？

這樣的想法開始讓多蘿西覺得，自己甚至比平時更加享受作畫的過程了。

她就這樣畫了一個下午，而那只貓也陪在她身邊，一動不動地坐了一個下午，似乎很享受的樣子。

它竟然不需要去捕食或者睡覺的嗎？多蘿西很想問它。據說貓都是很喜歡睡覺的……

“謝謝你。”她把他當成一個人類那樣，認真地對它說。“今天下午我過得很愉快。”

确實是如此。多蘿西可以暫時把那些對城堡裏秘密、對自己将來的擔憂，全都抛在腦後。

她覺得，自己确實很需要這樣的一段時間，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不存在，只有自己的畫——和一只會認真看她作畫的貓。

然後多蘿西發現自己的幻想很快就被打破了。仆人告訴她，今天城堡的主人要回來，而且是來見她的。

“我……需要準備什麽嗎？”這個消息來得太快，她一時之間無法消化。

實際上還不止于此。多蘿西的思緒，已經飛快地跳到某些事情上面了。或許那個男人覺得自己的生活過得太平穩了吧？

雖然仆人告訴她不需要任何準備，但多蘿西還是從自己的那個小行李箱中挑選了很久。

衣服倒是沒什麽可挑的，她對穿着打扮一向沒有多少興趣，平日裏就很少買衣服，這次還是朋友堅持送了她幾件給她帶着。

真正的問題是，多蘿西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打扮成自己最美麗的樣子——還是反過來。

她并不希望自己獲得那個男人過多的注意，因為這會讓她的生活中增加更多未知的變數。多蘿西一點也不喜歡變數。

但另一方面，她擔心自己如果看上去太平庸，甚至……讓那個男人不滿了，也許會惹怒對方。

所以多蘿西就這樣，對着自己的寥寥幾件衣服發了很久的呆，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她聽見門口傳來的敲門聲，把她帶回到現實裏，多蘿西才發現自己時間不多了，那個男人馬上就要回到家裏。

慌亂之中，她只能抓起離手邊最近的第一件衣服——沒有時間再猶豫了。

今天應該是自己在結婚之後，第二次見到那個男人吧？多蘿西這樣想。

第一次是那個晚上，他把自己留在這裏，就再也沒有出現。或許這次也會是差不多的情況呢，沒什麽好擔心的。

多蘿西飛快地用各種混亂的想法鼓勵着自己，但似乎都收效甚微。

她的雙腳如同機械一般挪動着，直到那個男人——或者說他的雙腿——出現在她的眼前。

這段路，多蘿西都是下意識地低着頭走過來的，她甚至不敢擡頭看他的臉。

她只注意到了愛德華那長袍的下擺，那是非常符合血族印象的暗紅色，但并沒有任何污跡，十分整潔。

“擡起頭來。”多蘿西聽見一個聲音，她意識到對方是在說自己。她下意識地照做了。

“明天我們有一個宴會。”他說。“你要跟我去。”

多蘿西的眼睛眨了幾下。她仍然不敢直視對方，只是把視線投向他的領口。

幸好不是其他的……讓她無法掌握的事情。不過，他期望自己在宴會上做什麽？

她扮演的角色，雖說應該是十分明确的，但多蘿西仍然希望有更具體一些的指令……或者說她更習慣于接受指令。

指令讓人感到安心，至少不會因為不知所措而犯錯誤。

多蘿西的神色變化大概也被面前的男人看在眼裏。他掃了她一眼，有些生硬地開口，“我們先吃飯吧。”

這大概是她吃得最難受的一餐飯了。

她努力回憶着前些日子學過的那些東西——但她很确定自己已經忘了一多半。

兩人坐在長長的餐桌的兩端，沉默不語，只有非常輕微的聲音，是仆人把食物和餐具放在桌上。

多蘿西非常不習慣這種用餐方式。她無論是在學校，還是在家和格蕾絲夫人在一起，都從來沒有過這樣嚴肅地用餐。

而且她總覺得，那個男人的目光越過餐桌投向她，這讓她更加坐立不安，又不敢擡起頭看向對方以确認他的視線。

她只能盡力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眼前，來忘記緊張的情緒。

那個男人放下刀叉，多蘿西的耳朵捕捉到了細微的響動，也慌忙跟着放下，差點發出碰撞的響聲。

“不需要。”他的聲音仍然十分生硬，這大概是他在餐桌上唯一的一句話。

多蘿西下意識地擡起頭，看着遠處的愛德華。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他是讓自己不用跟着他放下刀叉。

這人說話的方式确實有點奇怪，她想。什麽叫“不需要”……

或許他有些溝通問題吧。她雖然這樣想，但下一秒又很快覺得，自己似乎并不特別有資格這樣評價別人。

畢竟她自己還在學校的時候，也是普遍被人認為不善言辭的。

既然城堡的主人發了話，多蘿西也只能重新拿起刀叉，繼續吃了起來。

經歷了方才的小插曲，她已經覺得有些沒胃口了，但大概還是要演一會的。

晚餐後愛德華仍然沉默着，從書架上取了一本書翻看起來，沒有跟多蘿西說話也沒有看她，就像她并不存在。

她只好也學他的樣子，随便翻開一本書看着。

但和往日享受閱讀的她完全不同，此時對多蘿西而言，書上的字母仿佛變成了一只只蝴蝶在四處飛舞，她完全無法讓內容進入自己的大腦。

正當她以為今晚就這樣結束的時候，愛德華提出了另一個要求。

“跟我到房間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