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包鑫被救回來的時候，帽子歪了、官服破了，連靴子都丢了一只，喝了一肚子的忘川水，按一下肚子，黃泉水和魂火齊飛。

包殊頭很痛，癱坐在他那把高高在上的華貴椅子裏，右手支着稍顯沉重的額頭，看着形容狼狽、跪坐在大殿中央哭唧唧的包鑫，和站在包鑫旁邊，一臉“沒錯，就是老娘幹的，老娘就是要報仇！”的孟昭，第一次體會到了進退維谷、左右為難。

“天、天、天尊，您、您、您要給、給下官、做、做主啊！”由于時代過于久遠，因此關于包鑫最初是如何留在自己身邊伺候的，包殊已經記不起來了，只隐約記得自己當初似乎是看他進退有度，關鍵是沉穩話少，才留下他，可此時看着梨花帶雨的老部下，包殊迷茫了，認真的思考，難道包鑫才是隐藏最深的那個演技派？這幾十萬年都把自己蒙在鼓裏，沒讓自己發現他竟然這麽能哭。

“那個......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就是看那些魂火挺漂亮，就順手攢在櫃子裏想着夜裏照個亮，誰、誰想到它們力氣那樣大。”孟昭倒是一點都不慌，臉不紅心不跳的狡辯完，還轉頭很誠懇的對包鑫說，“實在對不住啊，我這初來乍到，不懂嘛！”

包殊深吸一口氣，揮揮手叫旁邊的鬼差先将包鑫送回去洗澡換衣服，別人不知道，可包鑫跟在他家天尊身邊幾十萬年，那是相當了解，他家天尊一般有仇都是當場報，現在讓他先回去，擺明了就是要息事寧人，這樣的認知讓包鑫震驚，連哭都忘了，直愣愣的看着包殊，不敢相信他家天尊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他受委屈。

包殊被看出了一絲不自在，再次揮揮手，催促鬼差們動作快一點。等殿內的閑雜人等走的差不多了，包殊才挑起一側長眉，嫌棄的沖着孟昭說：“把你臉上那個蠢表情收回去？你當本座真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孟昭一直瞪着純真的大眼也登累了，聽了這話狠狠的眨巴了兩下，然後□□肩膀撇撇嘴：“誰讓他吓唬我，讓我出醜！”

包殊：“.......下次做的隐蔽點，趕緊從我眼前消失！”

孟昭：“好嘞！”利落的一甩裙擺，用最快的速度竄出幽冥殿，跑回自己的小寝殿手動收拾戰場外加補覺去了。

包殊看着孟昭飛快消失的背影，認真的思考是不是應該哄哄受委屈的包鑫？給點東西？給什麽呢？包鑫好像也不缺什麽啊........

孟昭的小日子過的風生水起，帝辛那邊卻有些狼狽。作為接引使者，他的任務就是接引入幽冥司的亡魂，但是不巧的是武王伐纣一戰打得轟轟烈烈，多少生靈化作亡魂，那些正常的早就順着黃泉，入了幽冥。可那些生前實力強悍的，死後也不是善茬，它們不甘心多年的努力依照化為烏有，于是在世間徘徊游蕩，不肯入幽冥、進輪回。此時，就需要幽冥司出面幹預了，剛好，帝辛作為新官上任的接引使者，這不就派上了用場。

帝辛這個大冤種，拖着一副嶄新嶄新，沒什麽修為的仙身；頂着接引使者的名頭，卻一個小弟都沒有；身邊跟着個剛剛成仙的狐貍，卻是為了還債，而且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迎來天劫，也不怪當時狐貍想要拖着孟昭下水，實在是這個開局太爛了。

包鑫不知道是沒想起來還是覺得帝辛這個毫無修為的樣子配不上他幽冥司的法器，只給了帝辛一塊能指明方位的羅盤，連個防身的鬥篷都沒給，以至于自打進入人間，狐貍就沒有精力再感嘆天道不公了，把全副精神都放在了感受周邊環境上，脖子上的汗毛始終都處于立正站好的狀态。

帝辛倒是坦然，掏出羅盤，确定了距離最近的亡魂所處的方向，就大步向前，驚的狐貍說話都有點結巴：“大王、不是，使者，咱們就這麽直接去？不做做準備什麽的？咱倆什麽武器都沒有啊！”

帝辛頓住腳步，稍稍思考了一下：“說得有理，是應該找個趁手的武器！”

說完往周圍望了望，看上了一棵正高高興興開花的桃樹，兩步上去拽住粗細最趁手的那根樹枝，“咔吧”一聲就掰了下來。狐貍只聽到那桃樹掐着尖細的嗓子慘叫了一聲，然後就開始熱烈的問候帝辛的列祖列宗。

狐貍想到帝辛的列祖列宗都是誰，下意識的就想捂住桃樹的嘴，可是焦急的順着樹幹上下掃視了幾圈，愣是沒找到嘴在哪裏，只能站在那裏幹着急。

帝辛卻很淡定，根本就不把桃樹的罵罵咧咧當回事，利落的抽出腰間的匕首将樹枝上的短枝、花叉消掉、刮平，心疼的桃樹邊罵邊哭，帝辛卻只是笑笑，轉頭問狐貍：“累嗎？要不要坐一會歇一歇？”

狐貍一時間沒明白帝辛的意思，實在是這句話算得上是她認識帝辛以來，聽他說的最溫柔的一句話了。旁邊的桃樹卻突然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禁了聲。狐貍看看面前微笑的帝辛，又看看突然安靜的桃樹，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坐一坐？首先得有個地方能坐！樹林裏什麽地方最适合坐？當然是樹墩子.......想明白以後微笑的沖着帝辛搖搖頭，靠近桃樹輕輕說：“不錯，有悟性、有眼色，好好修煉，未來可期！”

就這樣，帝辛拎着手裏的桃樹枝子，踏上了抓鬼的征途。考慮到幽冥司地處鬼界，鬼界與天界的時間流速一致，所以，當孟昭在幽冥司裏作威作福、欺負包鑫的時候，帝辛帶着提心吊膽的狐貍在人間徒手跟一個又一個的惡鬼過招，以至于當孟昭報完仇又美美的睡了一覺後，蹦蹦跳跳的鑽進幽冥殿，看見立在殿中回來複命的帝辛和狐貍時都沒認出來，只以為人間又鬧饑荒了，以至于亡魂都破衣爛衫、灰頭土臉的。

孟昭下意識的往殿外瞟了一眼，想看看時辰，确認一下自己是不是遲到了，畢竟亡魂都來了，可映入眼簾的卻是墨藍一片，才想起來這鬼地方沒有太陽，于是心安理得的勸自己：天都沒亮，遲什麽到，是他們來得太早。挂上适度的微笑側身從帝辛和狐貍身邊繞過去，從容的走到包殊身邊，擡手将案上的茶杯斟滿，就安然的站在包殊身後眼觀鼻鼻觀心去了。

狐貍這一路跟着帝辛是擔驚受怕，又是饑寒交迫，堂堂一代妖妃硬生生被折磨成了小叫花子，此時看着孟昭油光水滑的樣子愈發的不順眼，所以即便是猜到孟昭很可能是沒有認出他們，而不是故意不搭理，也打定主意要捅破這層窗戶紙，于是張口就打算喊一句“風神殿下一向可好？”

可是嘴張開了，聲音還沒沖出喉嚨，就被包殊右手食指輕點給硬生生的止住了。不但如此，包殊還擡頭看向孟昭吩咐道：“你去糾輪宮将本座的那件墨綠色的大氅取來！”

孟（一臉迷茫）昭：“我？”

包殊：“嗯，就是你！”

孟昭：“為什麽是我？”

包殊：“你欺負了我的人，還不能替他幹點活？”

孟昭：“......能！不過你要大氅幹什麽？”

包（深吸一口氣）殊：“我冷，不行嗎？”

孟（左顧右盼）昭：“冷？這幽冥司還能比你冷？”

包（滿臉寒霜）殊：“你再說一遍？”

孟昭也發現自己不小心将心裏話說了出來，很是乖覺的選擇閉嘴，還用手緊緊的捂住了嘴，就怕再不小心說出點什麽心聲，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尴尬的笑了笑，拔腿就往糾輪宮跑。

直到孟昭的身影竄出視線範圍，狐貍才感覺自己終于又能正常說話了，一口熱氣從喉嚨竄出，嗆得她劇烈咳嗽，不消片刻雙眼中就布滿了淚花。

包殊從方才的怒意中抽離出來，又換上了狐貍最害怕嘲諷表情：“你想說什麽？想提醒風神你們回來了，而且回來的如此狼狽？想提醒風神，因為她沒有出手相救，才導致你們此行如此狼狽？嗯？”

狐貍再次被幽冥之主的威壓死死的壓制在冰冷的地板上，喉中癢意還未壓下，全部被堵在口中，只能“呼嚕呼嚕”的喘着粗氣，艱難的搖頭否認，盡管包殊的每一句話都說中了她心中所想。

所謂美人，即便形容狼狽，也依然是美人，可在包殊眼中，與鬼界四處飄蕩的魂火并無甚區別：“本座以為上次一番提點已經能夠讓你明白，無論是你，還是帝辛，你們是好是壞、是福是禍，與風神都沒有任何關系，她出手相幫是因為她有赤誠之心，被你利用一次則是因為她不以惡意猜度他人之心，這卻不是她應該被你利用、驅使的理由！你為渡天劫私自留在幽冥司，本座未曾驅趕，已是憐憫你一屆山間走獸，能得機緣成仙殊為不易，卻并不代表本座會坐視你耍弄風神而置之不理，你最好記清楚，否則即便天劫不到，本座也能決定仙界收不收你，可記住了？”

狐貍為了忍住喉間癢意，已将舌尖咬的鮮血淋漓，此時卻只能艱難的一字一句回答這位天尊的問話：“小、小仙、記住、記住了！”

包殊卻最瞧不上她這個樣子：“說起你的天劫，你原本想替帝辛承受洗髓之痛，以償還你二人之間的因果，卻又使心機讓風神替你受了那痛，你以為受完了就完了？以為最多就是沒能對你身上所負業障有任何消減？你太小瞧天道了，本座今日就明确的告訴你，你耍了這一次心機，不但未能消減身上背負的業障，還欠了風神一次救命之恩，這救命之恩既然欠下，天道自會與你清算，你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