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帝辛停住腳步轉身看着狐貍,她卻只是低着頭,連眼睛都未擡起。
帝辛:“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說完轉身走下奈何橋。
狐貍依然沒有擡眼:“好,若我能熬過天劫,便不再說了!”
帝辛無奈的搖搖頭,卻并未停下腳步,帶着狐貍渡過忘川、走過荒原、出了九幽之緣,重回人間。終歸是曾經的人間帝王,歷盡千帆重新踏上這片大地,晴空中傳出悶悶的滾雷,整整九響。帝辛和狐貍就站在岩壁旁靜靜的聽,直到一切又歸于沉寂。
狐貍挑起妩媚的眼角看着如洗的天空:“它是在歡迎你嘛?”
帝辛自嘲的搖搖頭:“歡迎?亡國之君有什麽可歡迎的?天道既然已經棄了我,何苦再做這些虛禮!”說完擡步繼續向前。狐貍也再未言語,沉默着跟上他的腳步。
卻說風神小殿下被包殊一頓怼,怼出了小脾氣,癱坐在幽冥殿內打算實行不合作政策。指了個鬼差給自己倒了杯茶,然後就端着茶杯窩在那裏想心事。
包殊走進大殿就看到小祖宗的這副尊容,額角青筋狠狠抽了抽,但是考慮到方才怼的比較狠,怕再說點什麽會把小祖宗惹哭,只能眼不見為淨,繞過孟昭坐上高座,看自己的簡牍、辦自己的事。
當然,作為傳說中的閻王,包殊最大的事就是監督判官裁判亡魂的功過,所以兩人之間安靜的氛圍并沒有持續多久,包鑫就在他家天尊的授意下,夾着腿、弓着腰、小心翼翼的繞過毫無坐相的孟昭坐到了判官席上,煞有介事的一敲驚堂木。
那破玩意也不知道是用什麽材質做成的,“啪”的一聲穿雲破霧,直接将神游天外、獨自哀傷的孟昭驚得抖了三抖,一個不小心就從座位上滑到了地板上,然後一臉懵逼的轉過頭直勾勾的盯着包鑫。
實際上孟昭此時臉上的表情除了懵還是懵,目光也沒什麽焦距,但就是這坐在地板上面無表情的樣子還是直接将包鑫給看跪了,還是很貼心的從席位上站起來、往旁邊跨了一大步,直挺挺的跪在孟昭面前,右手拇指和食指還拎着那塊驚堂木,看看木頭又看看坐在地上的孟昭,臉色發白,鼻頭眼角泛紅。
上坐的包殊看着地上仿佛是正打算結拜的兩人,突然間就覺得自己滄桑了,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要不是他本神的來歷清清楚楚,不存在什麽前世的可能,他都要懷疑那兩個是他前世的冤親債主,專門湊到一起來克他,略顯悲涼的嘆了一口氣,用難得平和的語氣說:“跪在那裏做什麽?還不快把風神殿下扶起來!”
包鑫這才反應過來,揚手就想把驚堂木扔了,可又猛然想起這玩意是個重要的法器,也是幽冥司權威的象征,還不能扔,只得手忙腳亂的将那驚堂木輕輕放在案上,又連滾帶爬的蹭到孟昭身邊,想伸手扶又覺得不太好,只能紮着手在孟昭眼前瘋狂搖晃,小心翼翼的詢問:“風神殿下,還好嗎?沒被吓壞吧?小神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孟昭跟包鑫這裏還一團亂麻,殿外的鬼差們卻不了解情況,聽到驚堂木響,立刻按照流程将亡魂們往大殿內敢,進了門才看到頂頭上司陪着天帝之女跪坐在地上,高坐上的閻王本人一臉生無可戀,吓得剛擡起的腳落下去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可問題是走在前面的鬼差猛的往門口一睹,後頭低着頭往前走的亡魂、鬼差們根本反應不過來,一個撞一個,不到片刻就叮鈴桄榔摔成一片。
包殊生而為神,出身高貴又實力強悍,已經多少萬年沒有體驗過所謂的無奈了,此時卻是欲哭無淚,在心裏不斷埋怨自己:讓你多管閑事!讓你多管閑事!讓你招來這麽個祖宗!埋怨完自己又覺得這跟他這個幽冥之主有什麽關系?這明明就是帝辛那個災星惹來的禍端,于是心中對這個新來的手下愈發不滿了起來。
被幽冥之主定義為禍端的孟昭還處在懵圈狀态,眼珠子随着包鑫的爪子晃了晃,才勉強找到點焦距,被殿門口摔成一團的聲音吓得又是一哆嗦。包鑫看她這個樣子,立刻擡起頭狠狠的往殿門口瞪了一眼,右手食指焦急的豎起比了個“籲”,成功的讓還沒爬起來的衆鬼差、亡魂們以手掩口,倒地不動。
孟昭被連着吓了兩跳,感覺魂魄離開自己跑回天庭翻了一百零八個跟鬥才依依不舍的回來,回來後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包鑫那雙帶着三分懊悔、三分擔憂和四分忐忑的小眼睛,還有點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于是擡頭看看高坐在上一臉便秘的包殊,又轉頭看看地上那一團艱難維持着高難度動作且拼命捂着嘴不敢出聲的鬼差亡魂,又再次把目光轉向高坐上的包殊,努力用眼神表達:發生了什麽?
包殊默默咂了咂嘴,暗道:“吓傻了?”又很從容的端起案上的茶杯向着孟昭的方向比了比。
孟昭眨巴了一下眼睛,乖乖的“哦”了一聲,慢吞吞的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裙擺上不存在的灰塵,屁颠屁颠的跑到包殊身邊去給他倒茶。
包鑫看到恢複正常且沒有找他算賬的孟昭,解脫似的長出一口氣,麻利地爬起來,沖着門口跌做一團的鬼啊魂啊招招手,高聲喊了個:“別!”又猛的梗住,回頭怯生生的看了眼正在給包殊倒茶的孟昭,見人家連頭都沒擡,可算是放心了,但依然特意壓低了聲音:“別躺着了,趕緊都起來,別誤了時辰!”
殿內的衆人(鬼?)都以為孟昭忘記了剛才被吓的事,但其實她沒忘,只是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将這個仇報回去,找包殊麻煩?又不是他吓到了自己。找包鑫?人家正常升堂,還真不太好發作!找那塊驚堂木?那玩意還真有點特殊意義,不能随意損毀,所以孟昭果斷選擇裝傻、裝忘了,先将這個場面圓過去,過後再說。想清楚這些,孟昭輕輕點點頭,在心裏給自己比了個大拇指,狠狠的誇獎了自己一句:“古往今來可還有比我更深明大義、董事識體的神仙嗎?沒有了!”
鬼界的天空數十萬年晦暗混沌,只有點點幽綠的魂火,成群結隊的飄過忘川,在半空中漫無目的的飛舞跳躍。在這不辨日夜的地方,孟昭倒是過得不錯,包殊雖說性子殊異,但到底地位尊崇,年歲也比孟昭大出一個洪荒,所以也沒有特意為難她,就是讓她站站班、倒倒茶、傳傳話什麽的,對于孟昭對着鬼差亡魂稍稍作威作福一下,他也當做沒看見。
這極大的方便了孟昭報仇。她盯着空中漂浮的魂火研究了幾個時辰,然後騙幽冥司的鬼差們幫自己到處收集魂火,說是想要幫他們家老大慶祝生辰,營造氛圍。幽冥司的鬼差們多單純啊,根本沒想過像包殊那樣的出身,化生于天地之間時連時辰、歷法都還沒被創造出來,且那時候放眼三界,總共也就那麽幾位創世神有了神識,還隔得十萬八千裏,誰能剛好給包殊記錄一下出生時辰?所以即便是史書之中,對包殊的生辰也僅僅就是一句“化生于鴻蒙之初”就糊弄過去了。
孟昭非常注意低調行事,沒有讓鬼差們大張旗鼓的滿世界抓,就是上工、下班路上順手抓上一二十朵就行,但架不住幽冥司鬼差多,三天時間,收集了上萬朵。這裏必須要說,包殊給孟昭的那個招魂鈴真的是個好東西,雖然沒有鈴芯,看不出它真正的效用,但孟昭發現,只要她将這鈴拿在手中,周圍的魂火就都乖乖的呆在她方圓一尺的範圍內,不跑不動,而只要她将這鈴收入袖中,那些魂火就又自由自在的飛遠了。
這三天裏,孟昭對着包鑫也愈發和顏悅色,時不時的還跟他開開無傷大雅的玩笑,讓同樣歲數比孟昭大出很多的包鑫望向孟昭的眼神硬生生的從尊敬中生出了幾絲寵愛,像是看自家晚輩,雖然包鑫是萬萬不敢這麽想,但态度終究是親昵了很多。
湊齊了天時地利人和,孟昭就挑了一個平平無奇的下午,在包鑫跟他家天尊彙報完工作之後,可憐巴巴的請判官大人幫自己搬一樣重要的法器,畢竟風神小殿下現在是個毫無修為的廢柴,重要的法器交給鬼差去搬又不太合适,再有就是......總不能讓他家天尊親自去搬不是?
理由太充分了,包鑫壓根就沒想過要拒絕,笑呵呵的跟着孟昭去她那小寝殿,傻乎乎的在孟昭的指揮下打開了牆邊華貴的紫檀木大櫃,然後,一股熒綠色的光柱直沖出來,頂着包鑫一路出了孟昭的寝殿,直奔忘川而去,速度之快,連正悠哉悠哉的散着步往糾輪宮走的包殊第一眼都沒看出那是什麽東西,過了好一瞬才聽到包鑫的慘叫聲從遠處傳來。
後來的結果就是,包鑫沿路掀翻了無數瓦片、撞倒了多位鬼差、拔起了一長溜曼殊沙華,才像打水飄的石子一樣,在忘川寬闊的湖面上彈了三十多下之後慢慢冒着泡沉了底,當然,彈跳的過程中還撞翻了擺渡人細長的竹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