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方硯知不知道如何回應沈舒年的一腔情意, 這樣不求回報的情感太過耀眼奪目,就像挂在天邊永遠璀璨的太陽,他忍不住被其吸引, 又怕靠近了後會刺傷自己。

他微微地弓起身子, 一手搭在沈舒年的臂彎上, 一手虛虛地繞過他的身子, 撫在後背上,用一種近乎于半抱着的姿勢靠近了沈舒年。

方硯知的眼睛極亮, 像是在眸中碎了無數的星辰。他吸了一下鼻子, 壓住被沈舒年的話語催出來的點點淚意, 揚起一張喜極而泣的笑臉道:“沈舒年, 既然你這樣說了,山高路遠,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了。”

“不管你之後會不會因為今日這番話而後悔,我都不會再放手了。”

方硯知眼眶濕潤,聲音帶着一種被沙礫蹭過的低啞, 又含着一點溫柔的音調。他靠得極近,像貼着耳朵灌入,沈舒年感覺得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 聲如擂鼓, 四肢百骸仿佛過了一道細微的電流, 讓他渾身舒暢。

“我給過你機會了,我讓你回家去了。既然你執意如此, 我便不會再提起此事, 不會再趕你走了。”

他話語還算溫和平靜, 手上動作卻突然發難,直接抱住了沈舒年。方硯知将自己的臉埋在沈舒年的脖頸處, 高聳的鼻尖感受到了他脖間溫熱的皮膚,輕嗅之間還能聞到沈舒年衣領上淡淡的皂角味。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的,落在沈舒年的耳朵裏卻能夠聽得一清二楚:“從今往後,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方硯知本想一個人自在生活在這片天地中,可是沈舒年的突然闖入,讓他平靜無波的生活蕩漾起了絲絲波瀾。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心如止水。

沈舒年熱烈又沉穩,真摯又狡猾,他帶着外面世界的缤紛多彩點亮了方硯知早已蒼白無力的心靈,讓他重燃起了生活的希望。

他像是行走沙漠中幹渴的旅人,發現了前方突然出現的一片綠洲,像是汲取最後的生命能源一般欣喜若狂。

沈舒年任由方硯知抱着自己,嘴角挂了一抹溫和的笑。他餍足地閉上了眼睛,感受着方硯知身上的溫度,也擡手擁住了他。方硯知沉浸在心中洶湧澎湃的情感中無法自拔,沒有覺察到沈舒年眼底那若隐若現的狡黠。

屋外蟬鳴聲聲,此起彼伏,還有不知名的鳥類叫聲夾雜其間。屋內二人緊緊相擁,宣洩着不為人知的情感。沈舒年想,他們往後的日子還有很長。

自從上次兩個人徹底敞開心扉抱頭痛哭了一場之後,方硯知總覺得自己和沈舒年之間的氛圍有點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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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奇怪說起來會顯得有些矯情,就是每當方硯知了解到了什麽新奇的事情想要分享給沈舒年的時候,擡頭去看總能發現他原本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反而是自己回望過去時,沈舒年才會面不改色地将目光移至別處。

起初他以為是那刀疤臉下手太狠,自己這張臉因為傷痕原因有點破相,所以才會讓沈舒年這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瞧。然而有一天方硯知趁沈舒年出門時,偷偷摸摸地端坐在銅鏡前左瞧右看,臉上的傷不僅已經消腫退紅,甚至還因為不願出門丢人而養得白嫩了一些。

方硯知看着鏡子裏面這張臉,給自己套上了十層的美顏濾鏡。鬓如刀裁目似寒星,就連牙齒笑起來也是标準的八顆,簡直不像是這個山高水遠的小村莊裏面能養出來的人,與毀容破相什麽的更是絲毫不沾邊。

既然不是因為面相問題,方硯知也想不到什麽其他的緣由。他有心想要趁月黑風高夜沈舒年就寝的時候把人從床上抓起來好好詢問一番,末了仔細想了想,又覺得自己實在有病,于是不了了之。

這天方硯知和沈舒年上街采買生活用品,兩個人面如冠玉長身玉立地走在街上,挺拔溫潤的姿态與其他普通男子相比更顯突出,瞬間吸引了路邊不少人的目光。

方硯知起初還自戀自己貌若潘安,若是有朝一日能夠飛黃騰達,也能引得擲果盈車的盛大場面。然而漸漸的,方硯知發現,那些落在他們身上的目光大部分都聚在了自己身上,甚至還隐隐約約帶着點疑惑和好奇。

這倒是個新鮮事,方硯知走過路上,總覺得身後有人竊竊私語。等他回頭去看,也确實能發現路人三三兩兩聚集一起在小聲談論着什麽,一看到他的注意,便裝作無事發生一樣四散了開。

他知道自己只是個普通人,壓根沒有什麽素材能夠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為此更加茫然。

一路上被這樣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方硯知覺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眼疾手快地将沈舒年拉到一個偏僻的小巷子裏,才慢慢緩了上來那口氣。

方硯知疑惑不解地用指節敲了敲額頭,困惑地問到沈舒年:“我是犯了什麽天條嗎?怎麽感覺這一路上都有人在小聲議論我?”

相比于方硯知的緊張,沈舒年倒是顯得要自在許多。他撣了撣身上趕路沾染的灰塵,低着頭整理衣裝,漫不經心地說道:“估計是看咱們方公子這麽快時間就湊夠了銀子,讨論你在哪兒撞到的大運吧。”

好吧,方硯知擡頭望天,不知道作何感想。看來沈舒年心裏還是有着疙瘩沒有解開,不然說話也不能這麽陰陽怪氣的。

方硯知無語凝噎,說什麽也不肯繼續往前走了。沈舒年本來還在好聲好氣地安慰着他,後來發現這人簡直吃硬不吃軟,十足是個惡劣的性子。

他擺出一副嚴厲的模樣,想讓方硯知知道一個大男人這般撒嬌讨寵是何體統,可是一對上他的目光,沈舒年渾身的氣性就洩了大半。

原主方三不過二十,雖然膽小如鼠,可是勝在面容清秀。方硯知原本已經二十有五,比他足足多了五年的經驗閱歷,也更加成竹在胸。現在的方硯知,身上有一種青年的堅韌感和成人的成熟感,兩相融合之下,恰到好處地讓他有着吸引人的氣質。

更何況方硯知這人狡猾非常,對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晰明确,懂得如何将自己身上的優勢最大化以達到想要的目的。沈舒年本就對方硯知有着奇異的情感,此時看他無所不用其極,更是硬不下心來。

他幽幽地嘆了口氣,簡直拿方硯知毫無辦法。沈舒年略一思索,直接走出了巷子,方硯知沒能叫住他。

他本想跟在沈舒年的身後,卻實在不願意像個猴子一樣被人圍觀,只能不情不願地待在原地等沈舒年回來。

沈舒年四下環顧,想找個面具攤子給方硯知遮着臉,好讓他能夠稍稍自在一些。攤主是個和藹可親的老奶奶,一看到他在攤前駐足,臉上流露出歲月痕跡的皺紋就笑得像是一朵花。

“年輕人,買個面具吧。”

他輕聲“嗯”了一句,在攤前挑選了起來。方硯知這人臭美又嘚瑟,若是選了個不好看的,不知道還得多跳腳,必定會在他的耳邊吵吵鬧鬧,擾得人不得安寧。

想到可能發生的事情,沈舒年嘴角不受控制地揚起一抹淺淺的弧度。他不知道自己的神情變化,可是攤主奶奶卻能夠看得一清二楚,樂呵呵地和沈舒年搭話道:“年輕人,你這面具是買給心上人的吧。”

她這話說得堅定,直接用了個陳述句。沈舒年挑選的手在空中停滞片刻,沒有反駁攤主的話:“是一個我覺得很重要的人。”

那老奶奶笑意盈盈,看起來慈祥又溫和,看着沈舒年的目光像是看着自家孩子,嘴裏還在不斷念叨着“年輕好啊”“年輕好啊”。沈舒年選了半天,挑了個自己覺得方硯知會喜歡的款式,朝着攤主道謝付錢之後,便帶着面具快步回去。

方硯知不知道沈舒年去幹什麽了,只能在巷子裏乖乖地等他回來。他雙臂交疊胸前擰成了一節麻花,百無聊賴地用腳碾着一個小石子在地上磨。見沈舒年回來,快步迎了上去。

“怎麽回來的這麽慢,我還以為你将我丢下,一個人直接走了呢。”

方硯知幽幽地抱怨着,話裏頭卻藏着欣喜。他接過沈舒年遞給他的東西,定睛一看,是個制作精細的銅制面具。

他将面具的镂空套在手指上晃,一邊晃還一邊調笑着跟沈舒年說:“還得是咱們沈大公子心思細膩,不過下次咱們出門還得帶着點東西遮掩身份,不然這一趟一個的,不知道得花費多少銀子。”

沈舒年無奈地白了一眼方硯知,看着他将面具往自己臉上帶,俊美的面容瞬間被遮掩了大半,可是紅潤的薄唇和溫和的眼睛依舊能看出此人氣質如玉。

“還貧。”

沈舒年見他準備好了,于是率先大步流星地朝巷外走去,也沒看方硯知到底有沒有跟上自己的腳步。方硯知摸了摸臉,确保面具已經帶得妥當,不會半途掉落之後,便吵吵嚷嚷地讓沈舒年等等自己。

街上摩肩接踵,各行各業熱鬧非凡,方硯知和沈舒年彙入人群之中,和其他路人一樣,都是俗世一閑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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