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不請自來的一行四人顯然沒有想到他們不成器的小兒子方三如今會有這般咄咄逼人的氣勢, 眼瞧着已經拿捏不住,那對不稱職的父母便又開始了一場口水戰。

他們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那兩個便宜哥哥一左一右好似在給他們當護法一樣, 四個人以一種半圓形的站法聚集在一起, 将矛頭直勾勾地對準了方硯知。

“怪我從小沒有教導好你, 竟讓你跟着這些不三不四的人, 學了這些不入流的思想道理,如今竟是連你的親娘都不認識了。”方夫人掩面拭淚, 字字句句痛心疾首, 将錯處全部推到了方硯知的身上, “當真是我們方家造孽啊。”

聽到這名義上的親娘這樣诋毀沈舒年和阿飛他們, 方硯知本能得不悅起來。他蹙緊了眉頭,将想開口反駁,就被親爹直愣愣地打斷了。

“這個不肖子孫,簡直是大逆不道,罔顧人論。”男人一甩袖子, 發出刺耳的破空聲,憤怒的樣子十分可怖,如同咆哮着的猛虎。

兩個便宜哥哥順勢搭腔, 不外乎都是一些責罵方硯知不知禮數不重孝悌的車轱辘話, 方硯知聽得耳朵起繭子了, 也沒見他們說出此番前來尋隙滋事的重點。

“好了。”他不耐煩地擡手一揚,将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歸聚于自己身上。方硯知心下煩亂, 不欲與這莫名其妙蹦出來的親人過多糾纏。

他把沈舒年和阿飛完完全全擋在自己身後, 目光落在面前那個所謂親爹上, 微微地蹙起了眉頭。他的聲音低沉,有種震懾人心的力量。

“我也是聽厭了你們這些長篇大論, 現下是半點也不想聽了。”他掀起眼皮,眼睛裏面滿是止不住的嫌棄,“諸位此番前來到底意欲何為?”

方硯知一手圈住另一只手的腕子,摩挲着手腕肌膚,看起來有着漫不經心地敷衍:“總不能是幾年獨居無人問,一朝撞頭天下知吧。”

眼前的中年男人顯然想不到方硯知如今這般不識禮數,他虎眉倒豎,氣喘如牛,胸膛來回起伏,顯然是被方硯知起了個半死。眼瞧着當家人吃虧,那婦人便也坐不住了,再次冷言冷語地諷刺了起來。

“老三,我知道你怨恨我們早早地将你抛棄,讓你一人獨居在外,獨自生活了這麽多時光。”她聲淚俱下,想要用眼淚喚起方硯知的憐憫之心,“可是到底十月懷胎産下來的親生骨肉,做娘的又怎麽會不心疼呢?”

她還欲低聲訴說這些年自己的悔恨,倒是方硯知沒有給她發揮的餘地,就連話語也毫不留情,絲毫沒有回轉的餘地:“既然早些年已經分家離居,這些年也絲毫未有聯系,在我心裏,早就将你們當死人一般看待了。”

“除了我不會逢年過節燒紙之外,倒也沒有任何區別。你這些後悔愧疚的話,早幾年說或許還有用處。”他話音頓了一下,讓自己狠下心腸來,“可是現在,早就對我不起任何作用了。”

方硯知不是唯唯諾諾任人宰割的原主方三,他聰明驕傲,有自己的一身傲氣,是斷斷不會接受這遲來的父母手足親情桎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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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打掃屋子的時候,方硯知将許多他用不上的東西都清理了出去,本來以為能找到一些方三和這個世界上的聯系,沒想到最後兜兜轉轉,還是一無所獲。

方三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這安慶村的,據阿飛所說,好似是一個薄霧冥冥的傍晚,就孤身一人出現在了村口上。

他在這村子上沒有什麽朋友,除了阿飛短暫地見過一面他的父母之外,他好似無根浮萍,即使父母健在,卻也毫不留情地将他抛棄了。

若是方三,這番聽起來情真意切的話或許還會有些作用。可是方硯知遭逢巨變,從千年之後的現代社會到如今這個封閉封建的古代社會,早就不會因為這些牽絆而束手束腳了。

“我不關心你們當時是怎麽想的,又有什麽樣的苦衷。”他的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藏着些旁人讀不懂的情緒,“同樣的,我也不關心你們現在是怎麽想的。”

方硯知從牙縫裏冷冰冰地抛出幾個字,目光冷若冰霜地淡淡掃過面前幾人的臉:“不請自來冒犯我的朋友,我沒有将你們趕出去已是仁義至極。諸位若是仍舊不依不饒,就別怪我不留情面。”

既然已經将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再假模假樣地表演母子情深倒是顯得不合時宜。那婦人擦了擦眼角,将硬生生憋出來的眼淚抹掉,叉腰前進一步,再度變得咄咄逼人起來。

“既然如此,我們也就不和你賣關子了。”

她将方大推了出來拉到自己身邊,挽住他的胳膊朝方硯知說道:“你大哥馬上就要娶妻了,話得是鄰村一戶好人家的姑娘。”

“噢。”方硯知撣着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灰塵,冷冰冰地說道,“那恭喜啊。”

眼見方硯知油鹽不進,那婦人面上有些惱怒,卻還是強壓着火氣說道:“那姑娘家提出了要求,非要你大哥拿出五十兩銀子作為聘禮錢。你知道的,你大哥這些年來也沒存下什麽積蓄,要這五十兩銀子,不亞于要他的命啊。”

啧,看起來是來要錢的。

“那挺好啊,避免了人家姑娘嫁入苦海。”方硯知聲音不大不小的,聽起來有些敷衍,“你也說了人家是好人家的姑娘,在家沒少受父母寵愛的,若是嫁入大哥家中,連最基本的家庭資金都沒有,不就是過去吃苦受難的。”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的呢!”

顯然沒有想到方硯知非但沒有絲毫幫襯之心,還在這裏冷嘲熱諷的。那婦人又急又恨,擡手就想要給方硯知一記耳光。

沈舒年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來不及思考,伸手想要将方硯知拉開。方硯知沒想到她會突然發難,身子側向一躲,截住了她的動作。

他抓住方夫人的手腕,挑起眉毛湊到她的身邊說:“怎麽還惱羞成怒啊,想打人啊?我不是你親生兒子嗎,怎麽你要因為他來打我?”

方硯知怒極反笑,手上動作使勁,将人放開。那婦人踉跄着後退幾步,被身後的方大方二扶住站住,撫着胸口不斷順氣。

方大安撫好母親,看向方硯知的眼神之中都帶着恨意。他漲紅着臉,手上青筋暴起,可是有求于人,不得不放低自己姿态:“老三,我知道我們這番前來你多有不悅,可是咱們是打斷骨頭連着筋的血脈兄弟,大哥有難,還望你施以援手。”

眼見着這行人的目的已經圖窮匕見,方硯知也不屑繼續和他們虛與委蛇,直接斬釘截鐵不容拒絕地道:“我沒錢。”

“就算有錢,我也不會借給你,讓你去禍害人家姑娘。”

方大攥緊了拳頭,強壓着自己心上怒火:“老三,別再裝模作樣地诓騙我了。這段時間誰不知道你方三短短一月就還清了賭坊一百兩銀子,還将村戶大大小小的欠款全部還上了。”

“我雖不知道你這些錢財從何而來,又有哪種的賺錢門道。可是若你既能還上這許多債款,想必現下多多少少仍有盈餘。何不拿出一部分來,成全你大哥這一段好姻緣。”

“我再說一遍。”方硯知冷下聲音,斂住了面上笑容。他不笑的時候,氣勢過于冷峻,渾身上下散發着冷冰冰的氣質,面上盡是鄙夷之色:“我沒錢,就算有錢,也不會借給你這種下三濫的貨色,讓你平白無故去禍害姑娘。”

“你年過二十五,快到而立之年,這麽些年來非但沒能攢下一屋半戶,還因為愛吸大煙家徒四壁吧。”

方硯知的臉色很不好看,嘴唇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線,嫌棄地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你身上那股子嗆人的煙味,我隔着這麽遠的距離都能聞到。我想你就是因為戒不掉大煙,所以才一把年紀一事無成,就連娶妻求聘也要低聲下氣地來找你這早已斷了聯系的胞弟吧。”

他的話直擊方大心上痛點,字字句句都往他心窩子上戳:“但凡你有一點上進之心,戒了讓你這傾家蕩産的陋習,現在也不會如此落魄貧窮。”

“我雖然不知道那姑娘是否和你兩情相悅,但是就你現在的家庭情況,光是養活自己就已是精疲力盡,如何還能給予其他姑娘生活支持和情感支撐。”

方硯知話音剛落,觀察了一下方大神情,沒有繼續他的長篇大論。見身前的人不為所動,便知道即使自己再苦口婆心地告訴他們事情原委,也不會得到絲毫尊重。

阿飛在方硯知的身後憂心忡忡地看着他,心裏盤算着如何在場面無法挽回之前把握住事态發展方向,沈舒年倒是自在地搖着扇子柄,給自己和阿飛送來陣陣清風,看着方硯知一人擋在前面唇槍舌劍。

方硯知深吸一口氣,目若寒星,面色冷如冰霜。最後給這件事情做下定義,一錘定音地道:“若你真的對這姑娘有情,該是發憤圖強出人頭地,将來也好光明正大明媒正娶。”

“而不是為了這一點聘禮焦頭爛額,居然将這主意打到你早就斷了聯系的親弟弟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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