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話音落地, 方硯知便不打算再與這便宜親情緣分再做糾纏。他左手牽着沈舒年,右手拉着阿飛,面無表情地審視着身前的人, 絲毫沒有受到方大暴跳如雷的情緒影響。
方硯知牽着他們兩個人回身朝自己屋子走去, 不再關心便宜親戚的心态狀态, 頭也不回地撂下一句:“我們這裏廟小, 容不下你們這些尊大佛。山高水遠,好走不送。”
聽到方硯知這樣幹淨利落的話語, 阿飛忍不住回頭去瞧了一眼方家一行四人的臉色, 見他們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胸膛起伏呼吸急促, 看起來憤怒至極,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回到屋內,方硯知合上木門,将那些喋喋不休的辱罵指責關在門外,不想讓屋內的人受到這樣的折辱影響。
阿飛心有餘悸地透過窗戶去瞧外面情景, 見方大面有愠色心有不甘,甚至還想單槍匹馬地直接闖進院子裏來,卻被身邊的方二緊緊拉住。
他們兩兄弟不知道聚在一起說了些什麽, 方大面色緩和了些, 不再怒火中燒, 神情卻仍舊憤怒。他們幾人在屋外罵罵咧咧了幾句,見大門緊閉, 方硯知不再搭理他們, 便知此事只能暫緩一段時間, 不能急于一時。
等到方硯知将頭發徹底擦幹,不經意間探頭去望, 卻發現那些人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他将毛巾晾了起來,一邊收拾屋子一邊跟沈舒年說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沈公子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父母沖突吧。”
難得聽到沈舒年講自己家裏的事,阿飛也來了興致,随手搬了把椅子坐在一旁,打算安安靜靜地當個聆聽者。沈舒年搖着扇子,一臉高深莫測地道:“非也。”
“家長裏短我聽過的可比你們吃過的飯都多,只不過大多都是高門秘辛,不會輕易流傳出來惹人笑話罷了。”
方硯知看他一襲長衫,折扇輕搖,若是臉上再帶個小墨鏡,活脫脫一副招搖撞騙的标準形象。他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了一些算命騙子,沒忍住笑出了聲。
方硯知從身上摸出一些糖塊,當着阿飛的面将一塊糖直接眼疾手快地塞進了沈舒年的嘴巴裏,還不知死活地揉了揉他的頭發,嘴角浮現一抹歡快的笑意:“快收了神通吧,你這副模樣,出去扛個神機妙算的招牌都綽綽有餘。”
沈舒年嘴裏莫名其妙被塞了塊糖,有些不滿地瞪了一眼身旁的始作俑者。他舌尖一卷,糖塊化在口中,帶來絲絲廉價的甜膩感。可是沈舒年卻并不讨厭這股味道,反而滿足地眯起了眼睛,順帶将方硯知作弄自己頭發的手打了下去。
“說真的,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啊?”
方硯知将剩下的糖放在桌上,對沈舒年的話不為所動,坐在他的旁邊,手指繞着手指打轉,末了幽幽地嘆了口氣道:“還能怎麽辦,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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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硯知試探地問道:“我若是不答應,他們總不能直接登堂入室逼迫我交出銀錢來吧。”
沈舒年略加思索:“倒也不是不可能。”
方硯知:“……”
阿飛恰到好處地補上一句話來:“老三,雖然我不知道你和你家裏到底有什麽仇什麽怨,但是此番老死不相往來的決裂,日後必定麻煩不斷。”
方硯知面色淡淡的,手上動作卻停不下來,又晃晃悠悠地抛着茶杯玩。他垂下眼睛,纖細挺翹的睫毛遮住眼底情緒,讓人無法探查出來他心底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我知道。”他将杯子放在桌上,掀起眼皮,視線從阿飛臉上慢悠悠地移到沈舒年臉上,“可是長痛不如短痛,與其之後不堪其擾,不如從一開始就劃清界限,以免夜長夢多。”
“你是個有主意的。”見方硯知郎心如鐵,阿飛也不好再勸他以和為貴。他雙手交疊搭在桌上,将自己的下巴壓了上去,“老三,既然你已經做出了決定,那我也不好再說些什麽掃興話。”
因為姿勢原因,阿飛的話語聽起來有些悶悶的:“我希望你日後不要因為今天的舉動後悔,但是無論你陷入何種境地,我都會堅定不移地和你站在一起的。”
聽到阿飛這番真情實意表明衷心的話,方硯知略顯驚訝地挑起了一邊眉毛,有些意外原主和阿飛這樣生死不棄的情誼。
他不知道二人之間有什麽淵源故事,只是由衷地覺得能交到阿飛這樣一個義氣如天的朋友,不管是對原主方三來說,還是對他方硯知來說,都是一件難得的幸事。
眼瞧着聊天氣氛不可避免地往沉重悲痛的方向走去,方硯知決定力挽狂瀾,将話語權重新掌握到自己手上。他不輕不重地踢了一下阿飛的小腿,用自己一貫輕松調笑的話語說道:
“外面堵門的人都走了,你怎麽還賴在我這裏不走啊?”
阿飛被他踢得一個激靈,“騰”得一下站起身來,想要跟方硯知好好掰扯掰扯待客之道。方硯知倒是絲毫不怵,反而瞪大了眼睛和阿飛兩兩相望,眼角眉梢都是壓不住的笑意。
“怎麽?留在我這裏蹭飯啊?我這裏可沒有你的那一份菜量。”
“老三!”阿飛這種地地道道的老實人向來經受不住方硯知這樣的老狐貍三言兩語的挑撥,他指着方硯知的鼻子顫顫巍巍地道,“你怎麽還是這樣小氣巴巴的!”
方硯知拍了一下他指着自己的手指,嘴角微不可查地翹起弧度:“我就是這樣的人,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認識我。”
眼見阿飛馬上就要炸毛,方硯知更是樂在其中,卻也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他從桌上撈了幾塊糖塊,塞在阿飛的手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他的眼神真誠,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來:“馬上就到了午飯的點了,你要是再不回去吃飯的話,大娘該要着急了。”
“哼。”阿飛雖然面上仍舊不太高興,卻也剝開糖衣往自己嘴裏扔了一塊糖,一邊嚼着一邊還不忘數落方硯知道,“算你還有點良心。”
他順手将方硯知清理出來的雜物拿了起來,正好順路做個順水人情給他丢出去,轉身便要推門出去。手掌剛觸及木門,就好似想到了什麽一般回過頭來叮囑方硯知。
“這幾日你們還是同行一段時間,不要落單。我雖然不願意惡意揣測你的父母親人,可是如今見他們這般姿态,最後怕是不能善了。”
他的視線在方硯知和沈舒年臉上來回逡巡,看着面前這兩個人文文弱弱的書生模樣,好似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不由得心底一陣發愁。
那方家老大方家老二皆是依靠力氣吃飯,一身精壯肌肉看起來駭人的很,若是兩方起了沖突,還不知道方硯知和沈舒年要吃上什麽樣的虧。
“防人之心不可無。”阿飛的眉頭微微皺起,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擔憂,“你們若是單獨行動被人堵了,剩下的人還不知道得多着急上火。”
“知道了。”方硯知故作嚴肅,最終還是沒能忍住,臉上流露出幾分真切的笑來,一雙眸子裏滿是揶揄,“我之前怎麽不知道你還有這樣婆婆媽媽的一面?”
“方硯知!”
阿飛第一次這樣全頭全尾地叫方硯知的名字,沒想到自己好心被人當做驢肝肺,一顆真心喂了狗。
面前的人非但沒有絲毫感激,還裝模作樣地将話頭抛回給自己。他從鼻腔裏憋出一聲怒音,對方硯知怒目而視道:“我真的多餘擔心你!”
阿飛拉開木門,将門狠狠一摔,洩憤地砸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聲響,院子裏的雞以為自己突遭厄難,全都四散逃開。木門不堪重負地關上又彈開,明晃晃地呈現出來屋外場景。
方硯知通過門窗看着阿飛怒氣沖沖離開的背影,手上還拎着自己收整出來的雜物,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道:“還是沉不住氣啊。”
沈舒年憋着笑站在方硯知的身邊,看着阿飛離開的背影,語氣悠悠地道:“你那樣調笑他,人家若是還能好聲好氣地和你相處,那才是意外。”
“我又不是故意的。”方硯知小聲嘟囔着,看着阿飛愈行愈遠的背影,語氣之中似有若無地帶着點不太痛快,“只不過看他太過緊張,稍稍用我的可惡來緩和一下他心上的焦急罷了。”
阿飛已經走遠,遠方的小路上已經看不到人的身影。方硯知擡頭去看路邊盡頭,眼神飄浮淡漠:“畢竟對他來說,和我互相鬥嘴總比讓他三番五次地擔心我們要好上許多。”
沈舒年用扇子掩住唇角,笑得仿佛一只偷腥的狐貍:“方硯知,我發現你雖然有時候行跡可惡,臨到頭來還是有些好心好意的。”
方硯知眉頭一挑,對沈舒年給予自己的評價覺得很是不可思議。他眼球在眼眶中倏地轉了一圈,嘴角挂起一抹狡黠的笑來。
他扶着沈舒年的肩膀将人按在椅子上坐下,垂眼看着沈舒年的頭頂,語氣聽起來有些欠欠的:“既然我們沈公子這樣說的話,那我這個可惡的人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今天的晚飯就讓沈公子代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