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穿越第一天,裴酌前半夜睡得平穩,後半夜被外面突然鬼叫的烏鴉吵醒之後,再入睡就全是夢。

先是夢見高三月考後,學生成績單出來,他在病床前和裴清許研究成績變化,裴清許叮囑他每個學生的性格,該如何因材施教地鼓勵……畫面是白而肅靜的,接着從天邊降下一抹紅霞,漸漸染紅整個大地,裴酌手裏牽着紅綢,紅綢另一端是……

系統歡天喜地地祝他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并往床上扔了一把桂圓花生紅棗。

裴酌被花生紅棗颠了一夜,翻來覆去,煩惱地抓了一把,想把這些惱人的玩意兒掃開。

裴酌氣呼呼地睜開眼,手裏一把紅彤彤的花生。

看清的一瞬間,裴酌額上頓時溢出一層汗,不是吧!昨晚……

不對,沒有……他身體很清爽的。

裴酌松了一口氣,盯着自己手中的花生。

他想起來了,他穿越前那晚上,都躺上床了想起有個快遞在一樓放了五天,等自己睡上兩天兩夜起來,快遞估計已經被退回了。

裴酌忍着困意去取快遞,遇見了住一樓的鄰居老太太,一樓帶花園,老太太種了一壟花生剛豐收,看見裴酌最近累得臉色蒼白,心疼得給他抓了一把花生:“紅皮花生補氣血,一起打豆漿。”

盛情難卻,裴酌兩只褲兜都塞滿花生,回屋之後忘記取出來就睡了。

裴酌看着花生發呆,這要是換成一兜玻璃珠,都能騙古代人一兜錢啊。

鄰居老太太很會種田,花生碩大飽滿,裴酌因夢遷怒,打算立即把它們炒出成花生米,清粥小菜沒有油水,補一補氣血睡得更好。

他朝上扔了一顆花生,張嘴叼住,生花生也別有風味。

嚼着嚼着,裴酌突然想到什麽,将第二顆花生及時從嘴裏拯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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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花生,能種的。

現代的花生産量肯定高于古代一大截,且不容易像雜交水稻發生性狀分離,農民們種花生可以自己留種來年再種。

這些珍貴的花生完全可以當種子,炒花生米的格局太小了。

裴酌遺憾地放棄花生米,跪在床上把兜裏撒出來折騰他一晚上的花生仁一粒一粒撿起來,找了一張布包好。

現在是春天,正好播種,等他有錢了,請一個有經驗的農民幫他種。

如果一直沒錢…那就只能自己下田了。

翌日,裴酌在屋裏發現了一沓紙和毛筆。

他父親教他寫過毛筆字,裴酌磨了墨,攤開宣紙。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

托當高三班主任的福,本來生物化學知識忘得差不多了,硬是因為給學生答疑重新鞏固了一遍。

數學知識是不會忘的,暫時押後記錄,先把他記得的其他知識記錄下來。

書房坐北朝南,光線明媚,裴酌伏案編寫教材,從高中開始倒退着編,化學先,物理後,餓了有人送飯,困了就直接躺在床上睡覺。

謀生的事,先放一邊吧,再吃幾天白飯,感謝某個養男人的男人為科研教育事業貢獻的一份力量。

“吃飯了。”送飯的黑衣人語氣逐漸熟稔。

裴酌放下筆杆跑出去,“讓我看看有沒有炸雞腿?”

李二:“沒有。”

裴酌嘆氣,這樣我會忍不住炒花生米的。

吃飽睡足,裴酌眼底的淡青色消去,眉目如畫,唇紅齒白。

李二心底驚嘆,一樣米養百樣人,太子殿下沒說富養還是窮養,他們便按照侍衛的夥食來,量大管飽。明明吃一樣的飯,他那些兄弟們脖子粗嗓門大,裴酌卻一天比一天好看,比太子私庫裏的東珠還要白光耀眼。

就是總是一副剛睡醒的樣子,頭發淩亂,眼睫半阖,一問就剛醒,再問就是馬上就要睡。

翌日,李二送早飯,裴酌不如晚飯那樣積極地跑出來接飯,李二擔心人跑了,飛上屋頂掀開一片瓦,只見裴酌睡得半張身子都掉在床外。

看樣子是不用吃早飯了。

殿下是怎麽忍住這麽久不來看一眼的?大美人都無趣得天天睡大覺了!

下午,裴酌便試着自己燒水洗澡,先從井裏打水把鍋洗了一遍,再加滿水,燒柴,坐在爐子邊生火。

這間屋子家具不多,偏偏廚房鍋大,容易燒水,還有一個足夠容納兩個人的浴桶,簡直是司馬昭之心!

裴酌飛快地洗完澡,開始洗衣服。

裴酌對穿越自帶的睡衣和內褲充滿憐愛,搓洗力道很輕,努力增加二者的使用時間。

等穿上古代人的衣服後,裴酌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內褲洗了,他就沒有內褲穿了。

啊,涼飕飕的,這多麽不習慣。

裴酌把內褲擰幹,趁着還有點夕陽餘晖,趕緊晾曬。

十幾塊錢一條的內褲,甚至不是純棉的,含有95%氨綸,這回穿到爛都舍不得扔。

好消息,這條內褲是他剛買的,彈性還很足。

古代的衣服幾乎沒有現代意義上的彈性,裴酌想到“百廢待興”,紡織業、醫療業、農業……靠他一個人得幹到何年何月,還是得培養一批人,最好他從系統得到技術,直接扔給別人研究。

裴酌無意識扯了扯內褲,把它扯大到兩百斤胖子也能穿的寬度,一放手,內褲恢複原樣。

“啊,紡織業何時能像你一樣優秀。”裴酌嘆氣。

監視的李二瞪大了眼睛,這布料也太神奇了!

從未見過!

他監視之前,老大提點過他,裴酌身上有諸多疑點,尤其是衣服,太子說過不屬于大宣任何一個地方所産,一般這種情況,他們都會懷疑是居心叵測的外族。

太子晾着裴酌,就是等他主動暴露破綻。

這塊布頭可能是新的線索。

李二除了覺得它神奇,倒看不出其他線索,但太子不一樣,太子見多識廣,遠遠一瞧就知道裴酌身份有異,要是近看端詳……得想個辦法告訴太子。

裴酌睡前覺得忘記了什麽,睡得迷糊了才想起自己忘記收衣服了。

他蓋着棉被,糾結了一會兒,還是不想起夜去外面,太冷了,也太黑了,要是摔一跤,後果不堪設想。

他住了兩天,對這裏的安保十分信賴。

不可能有人偷衣服的,偷人還差不多。

……

卯時,天色熹微,百官從德正門陸續進宮,太傅脊背挺拔,十八年如一日走在第一列,文武百官身體不适可以告假,唯有太傅大人,幾乎沒有缺席過早朝。

蕭循夜裏宿在別院,清晨趕到宮中,起得不比太傅晚,等待朝會的間隙,已經處理了好幾樁宮中內務事宜。

太監總管全福輕聲禀告:“陛下近日寵幸顏貴妃,連着一月都宿在青玉宮。”

後宮無主,顏貴妃仗着聖寵,飛揚跋扈,整日挑撥皇帝和諸位皇子的關系。

全福聲音壓得更低:“太醫給陛下請脈,懷疑顏貴妃給陛下的茶水裏用那種藥。”

顏貴妃一邊誇贊陛下寶刀未老,一邊說諸位皇子年紀大了,不把父皇放在眼裏,太子居然連春獵都不陪同陛下,想是趁陛下不在宮中,偷偷謀劃些什麽大逆不道的事。

不止太子倒黴,二皇子三皇子也不例外。

顏貴妃說二皇子負責采買西域戰馬,以權謀私,最俊俏的一匹白馬不獻給父皇,整日裏紅衣白馬縱橫京城,那匹馬比獻給皇帝的要高大一倍,“騎上馬比陛下都高一頭。”

三皇子則被說擁兵自重,南疆平叛之後,兵權居然不主動交回。

顏貴妃提議讓諸位皇子将《孝經》抄十二遍,看看誰最先交齊,誰最聽皇帝的話。

皇帝采納了這番提議。

《孝經》一天抄不完,于是四個皇子都被叫進宮中罵了一遍。

一大早挨罵,蕭征和蕭緋臉色都不好看,他們擔心太子又會在抄書上遙遙領先,點燈熬夜,不眠不休地抄,麗妃和賢妃都給兒子送上參茶,囑咐一定不能抄得比太子少。

結果太子也沒有抄完!同樣被罵得狗血淋頭。

兩個弟弟松了一口氣,好歹回去不會再挨母妃的罵。

全福心疼道:“四皇子早上累病了。”

抄《孝經》是有講究的,要正衣冠、戒齋沐浴,露天席坐,孝感上天,祈佑父皇。

四皇子因為母妃早逝,照顧的嬷嬷怕主子抄不完,自己被皇帝降罪遷怒,尤其是現在還有顏貴妃煽風點火找茬,一直求着小皇子抄完,七歲的哪有成年的狡詐,生生凍病了。

蕭循颔首,道:“嗯,我知道了,讓太醫随時候着。”

全福:“陛下該找了,老奴告退。”

早朝結束,百官魚貫而出,裴太傅依然走在最前面,急着回文淵閣。

李如意在宣政殿外厚着,等太子出來後跟上,一言難盡道:“太傅他老人家寅時就起,裴酌要日上三竿。”

“太傅要是知道他兒子睡到午時,還不得抄着大棒攆——”

這真的是父子嗎?長得像是巧合吧?

“未必。”

太傅對自己的兒子,如何會像對擔着江山社稷的太子一樣嚴苛?

蕭循捏着他沒抄完的《孝經》,交給李如意:“燒了。”

李如意把《孝經》揣進懷裏,裏面是太子以前練的書法,什麽《孝經》,太子日理萬機,哪有空抄這玩意兒。

李如意不是很贊同道:“恰是因為對殿下嚴格,更要對兒子一視同仁。太傅一定會攆着他兒子起床。”

蕭循嘴角微彎了一下,道:“太傅曾提起過,他的長子裴先覺的名字典故。”

李如意:“是什麽?”

蕭循:“平日多讀書罷。”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蕭循問:“派人去查黔桂總兵,有眉目嗎?”

李如意:“送裴酌來的人都找不到了,屬下已經派人去黔南找蔣玉貴。對了,李二說有重要線索彙報。”

……

“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

裴酌難得早起一個時辰,伸了個懶腰,腦海裏出現諸葛武侯的詩句。

鞠躬盡瘁的諸葛尚有這般日子,人生應睡則睡。

噢,他做了個什麽夢來着?

好像是夢見自己的珍貴睡衣讓人偷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裴酌漫不經心地打了個呵欠,挪步到窗前,對着縫隙一看——

??!!

他的內褲呢?

被風吹跑了?

裴酌連忙出門,繞着屋子前後左右找了三圈,又用椅子墊高,扒着圍牆看看有沒有落到外邊。

沒有。

裴酌返回案發現場,仰頭看了看烏鴉巢,也沒有叼去做窩。

他确認自己的內褲晾曬方式和睡衣一樣,輕易不會被風吹跑。

被人偷了?

他烏鴉嘴了?

裴酌剛睡醒紅潤的臉色變來變去。

為什麽只偷內褲?變态嗎?

……

蕭循看着自己案前的布包。

李二的重大發現。

因為太過重大,不敢自己上手碰,像搶劫一樣用一條幹淨的布巾猛地包住,直接送到太子案上。

蕭循打開布包,沉默了。

這不是……

“出去。”

李二和李如意退到門口。

李二道:“殿下,您拉一下試試。”

蕭循閉了閉眼,伸出手去,拇指撚了撚布料。

觸感驚奇。

他捏住兩端,拉了一下,竟然可以拉長數倍而不影響束縛感。

這是如何做出來的?

李如意看了個大概:“真是巧奪天工!”

蕭循揉了揉額頭:“但這像是裴酌的貼身衣物,你偷——”

借來給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一觀,怎麽能算偷呢?

李二耿直道:“那屬下現在送回去?”

裴公子還在睡,不會知曉。

蕭循沉吟一陣,屈指敲了下桌子,道:“留下罷。”

下月初,江南織造進京,到時剪下一片讓他參詳。

總不能到時候再偷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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